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夜伴着草木分泌出來的露水越來越深了,輕薄的涼意紗一樣地蔓延在隐蔽在灌木的人群中,他們的眼瞳像是被泥土和碎石掩蓋的礦中寶石一樣閃着似有若無的亮光,但這和獸類動物看見獵物一樣的光很快就被他們壓下來的樹葉枝桠無聲無息地掩蓋了。
對面慢慢漫過來的摩擦的聲音讓雙方都像是一根繃緊了到即将拉斷的弦,綠谷深吸了一口氣,他摟着披風轉頭看了轟焦凍一眼,轟焦凍在黯淡的月光下嘴角沾染了一點黑紅色的鮮血,他漫不經心地用大拇指擦掉這點血跡,血氣裏原本澀氣和苦意莫名被一種更加甜美馥郁的味道掩蓋,轟焦凍雙眸幽深地看着仰着頭向他請示是否要出去的綠谷,他面色冷淡漠然,但卻突兀地用舌頭舔了一下剛剛嘴裏殘留的味道,像個還沒有在自己人類食物身上得到餍足的吸血鬼。
轟焦凍垂下了眼睫:“去吧,綠谷。”
綠谷收緊披風有點歪歪扭扭地走出去了,八百萬站在轟焦凍背後不解地詢問:
“轟,雖然我們都是注射了血清進來的,你最好也清洗一下口腔,就算這種毒素對你這種身體素質的alpha沒什麽作用,以防萬一還是——”
轟焦凍望着綠谷明明害怕到有些顫抖還是強自挺直的背影,他淡淡地打斷了八百萬的話:
“等下,等到切島真的出來我們的人才能動,綠谷這個送上門來的誘餌如果有其他心思,我們也不要了。”
縮在腳邊的上鳴目光清明地比了個ok的手勢,他對着轟焦凍比了比手裏的已經裝好的麻醉槍請示道:
“為了防止綠谷落在對方手裏,必要的時候需要開槍射殺他嗎?”
轟焦凍看着站在純白的月光中央惶惶不安的小動物般的莊園國王,廉價的毛織披風剛剛達到他的腳踝,而沾染血跡和被劃出十字傷口的腳踝剛剛在他口中被他含吮,而腳踝的主人在他濕潤的舌尖不安地顫抖着,血從他的嘴角溢出來——
——那血的味道有點蠱惑人心的東西。
轟焦凍波瀾不驚地掃了上鳴一眼,上鳴莫名背後一寒,他聽到轟焦凍道:
“暫時不要主動動他。”
“暫時不要動綠谷。”
切島的眉頭越鎖越緊,他看着就帶了零零散散幾個人來到地點的綠谷,他多年來拼殺戰鬥的第六感告訴他其中有詐,但是所有的機遇都毫無疑問地建立在對方的局裏,問題不是對方設了局,而是——
——他自己能不能破掉這個局。
心操靠在切島背後打開光屏給他看綠谷剛剛發過來的信息:
「我已經到了,速來」
心操這個人随時随地都有種渾然天成的散逸,像是在他漫不經心的述說裏就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哪怕他說不定要為這件他随口一提的事情付出這場至關重要比賽裏的“性命”,心操坐在地上靠在背後已經長出蘑菇的樹樁上,有點怠懶地擡頭看向切島道:
“我勸你們如果要抓他或者殺他都要快一點,要不然這家夥很快就會跑了。”
心操拍了一下背後的樹樁,他做起這個像是掃灰一樣不惹眼的動作和拍肩膀有種詭異地相似感,似乎這個樹樁在他的手下變成了人類肩胛骨的一部分,切島看着這個動作瞳孔控制不住地渙散了一下,很快失去了焦距,心操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他傾瀉的紫色眸光有種吞噬夜色的深邃:
“切島學長,最好不要眼睜睜看着機會錯過比較好。”
切島有些僵硬地轉動着身子,夜色裏沒有人發現帶領他們沖鋒陷陣的人已經被人悄無聲息地替換成了一個被人操縱的傀儡,切島恍惚地看着在被所有人圍住的綠谷,他對後面等着他的人,聲帶失去掌控,像是被絲線提動着震動了一下發出嘶啞的命令聲:
“抓住綠谷,殺了他!”
