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嬌嬌還沉浸在她自己的思緒裏,聞言也沒放在心上, 只是等了半天, 也不見阿寶說下文, 不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卻見阿寶小臉糾結地都快擰成麻花了。
“怎麽不說了?”嬌嬌眨了下眼, “遇見哥哥,然後呢?”
阿寶小心地往竈屋看了看, 小聲道:“姐姐不讓我跟別人講,說要是傳出去了, 她就在村裏沒法立足了。”
嬌嬌一聽這話, 腦海裏剛剛自己那點心思也顧不上了,小臉跟着繃了起來, 看阿寶那一臉欲言又止,急的不行,“那你倒是快說啊?”
“那你也要下保證, 不能跟人說,小西姐也不能說……”
“不說, 不說, 我誰都不說。”小姑娘不耐煩地打斷了阿寶的話,姐姐才是她最重要的人, 關于姐姐的大事,要是她,連阿寶這個親弟弟都不告訴。說着,她往阿寶身邊又湊過了一點, 壓低聲音道:“你快說。”
阿寶還是不放心,又強調了幾句,才湊到了嬌嬌耳邊,“那個哥哥長得可好看了……”
“就這事?”嬌嬌不屑地撇了撇嘴,“能有多好……”
“他還問姐姐有沒有定親。”
“……”嬌嬌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剛剛說那個哥哥問什麽?”
“他攔住姐姐,問姐姐有沒有定親。”阿寶以為是自己聲音小了,還特地揚了揚聲音。
嬌嬌腦子像是回不過神來似的,大大的杏眼滿是茫然,她看着阿寶,卻是下意識地皺了眉頭,“他為什麽要問姐姐有沒有定親?”
早熟的阿寶悄咪咪地紅了紅,又蹲了下來,也不搭腔,就拿着小樹枝在地上亂畫起來。
嬌嬌手指無意識地緊攥,有些長的指甲倏地就戳在了手心,痛的她簌然松開了手。
嬌嬌這才醒過神來似的,繃着小臉,伸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那姐姐怎麽說的?”
“姐姐沒說話。”阿寶飛快地擡頭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抓了抓腦袋,“我跟那個哥哥說姐姐沒定親,還被姐姐訓了一頓。村裏人都說姐姐嫁不出去了,要是哥哥能娶姐姐,那姐姐以後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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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把小碎子都踢到了他身上,揚起的灰塵撲了阿寶一臉,他趕緊起身往後退了幾步,呸呸地吐了嘴裏吃到的灰塵,結果吐了沒兩口,小姑娘又朝他扔起了小石子。
“嬌嬌姐姐?”阿寶覺得莫名奇妙,看着小姑娘氣鼓鼓的小臉,邊躲邊朝竈屋跑,“姐姐,嬌嬌姐姐打我……”
顧辭聞訊,也顧不得竈上的鍋,趕緊擦了擦手,跑了出來,把跑急了的阿寶拉到了身後,看着還在那揀石子扔的小姑娘,頭痛地斥了一聲,“這突然是怎麽了?嬌嬌,你說,怎麽突然打阿寶?”
