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二次選核的第一個單元和第二個單元中間會給學生留出三到四天的休息時間,這次的第一單元競賽有着比歷年任何一次都要慘烈的收場,幾乎全軍覆沒,出來的學生沒有幾個保持意識清醒,全部被依次送進了修複艙裏,綠谷雙頰泛着仿佛醉意酣然的紅暈,他被人動作輕柔地放進了裝滿營養液的醫療修複艙裏,晃動的冰藍色水紋和沒過他的果凍般的液體是他昏迷之前最後的意識,他在恍惚當中看到了穿着藍白條紋套裝的高大男人向自己走過來——

——歐魯,邁特?

“啊,這次太多人昏迷了,醫療所那邊已經滿了,把這個同學擡到我那邊吧….”

綠谷支撐不住地緩緩閉上了眼睛,他被埋入了深藍色水晶般的修複艙裏,腳踝上的十字傷痕和手腕上被爆豪拖拽的傷痕都像是被海水親吻般緩慢愈合,他終于無能為力地完全墜入漆黑的夢境,夢裏有一雙獸類的猩紅豎瞳貼在他的脖子上,然後又離去。

綠谷出久,這個名字在接下來的兩天裏如同狂風暴雨般橫掃了整個mha校園,就像是當初一戰驚人的歐魯邁特一樣橫空出世,沒有來歷和後臺的,一個區區不足為提的入校不到兩三個月的新生,除了《随身機甲理論》課之外,其他課程都是明明白白的倒數第一,居然踩在了歷年來的數一數二的高年級學長轟焦凍的頭上摘取了第二名的榮耀——

——毫不誇張,消息剛剛傳出去的前幾個小時,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在開玩笑,直到三個小時後mha的官方賬號發布了确切的排名消息,大家才從最終表格上看到了這個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和一張帶着小雀斑,腼腆又幹淨的笑臉,清清楚楚地寫着——

「NO.2   綠谷出久」

就這一個名字和這一張拍得不那麽清晰的照片,在接下裏的時間裏,在所有社交媒體上引發了山崩海嘯的輿論效應,特別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小方塊,已近有憤憤不平的人向mha提出申請要求核實這個的具體成分,屬不屬于不能夠帶進賽場的違規物品。

——倒是綠谷的Omega身份因為全場的信息素蔓延,和他自己也進入了發情期看起來和別的alpha沒有太多區別,最後那個讓轟焦凍低頭來吻他的原因,對外的解釋也是因為綠谷嘴裏含服了小方塊,轟焦凍被吸引之後主動親吻。

但這個理由對于當事者之一,并不那麽好糊弄過去,歐魯邁特頭疼地看着一天三趟來自己這邊造訪綠谷出久的轟焦凍,這位第一次在排位賽裏屈居第三的優秀學生面色淡然,似乎那些血雨腥風的讨論都與他毫無關系,而只是禮貌地停在打開的辦公室門旁,輕緩地敲了敲門,試圖通過假裝沒看見他的歐魯邁特的注意力:

“歐魯邁特老師,我想請問一下綠谷是在這裏的醫療修複艙裏嗎?”

歐魯邁特看着這個同一批學生裏恢複得數一數二的學生,罕見地對這個一向能夠出色地完成他命令的孩子感到了無處下手的棘手感,歐魯邁特扶着額頭小聲地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子看向依舊等在門邊靜候他回複的轟焦凍,終于無可奈何說道:

“是的,綠谷在我這邊的備用醫療所,但是他還沒有清醒過來,你找他有事嗎?”

——歐魯邁特為這個油鹽不進的孩子嘆氣,他把綠谷從那個環境更加開放,人流更加密集的醫療所帶到名譽校長辦公室後面這個更加隐蔽窄小的備用醫療所,就是為了掩飾綠谷發情後恢複過程過一些可能被有心人察覺的異樣,但——

歐魯邁特擡頭看了一眼轟焦凍,頓了一下爽朗地笑着開口道:

“轟焦凍少年,有什麽事情可以和我說,我可以在綠谷醒過來之後轉述他的。”

轟焦凍直視着這個自己尊重的老師,他抿直了嘴唇,淡淡的,又篤定地看向這個面色隐隐露出一絲隐藏不住的尴尬的長者,他不再像前幾次那樣委婉地謝絕之後堅持自己親自和綠谷對峙,而是波瀾不驚地看向歐魯邁特,他用肯定的語氣詢問到:

“老師,綠谷他不是常規意義上的alpha對嗎?”

歐魯邁特沉默了一下,更加大聲地笑了起來,眼神卻有些細微的躲閃起來:

“哈哈!轟焦凍少年你在說什麽啊,綠谷少年能夠抵抗那個僞造的Omega信息素濃縮劑的原因不是已經公布了嗎?綠谷他比平常的人對信息素更加遲鈍,而且alpha的生殖腺發育得不完善,而且綠谷之前一直長期地在使用這個東西,所以抵抗力會比別人都要強,所以才會出現他能夠含着那個不發情,而你吃到一點就發情的情況——”

歐魯邁特在轟焦凍風平浪靜卻的眼神當中,有點魂不守舍地側過了臉背對着這個氣勢越發逼人的年輕alpha,轟焦凍開口問道:

“老師,你說的都是mha已經公布出去的解釋,包括從綠谷出久的房間找到了白色方塊的鑒定書,确實就是僞造的Omega信息素濃縮塊,裏面加入了一種可以擴大效用的物質,和綠谷為什麽可以抵抗,但——”