轟焦凍幹脆利落地往後一拉,綠谷的腰上綁着一條透明的伸縮絲帶一樣的東西,他們像釣魚一樣把這個身份尊貴的魚餌放在了最明亮的地點裏,現在魚咬餌了,餌被猛地拉得飛快往後退,綠谷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對方已經發現這邊有埋伏了,追着他過來的刀和麻醉針貼着他的臉和脖子擦過去,他“砰”一聲撞進了轟焦凍的早有預備的懷裏,這個人壓住他的頭下壓躲過了一把從旁邊飛過來的匕首,然後把綠谷抱在懷裏護着他的側臉躲過一支麻醉針,綠谷呼吸急促神情恍惚地扶住轟焦凍伸給他的手,剛剛那只麻醉針離他的眼睛不到五厘米,死裏逃生的顫栗感讓他有點使不上力氣。
轟焦凍無波無瀾地看了這個短距離極速運動就開始喘息的小個子alpha,提醒他:
“綠谷,你要是想殺切島,要他的積分,最好就是現在了。”
綠谷擡頭看已經殺成一片的戰場,看着浴血奮戰的切島殺到無人近身的煞氣樣子呆了一下,轟焦凍看着綠谷完全看癡了的表情,不知道想什麽地似乎有點不高興地繃直了嘴唇,他輕聲問:
“你是不是不擅長近戰?”
綠谷有點痛苦懊惱地點了點頭:“這種情況,我根本近不了切島,如果他不行我還可以換一個人——”
轟焦凍面無表情地踢了一下蹲在他腳邊用麻醉針勤勤懇懇認認真真瞄準敵人的上鳴的手,上鳴完全沒料到還能有這種“腹背受敵”,猝不及防手一松,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麻醉槍飛到了空中打轉了一下,被他們大佬一臉輕描淡寫地抓住扳機接過來,另一只手把綠谷拉到了懷裏固定好,把槍的瞄準孔從下而上滑到已經完全呆滞的綠谷的面前,一只手繞過綠谷的後頸抓住槍前後動了一下上膛,瞄準孔剛好對着綠谷茫然無措的綠色眼睛,而自己看也不看瞄準孔和綠谷,轟焦凍就冷淡地問了一句:
“會開槍嗎?”
綠谷一臉懵,他的後背被轟焦凍的胸膛往前推,他被抵在了槍上,綠谷有些喃喃地回答:“會,我會。”
轟焦凍平靜地說:“你開槍,我幫你瞄,積分歸你,開始。”
“砰!”
「參賽者(鼬鼠)因為被您擊中出局,參賽者綠谷出久獲得積分3600,身份由雜食動物轉化為肉食動物」
“砰!”
「參賽者(胡狼)因為被您擊中出局,參賽者綠谷出久獲得積分1200」
“砰!”
「參賽者(黑熊)因為被您擊中出局,參賽者綠谷出久獲得積分800」
“砰!”
「參賽者(斑鸠)因為被您擊中出局,參賽者綠谷出久獲得積分……」
上鳴就看着這兩個人默契無比用自己的槍配合起來,綠谷打一槍轟焦凍就平靜地換一個人瞄準,基本被打到的人都是一槍命中死穴昏迷過去,然後被工作人員迅速拖離戰場帶走,一套配合打地是行雲流水,讓上鳴都有些看呆了——
——怎麽回事這種炫技的操作方式,他們老大原來不是這種人啊!