小姑娘抿着唇不搭腔,看都不看顧辭,就低頭看着手裏還沒扔出去的小石子。
“阿寶,你說,剛剛都還在玩的好好的,以前你們姐弟倆也沒鬧過矛盾,今兒是不是你做了什麽事惹惱你嬌嬌姐姐了?”小姑娘不開口,顧辭只好問阿寶。
“我、我也不知道,就剛剛把……”阿寶想說自己也不知道說什麽惹到人了,皺巴着小臉仔細想了想,也突然噤了聲。
“好,翅膀都硬了是不是?”顧辭看着都不說話的兩人,也是頭痛不已,只能虎着臉吓唬他們,“不說明白,待會飯也別吃了,都在院子裏好好反省反省。”
嬌嬌和阿寶仍舊不作聲,顧辭盯着兩人看了一會,擔心竈上鍋裏的菜焦了,也顧不上這別扭的兩人,轉身就進了屋。
阿寶沒了靠山,生怕嬌嬌又打他,趕緊又跟她拉開了點距離。隔遠了發現人還站在原地,看都不看他一眼,又小心翼翼地湊近了幾步。
雖然他不知道嬌嬌姐姐為什麽也這麽生氣,但既然兩個姐姐都不支持他這麽做,那就肯定是他多嘴說錯話了。
“我以後再也不多嘴了。嬌嬌姐姐,你別生氣了。”
嬌嬌擡頭瞪了他一眼,扔了手裏的石子。
阿寶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彈開了兩步,見她沒有再揀石子了,也不那麽害怕,又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着自己的想法:“姐姐照顧我們太辛苦了,要是有個姐夫,那姐姐也不要這麽累……”
“我會掙好多好多錢的。”嬌嬌不聽他說了,捂着耳朵朝他道,“我肯定會掙很多錢的。”
阿寶愣了一下,随即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對啊,姐姐就算真的嫁不出去也沒關系啊,還有他這個弟弟了。
“我長大了,也掙好多好多錢給姐姐。”阿寶攥了攥小拳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好好讀書,好好報答姐姐。
在竈屋忙活的顧辭沒聽到外面鬧騰起來了,仍舊不放心,偷偷躲在門後看了看,見姐弟倆沒打起來了,總算松了口氣,心裏卻更加好奇這兩人是怎麽打起來的,畢竟兩個人都不像是惹事的主,阿寶性子怯弱,小姑娘性子雖然活蹦頑皮了不少,但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使使小性子。
想不明白,顧辭也就不想了,把飯菜都端到了竈臺邊。
天氣冷了,飯菜也不能拿去外面的小桌子上去吃,顧辭就把竈臺收拾了一番,太冷的話,三人就湊在竈臺邊吃了。
把飯菜擺好後,顧辭擦了擦手,才又走了出去,“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誰先說,剛剛到底是為了什麽事鬧起來?”
阿寶不敢說,偷偷去看嬌嬌。
顧辭也順着阿寶的視線看向她,小姑娘犟着臉,偏頭看着院門口的大樟樹,也不說。
“既然都不說,那中飯你們就別吃了,我一個人吃。”
阿寶動了動唇,鼓起勇氣想開口,小姑娘先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誰叫阿寶跟那個什麽哥哥說,你沒定親的。”
顧辭愣了一下,偏頭去看阿寶。
“我、我、我不是告訴外人,嬌嬌姐姐是一家人,我才……”
小姑娘轉過頭來,對着顧辭,又是哼了一聲,“大騙子。”
顧辭:“……”
阿寶:“……”
顧辭和阿寶面面相觑,阿寶回過神來,看着嬌嬌往竈屋去的身影,滿腦子的疑惑,“姐姐,嬌嬌姐姐為什麽說你是騙子?”
顧辭沒有直接回到他的話,而是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低聲道:“姐姐不是說,不用你跟人說嗎?”
“嬌嬌姐姐也不能說嗎?”阿寶眨了眨眼,“她不是別人。”
顧辭無言以對,小姑娘剛剛那模樣,也不知是真怕她出嫁了的占有欲在作祟,還是就對她有些異樣的感情在了。
然而,不管哪一種,這小性子怕都是要好好哄一哄了。
“告訴嬌嬌姐姐就算了,外人千萬不能說,知道嗎?”顧辭頭痛地揉了揉眉骨,又跟阿寶強調了一遍。
被嬌嬌揍了一頓的阿寶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鄭重其事地下了保證,“再也不跟人說了,誰都不說。”
