第31章 雌雄大盜1112

這一夜,所有人都沒有睡好。

幾人在地下實驗室裏面的休息室打地鋪。

大貓頭一次不用帶着光睡覺,再也不用擔心因晃到別人而将自己過的嚴嚴實實,再也不用戴兩層眼罩了,也不用擔心會有光透出窗簾。

可他失眠了。

薛萌和林放一起躺在同一個睡袋裏,他倆大概注定要糾纏一輩子了,一個s一個m誰也離不開誰。

林放睜着眼,摟着薛萌香噴噴的身體,心裏默默淌淚。

他的男性尊嚴早就沒了,以後複婚了可怎麽辦,真的要靠神交麽?

相比之下,薛萌煩心的倒不是這個,而是激素的傳播途徑。林放深受其害,她又心疼林放,可也不能三不五時跑出去約炮傳染給別人吧,她可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

***

反觀實驗室裏,亮着幾盞燈。

燈光照着幾張實驗桌上琳琅滿目的儀器,和一個立在地上寫滿化學方程式推算的白板。

時夜正斜坐在桌邊,一手支頤,一手拿着已經幹涸的咖啡杯,神情認真的望着白板。

他的眉頭擰出一道印,因幾天沒有得到好睡眠,眼皮擡起時留下一道深折,光與影交彙的打在面龐,越發顯得五官立體棱角分明。

他在算什麽,只有他自己知道。

幾米遠的地方,自高高的衡量下垂下的鎢金絲,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末端挂着樊小餘,她倒挂着,睜着眼,目光時不時掃向時夜。

這種姿勢她大多用來午睡,只要半個小時頭腦就能獲得血液逆流之後帶來的巨大清醒,尤其是一個月前那段最難熬的日子。

那些眼淚自己要流下來,根本克制不住。

有時候她在吃壓縮餅幹,餅幹上就多了濡濕的痕跡。

有時候她在練身手,頭上的汗卻不及眼睛裏流淌的多。

那段時間,她經常這樣倒挂着,不知道這樣是否會逆流回去。

樊小餘就這樣盯着時夜,忽然很想知道他尋找生死未蔔的弟弟是怎樣的心情,擔心時風成了戰争機器,擔心時風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連她這個收屍人都不知道……

就在樊小餘計較時,時夜走向白板,迅速寫下一串方程式,随即将筆扔到一邊。

回身時,時夜道:“你已經挂了三十七分鐘。”

“哦。”樊小餘懶散的應了一聲。

下一秒,她松開鎢金絲,動作利落的翻身下地,腳踩地面的瞬間,頭頂湧來一陣暈眩,但她很快穩住。

再擡眼時,目光一片清明。

時夜就立在彼端,光線最亮的地方,她在陰影中,中間仿佛隔絕着光影明滅交纏的昏黃。

樊小餘問:“你在算什麽?”

時夜的眸子靜如子夜:“異能激活。”

果然如此。

所有經過異能開發的輻射實驗的人中,只有樊小餘沒有被薛萌的激素激活,其餘的人有的快,有的慢,如果這個是根據個人身體素質來判斷,也未免武斷。

樊小餘走出黑暗,走向時夜:“有結果了?”

時夜微微轉身,鼻梁高挺:“激活時間越短,副作用越大,将來受到自身異能反噬的後坐力越強。”

靜了一秒,時夜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陰影:“目前來看,秦小樓是最強的。”

樊小餘腳下一頓,吸了口氣,上前幾步。

“那麽,我是最遲鈍的,一點效果都沒有?”

時夜掃了她一眼:“嗯,暫時看來是這樣。”

樊小餘不再多話,盯着那些方程式,眼裏的焦距卻散了。

八十一個異能人,已死了和失蹤三分之二。

以人類壽命為基準,他們都是短命的人。

有的,短的連自己此生求的是什麽都來不及思考;有的,太知道要什麽卻來不及完成,死前那夾雜着遺憾和失落的眼神,印在生者心中。

他們更像是原始社會的人,因生命太過短暫,而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但,為什麽要選擇他們?

為什麽?