轟焦凍看向了歐魯邁特辦公室背後的那個被關上門的小隔間,門的下半部是磨砂的玻璃門,能模糊不清地透出一點暗灰色的修複艙的輪廓,轟焦凍能聽到冰藍色的營養液裏,氣泡從修複艙的金屬底部此起彼伏地上湧,然後上升到最上的水面的時候,氣泡因為承受不住氣壓而爆裂開來,發出代表着這個治療儀器良好運行的聲音。

轟焦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平靜地垂下了眼簾,纖長的睫毛在室內垂直的光線下載臉上投下板塊狀的陰影:

“——但,老師,我從課上學到的,從戰鬥中學到的,就是相信自己以往的經驗判斷,我在靠近綠谷的那一刻,的确是感受了一些別的什麽東西——”

“他比我知道的alpha要脆弱太多了,如果不是您叫我照顧他,我或許不會正視這個您區別對待的新生,給他一次和我決鬥的資格。”

轟焦凍平穩地說道,他似乎并不覺得憑空地投下這個巨型核彈一樣的結論會不會讓他敬仰的老師歐魯邁特被驚悚恍惚到手抖:

“老師,他是你的私生子嗎?”

轟焦凍眉目淺淡,他皺了一下眉,語氣戴上一絲不确定的猜測,繼續說道:“——或許,他還是一個Omega?”

歐魯邁特:“……”

——并沒有,你老師我還是個單身alpha,母胎solo的那種,我根本找不到人和我生Omega,轟焦凍少年。

歐魯邁特憂心忡忡地看着這個得不到結論就不會離開的轟焦凍,焦灼地想,看樣子一定要起碼承認一個,轉移掉轟焦凍少年放在綠谷性別上的視線,那不如——

綠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休息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天了,只剩下最後一天他就要進入新的單元了,綠谷失神地從修複艙裏坐了起來,Omega的體質注定了他是整個備用醫療所裏最後一個醒過來的參賽者,其餘的修複艙都已經只剩一個被推開的空殼,裏面的人就像剝繭的蟬從裏面往外面飛走了,這些身體強健的alpha仿佛盛夏季節裏生命力最巅峰的蟬,而綠谷這個現在在蘇醒的,弱小的,不值一提的Omega,宛如只是他們剝離下來,殘留在修複倉裏的一個半透明殼子的蟬蛻,虛弱到陽光都能輕易穿透。

——但他得了第二名,用蟬蛻一樣易碎的身體,用現在才清醒的意識,在從未有過新生在排位上進入前三的mha裏,用盡一切他能想到的辦法,奪得了第二名。

——只是輸給了爆豪勝己。

那個從他的,轟焦凍的,心操的,其他所有人的密不透風的層層布局裏沖出來的,野獸一樣殘暴又肆無忌憚的alpha,在最後和他單獨面對的時刻,居然在高濃度的信息素的包圍下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靜,他的軀體已經背叛了爆豪的大腦,每一根肌纖維都在叫嚣着靠近這個無力抵抗他的Omega,将這個散發着和他自己無比契合的信息素味道的廢物完全标記,他雙目赤紅怒漲,手腕上青筋勃起,脖子上跳動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爆開來的動脈血管,離失去理智似乎只剩下綠谷出久乖順地依偎在他的肩頭,對着他的耳邊輕輕吹一口氣,這個人就會完完全全地墜入瘋狂的發情期。

但一直到爆豪勝己把他一步一步逼入了最後一個陷阱,這個人都維持着,似乎比蛛絲還要纖細的最後一絲理智,獲取他想要的,無可争議屬于他的,又一次從綠谷出久手中奪走的勝利。

綠谷沉默地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體,他用放在艙身旁邊的一條幹毛巾擦幹淨自己身上殘留的營養液,滑膩的淡藍色半透明液體塗滿綠谷的全身,Omega的本來就過于蒼白的皮膚有種寶石一樣的透明感,在昏暗的燈光下泛着濕潤的反光,他耳邊那個抑制器被他用毛巾輕輕地擦幹,他的動作頓了一下,手拿着毛巾順着滑到了脖子的地方,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光滑的頸部皮膚,綠谷低聲喃喃自語:

“——小勝咬下來的痕跡,不見了。”

——在踏入陷阱的前一刻,無論如何都不想輸的Omega發了瘋,他故技重施取下了抑制器,甚至直接把味道最濃厚的腺體貼到了看起來瞳孔已經失去焦距,只是在執行本能驅趕他到陷阱裏的命令的alpha,但死守着勝利的alpha最終還是贏了,甚至狠狠地咬了他一口,綠谷被這個幾乎要把鎖骨咬碎的一口痛到眼淚無措地流滿全臉。

他在那一刻,甚至都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被标記,如果不是好幾個工作人員費盡力氣從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爆豪口下把他奪出來,他可能會直接被小勝…..

綠谷垂下了眼睫,他的睫毛上挂着還沒被擦幹淨的營養液,在他眼上挂出了淡藍色的水膜,而他綠色的眼睛在水膜投下來的層層波紋裏,搖晃出一片深海的寧靜,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什麽液體和水膜一起掉了下來,綠谷竭力遏制住自己這種液體外湧的沖動,但他還是輸給了過于挫敗的自卑感和失望,他像是被漫長的,無法從另一個人手裏取得的勝利溺死在了比賽裏,而他只能軟弱無能,像個不學無術什麽都拿不出手的懦夫一樣哭泣:

“我輸了。”

他捏緊了剛剛取下的抑制器,黑色的耳釘在他的柔嫩的掌心,把皮膚硌到幾乎要滲血,而綠谷像是一無所覺般喃喃自語,他帶着哽咽地說道:

“我又輸了,小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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