心操看着切島被拖出戰場後眯了一下眼睛往後撤退,他快速地打開光屏同時給好幾個人發送信息:
「送件人:爆豪勝己:切島死了,爆豪學長,我知道你不會滿意這個結果,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綠谷和轟焦凍聯合了,晚上送他過來的不是新生,是轟焦凍學長陣營的人,你接下來要小心一點了,爆豪學長,如果你需要我更多的信息,我很樂意給你提供,前提是我能活着給你發消息」
「送件人:綠谷出久:合作達成,切島的積分到你手上,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麽」
「送件人:轟焦凍:希望轟焦凍學長滿意我送給你的國王」
轟焦凍手上的光屏閃了一下,他眼神變得更加幽深,他放下了麻醉槍轉頭看向綠谷:
“初步合作的誠意已經達成,我希望得到你明天晚上的特權。”’
轟焦凍風平浪靜地敘述:“我要求你命令爆豪陣營裏,包括爆豪在內的十個人不準反抗其他任何人的任何形式和手段的攻擊。”
他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後語氣淡淡地補充道:“再加一個心操人使吧。”
轟焦凍撫摸了一下綠谷的眼睛,他的指腹上沾了一些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露水的潤氣,而這個人的眼神卻像自己的動物名稱一樣無辜而爛漫着,轟焦凍一瞬間有點想低頭嗅聞那股在綠谷身上從不消散的奶氣,他從小到大從不喜歡喝這種東西,但是當這個味道出現在綠谷身上的時候,他卻莫名的有種不受控制地沉迷,甚至于——
——轟焦凍想,他差一點就騙到我了。
轟焦凍和綠谷對視:“我想你應該知道,心操是誰。”
他低低地耳語:“今晚早一些的時候,他來找過我,綠谷。”
他毫無感情地揭露這個過于純稚的國王被他看起來忠心耿耿的騎士,在短短一日之內背叛的事實:
“他說他會把切島釣出來,他想撇開你單獨和我合作,你接下來的行蹤就是他對我博弈的絕佳籌碼,他說你會來找我的,你會希望取得我的信任,但是綠谷——”
轟焦凍道,他的眼神有種沉沉的亮光,逼人的壓迫感:
“你還太天真了,你不該與虎謀皮。”
晨光微熹的時候,繁茂的草木上都是晶瑩晃動的露水,而國王在這樣曼妙的清晨裏,在他成為國王的第二天早上,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莊園,他的臉色蒼白,甚至有一些被堪破一切的狼狽,他似乎是哭過了,臉上帶着沒有幹的淚痕,他的王國似乎在鬥争和火光四起的夜晚裏一夜傾頹,而他已無路可退。
披風的下擺被帶刺的灌木和荊棘刮破,露出來的腳踝上還帶一些沒有散去的紫黑,他腳上那個十字傷痕剛剛結痂,像敵國冷漠的王給給戰敗的弱小的國王打下的恥辱烙印。
他緩步徐行地走進了農場,他解開披風蓋在自己的腿上,他一夜未眠,而現在依舊無法入眠,他呆呆地做了一會,手上的光屏忽然閃了一下,來信人是心操。
——綠谷終于完全放松了下來,在黎明到來的前一刻的時候露出了一個敞亮的微笑,他深吸一口氣,緊張地打開了心操發給他的信息:
「轟焦凍把我招回去了,嘛,現在勉強算是加入他們的陣營了,雖然還是對我非常警惕,但是我在盡力給他們下暗示和催眠了」
「綠谷,被抓住的話,我和你就都over了」
綠谷失去力氣地全身癱軟下來,無法遏制的疲倦襲來,他雙目呆滞地望着農場的露出一個大孔的牧草做的屋頂裏露出來漸漸變亮的天空呼出一口氣:
“轟焦凍學長,真是太——難搞了。”
綠谷有點愁眉苦臉地皺起了一張小臉:“接下來是小勝了,這個家夥完全對人沒有什麽信任度啊,太難辦了。”
綠谷頓了一下,從兜裏掏出一瓶純白色的散發着牛奶味道的液體,他有點猶豫地嘆了口氣,默默閉上眼睛小聲雙手合十祈禱了一下:
“希望有用吧!”
爆豪看着面前這個逃回來的人一臉神志不清地被他踩在地上,他看着自己從他手裏搜出來的一小塊白色固定物質,捏起來有點軟地像夾心奶糖,這個人是他們陣營的,昨天和切島一起出去,半夜回來之後就一臉癡呆相一直對他口齒含糊不清地哭訴:
“這個很重要——!”
“切島死之前叫我們交給你的!”
“從轟焦凍手裏搶過來的!!很重要!!!”
爆豪挑了一下眉頭,他看了一下對面像是吸毒過度,宛如牽線木偶一樣只會重複幾句話的隊友,對着這塊奶糖一樣的東西低頭靠近嗅聞了一下,他有點控制不住的焦躁,在看到這個東西的一瞬間身體裏的血液就開始無法停息地沸騰,隐藏已久的獸性開始在他冷靜的理性閘門上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子流露出一瞬間想要将這塊小東西的主人拆吃入腹的血光。
場外,已經被淘汰出場的選手們被統一送到了學校的觀摩場地入席,切島坐在倒數第二排看着光屏上爆豪慢慢靠近那塊東西的時候沒忍住抓住座位把手站了起來,開始用雙手瘋狂拔自己的頭發,簡直想在座位上焦急地吼叫出聲——
——那個不是我給你的啊!!!!!!
——那個是心操那個鬼東西交給這個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