時夜不知何時已經走開,折回時手裏多了兩杯咖啡。

樊小餘聞到香味,猛地醒神,接過。

就聽時夜道:“異能開發和體能劑一樣,是以生命為代價,換取異能。”

樊小餘抿了口咖啡,不接話。

時夜繼續道:“明天我會給你和薛萌做個測試。”

樊小餘擡眼:“什麽測試?”

時夜:“dna。”

背着光,樊小餘靜靜看着那雙眸子,漆黑如夜,一如他的名字。

“有幫助麽?”她淡淡笑了。

時夜眼中也融入笑意:“恐怕沒有。”

科學狂人邬博士的實驗,但凡有資料記載的,至今都沒有一項被後人研究透徹。何況異能人實驗是邬博士生前最為得意的作品。

只可惜那場大爆炸不但炸毀了實驗室,還損毀了大部分實驗資料和異能人記錄,只留下小部分檔案。

所有人都知道,以邬博士的性格,絕不會只有一份資料,他一定拷貝了備份,藏在一個隐秘的地方。

但,是哪裏呢?

也許永遠不會有人找到。

他們掌握的東西連冰山一角都不如。

這一點,彼此心知肚明。

半響過去,樊小餘放下咖啡杯,揚眉睨了時夜一眼。

“那就做呗。”

樊小餘轉身走開,揚手:“晚安。”

時夜:“晚安。”

***

翌日,又是個陰天。

薛萌聽到要做測試,竟沒有拒絕。

除了想了解這該死的異能體質,她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克制激素。

時夜分別給樊小餘、薛萌和大貓抽取完樣本,撥冗回了她一句:“所有東西都帶有微量的放射性,比如食物、水和人。當你的激素累積到一定量需要釋放時,就具備了高度放射性,你需要将它們分解或者排放出去。當然,靠人類自身力量分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排放,散播。

放射性物質以mid為單位,通常人類應有幾百mid,但是當薛萌的激素達到沸點時,将近幾千mid。

無論薛萌靠什麽途徑傳播給其它人類,都會在短時間內影響那個人的正常生活。

在場幾人聽得雲裏霧裏,但大概能明白一些。

樊小餘淡淡道:“也就是說,薛萌和那些放射性儀器一樣,應該生活在隔絕輻射的環境裏,她應該去做白衣天使,靠自身輻射去拯救化療病人?”

薛萌立刻表示抗議,眼瞅着就要和樊小餘吵起來。

時夜靜了幾秒,擡眼道:“你的激素沒有任何辦法抑制,釋放是最好的方式。”

薛萌一怔,下意識看向林放,底氣瞬間沒了:“可是我不想害人……”

時夜指向角落裏的巨型儀器,說:“那臺機器能幫你,定去抽取激素,你會感到虛弱、乏力,有疲勞感,但你不會再傷害任何人。”

薛萌望過去,眼神渴望,有些心動。

可林放卻将她攔在身後:“不會有危險吧?”

時夜穿上白大褂,走向儀器:“任何實驗都有危險,試與不試你們自己決定。”

試,或許可以做個普通人。

不試,永遠受這鬼激素的影響。

時夜靜靜立在儀器旁,不再言語,漆黑的眸子淡淡的。

薛萌抓了抓林放的手心,對他點頭,林放皺了下眉,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放棄勸阻。

不試,薛萌心裏永遠有根刺。

***

抽取結果果然如時夜所說,薛萌極度虛弱,好像随時都要睡過去,但是這種不适感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漸漸消失,因為就監測來看,她體內的激素仍在分泌,填補被抽取的空白。

時夜算了下周期,薛萌大約一個月就要進行一次抽取。

但這對長久以來不能過正常生活的薛萌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起碼林放不會再受她影響。

見薛萌無事,許久不曾表态的大貓,将林放叫到一邊。

兩個男人在角落裏嘀嘀咕咕老半天,但見林放臉色異常,時而紅時而白,很是窘迫。

然後,林放還從大貓手中結果一張名片,鬼鬼祟祟的塞進兜裏。

直到林放和薛萌向幾人告別,離開地下實驗室,樊小餘才掃了大貓一眼。

“你不要告訴我,你在對林放擴展業務。”

真是一語中的。

大貓不好意思的搔着後腦勺:“他不是那個嗎,我店裏有好多小藥丸。”