顧辭捏了捏他的臉,“快去吃飯吧。讀書耗精力,這幾天,姐姐做點好吃的,給你補補身體。”
出乎顧辭意料的是,小姑娘這次的小性子仿佛消不下去了似的,但也不像以往一樣使小性子時任性,顧辭說什麽都聽着,也應聲,就是臉上沒啥表情,也不撒嬌了。
顧辭幾次想開口跟她解釋,但她也不知道從何說起,又加上阿寶三天後就要去學堂了,為了不讓阿寶被人看扁,這幾日她就忙着去六嬸家學着給阿寶多縫了幾件新衣服,也就無暇惦記這事兒了。
開學那天,是十一月初十。
雖然是阿寶去上學,但顧辭也緊張,早早地起床,準備了早飯,擔心阿寶餓,還給阿寶帶了幾塊糕點當零嘴兒。
書包也是新縫的布包,嬌嬌趕了兩天工,在上面給他繡了一只展翅高飛的鷹。
阿寶就更加緊張了,穿上新衣服後,頭一次帶上書生帽,又興奮又不好意思,沒一會就去摸頭上的帽子。
因為第一天上學,當父母的都要帶着孩子去,村裏人雖然日子過的都差不多,但攀比之風在各個階層都一樣,顧辭也不想給阿寶丢臉,出門前,好好地把自己收拾了一番。
“我也要去。”小姑娘看着顧辭也穿上了新衣裳,也沒心思繡帕子了,從炕上爬了下來,“我也要送阿寶去學堂。”
小姑娘安靜了好幾天,難得主動開口,顧辭自然應了,“也行,這幾日,你們都在家悶着,也帶你出去走一走。”
說着,又從箱子裏把給她做的新衣服拿了出來,“你也換個新衣裳。”
小姑娘撇了撇嘴,她才不想換衣服,就送阿寶去個學堂,用得着打扮地這麽好看嗎?她是怕又有什麽哥哥背着自己,把姐姐給搶去了。
顧辭沒聽清她的小聲嘀咕,以為小姑娘還是在使小性子,也就沒放在心上,拉着她進了裏屋,幫她把衣服換了後,又麻利地給她梳了個少女垂髫發髻,将上次買的紅色頭繩綁了上去,“咱們嬌嬌越來越好看了。”
盯着小姑娘左右看了看,顧辭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喜,但小姑娘日漸開始長開的五官,又讓她生出了一抹影影綽綽的擔憂。
嬌嬌被她一誇,神情明媚了幾分,但還記着之前的事,低聲哼哼了一句,“哪有那什麽哥哥好看喲……”
這酸話學的就跟村裏紅眼的婦人似的,顧辭忍俊不禁,在她的臉頰上掐了一把,“氣性這麽大了,姐姐說了不會丢下你就不會,再說了,那人長什麽樣,我都沒看清。”
嬌嬌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神氣地哼了一聲,不做聲了。
因為怕頭一天就遲到,留下不好的印象,顧辭也沒跟她多說,收拾好之後,就把門鎖了,帶着兩人去了學堂。
這幾年,風調雨順的,村子裏人的日子都好過不少,樂意花錢送孩子去學堂的人也多了起來。
顧辭他們過去的時候,學堂裏已經到了不少人,都排着隊在那裏登記,顧辭的前面站的就是六嬸,兩人便打起了招呼。
“大姐兒啊,你莫不是把嬌丫頭也送來?”六嬸家條件不錯,對小女兒西丫頭看重,是村裏頭一個把女兒家送到學堂來的,看到顧辭帶着阿寶和嬌嬌,她不由皺了皺眉,低聲問顧辭。
“不是,我跟嬌嬌帶着阿寶來。”顧辭知道六嬸的意思,大夥兒雖然表面上對嬌嬌和阿寶沒什麽兩樣,但私心裏卻根本就沒把嬌嬌當一回事,但她也不欲跟六嬸去強調嬌嬌在她心目中的份量,笑着補了一句,“嬌丫頭已經來葵水了,都是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哪裏還能來這學堂。”
“啧,嬌丫頭都有這麽大了?”六嬸聞言,吃了一驚,又看了看嬌嬌,“瞧這身量,我還以為比我家西丫頭要小。不過,最近臉蛋好像張開了些,那些印子也好了不少,出落得倒是越發水靈了。”
西丫頭今年年底才滿十一,大約是吃得好的緣故,比嬌嬌還要高半塊豆腐。
顧辭笑了笑,“小孩子身體好,愈合能力快。”
六嬸嗔了她一眼,“說的你自個兒老氣橫秋了似的,我沒記錯的話,你來年四月才滿十八吧。”
“十八了,可不是老姑娘?”
“嘴貧,比嬌丫頭大不了幾歲的人。”六嬸也跟着笑,想到什麽又斂了斂眉,“也就是你當家早,小小年紀就跟個婦人似的。”
兩人說話間,前面登記的人就散了不少,快輪到六嬸了,顧辭也就不說了,四處張望時,在看到坐在臺上登記的年輕男子時,不由愣了愣。
“六嬸,今兒夫子怎麽是這個年輕人?”
“哦,你才來,可能不清楚,這是顧夫子的兒子,人家是秀才了呢,是個能人,之前沒事也會來學堂,幫着顧夫子給這群孩子講講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