專業治療早洩、不舉、陽痿二十年。

靜了一秒,樊小餘朝天翻了個白眼,後悔自己開啓這個話題。

一轉眼,見時夜正坐在顯微鏡前,眉宇緊蹙的瞪着鏡頭。

樊小餘也不禁凝重起來,從認識以來,時夜從未出現過這樣的神情。一個平日裏慣會雲淡風輕的人,忽然認真、沉默,會讓人瞬間陷入緊張。

半響,時夜的目光終于離開顯微鏡。

“怎麽?”樊小餘問。

四分之一秒的遲疑,時夜擡眸,望過來,唇角微彎:“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樊小餘直勾勾望着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卻不閃不躲,篤定而從容。

可樊小餘心裏有數:他在說謊。

***

接下來,時夜将自己關在實驗室裏三天。

期間,樊小餘一直在上次的廢棄倉庫裏做體能訓練。

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有一種很刁鑽的整人功力,他設定的機關和殘忍密室逃脫游戲,絕對是對性格、脾氣、體能最好的磨煉。

樊小餘在裏面讀過的每一秒,都在罵人,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她随時都感到自己的智商嚴重受辱,所有機關都透着對她滿滿的惡意,可她樂此不疲,每一次出來,渾身狼狽,卻迫不及待要嘗試下一關。

樊小餘關在裏面三天,第三天出來時身上多處挂彩,臉上也沾了好幾道污痕。

一踏出門口,就撞到斜靠着柱子的時夜。

神情很淡,衣着整齊考究。

樊小餘看了他一眼,低頭重新纏繞手上的綁帶。

“你這密室機關我破了一半了,說實話,不怎麽樣。”

時夜看着她腿上冒血的傷口,無聲笑了:“我會改進。”

樊小餘白了他一眼。

就聽時夜淡淡開口:“我一直很好奇,你用飛刀是否百發百中?”

樊小餘手上動作一頓:“基本上是。”

時夜:“如何做到的?”

樊小餘想了下:“如果我告訴你,我視力好到掌握它的命中率,還能憑借我的手臂肌肉改變它的運行軌跡,你信不信?”

時夜挑眉。

樊小餘翻了個白眼,走到角落,撿起幾張廢棄的撲克牌,試了試硬度,随即将牌夾在指尖,扭頭掃了時夜一眼。

“看好了。”

但見樊小餘五指分開,撲克牌在指尖形成扇狀。

樊小餘揚起下巴,指向一面牆:“從這裏到那裏,十七圈半。”

手臂向前一甩,撲克牌相繼飛出,眨眼的功夫,打中牆壁,跌落在地。

“如果要改變軌道,迂回一下,大概要轉二十二圈。”

另一手向前甩出,幾張撲克牌紛紛向地面拐去,拐了個彎,又飛起直射牆壁,落在同一地方。

樊小餘攤攤手:“ok,現在我滿足了你的好奇心,你呢,是不是也該滿足我的?”

時夜看了眼那些撲克牌,目光不移,像是在思索什麽:“你問。”

樊小餘:“你這幾天閉關在幹嗎?”

以這個男人的性格絕不會無緣無故閉關。

時夜恍然:“哦,我用薛萌的激素,做了三支濃縮催化劑。”

濃縮催化劑?聽上去很牛逼。

樊小餘:“幹嗎用的?”

時夜笑容漸斂,從兜裏拿出三支細管,遞給樊小餘。

樊小餘接過,細管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

時夜:“不到生死一線不得使用。”

樊小餘好奇地看着細管中純淨如水的液體,匆匆看他一眼:“有副作用?”

時夜的口吻很平靜:“嗯,很強。但同時也會高速激活你的體能。”

樊小餘一頓:“以透支生命為代價?”

時夜靜了兩秒,望着她眼睛中的好奇和謹慎,道:“也許。”

樊小餘:“也許?”

時夜點頭:“也許。也許會,也許不會,你的體質比較特殊,會有什麽副作用,沒人知道。”

***

這倒是。

樊小餘的體質一向與常人有異,和異能人也不一樣。

她沒有被激活過,在經歷了大量輻射實驗後,除了體能上的強健,別無改善。

這種改善并非無師自通,還需要長年累月的大量體能訓練才能催化。

也就是說,常人做一年的訓練所達到的體能點,她只要三個月就能達到。可是按照異能人中的體能系來劃分,她弱的簡直不能想象。

記得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每一次定期身體檢查和指标測試,她都是體能系的最後一名。自由搏擊她永遠是挨打的。

直到她拿起飛刀,刀尖瞄準靶心的瞬間,她似乎感受到了自己肌肉伸展的力量,血液在血管中沸騰的聲響,銳利的刀鋒和靶心之間就像是有一道線聯系起來。

她想也不想,憑那瞬間的直覺扔出飛刀。

正中靶心。

所有人都停下手裏的動作,她感受到無數道目光投在背上。

從那一刻起,不再有人敢小觑她。

小時候,樊小餘因自己太過遲鈍,白糟了輻射的罪,也沒有半點異能開發出來,而升起過深深的挫敗感,因此困擾很久。後來她頭一次感受到自己的肌肉和血液像是活了一樣,會聽她的話行事,那挫敗感稍稍化解了些。

可随着時間推移,加上薛萌激素的催化,周圍所有人都在健步如飛,她那點飛刀絕技就顯得不起眼了。

她不像大貓,堆着笑臉和人示好;她不是秦小樓,人人都不敢惹他;她不是杜風,被人忌憚她手中的化學藥劑;她更不是薛萌,因為自身就是個激素體,而被衆人追捧。

她過了許久被人忽視,被人遺忘,被人瞧不上的日子,直到後來出來了,漸漸地大家都會想到她。

她卻每天都在想,為什麽那麽多人死,她不死。

其實潛臺詞是,為什麽那麽多人被激活,唯獨她例外?

短暫的生命換取認同感,成就感,曾有一段時間對她來說是相當重要的。

因除此以外,她身無長物。

直到現在,樊小餘偶爾仍會這樣想。

她想理解秦小樓和杜風的苦,想明白大貓的悶,想感受薛萌的困擾。

但她偏偏是樊小餘,是在異能人圈子中的正常人,是正常人圈中的異類,她可以融進任何一個環境,心裏卻隔着十萬八千裏。

樊小餘,你就是個loser。

***

樊小餘無聲嘆氣,垂下眸子,轉身又走進另一間密室。

門板合上,裏面很快傳來動靜。

時夜依然保持着方才的站姿,靜靜望着那間密室。

方才樊小餘在上一間密室裏的行動,他透過監控器看得一清二楚。

他感到心驚,也有些詫異。

樊小餘大概沒有發現,她的動作變快了。

監控器上清晰羅列了樊小餘的各項指數,她已經超過了電腦估測的最快通關時間,而且選用的方式是最聰明的。

這與大半年前在生化實驗室裏的她截然不同。

而且電腦的最終評測結果是,幾乎要超越人類的速度和反應。

是的,當危機來臨時,人類是需要時間反應和思忖策略的,即使再快,快如千分之一秒,也總有那麽一刻的停頓。

可樊小餘的許多動作連貫如流水,幾乎是不停頓的。

她的眼神亢奮,肌肉張弛有度,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仿佛聽她調配指揮,時刻保持在最佳狀态,甚至沒有一絲疲憊。

加上時夜這三天做的dna化驗來看,他漸漸地出一套結論。

樊小餘不是異能人。

但她也不是失敗品。

按照邬博士的生平來看,研究超強化異能人作為戰争武器似乎有失他的逼格,這絕不是邬博士的作風。

那麽,邬博士研究異能人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麽呢?

而且,怎麽可能有一項實驗裏存在這麽多成功案例。

八十一人的實驗項目,居然有八十個人成功開發出異能?

這在科學界絕無僅有。

再者,異能人以透支生命為代價,這本身就是一種殘缺。異能人最怕的是什麽,就是生命的不确定性,和能力的不受控自我反噬。

如果真的作為戰争武器,那麽這樣不穩定的武器,會攻擊敵人,也會傷及自己人。

制造這樣的武器,不是任何一個聰明的統治者會做的事。

那麽,邬博士是在一邊利用s.p基地的資金做研究,一邊隐瞞研究的真相嗎?

否則為何這麽多年過去了,s.p基地針對的目标依然是異能人?

這顯然是一個謎,邬博士一死,無人知曉。

可時夜卻感覺到,謎底就在他眼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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