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豆

“多謝少奶奶賞……”張媽打了個嗝，嘴裏滿是酸腐的甜味。她朝兩個小厮一揮手，也就是三五分鐘的功夫，只見兩個小厮一人提着一個小桶小跑進來，其中一個還拿着個木盆。

張媽接過大木盆，咣當一聲撂在地上，當即朝那兩個小厮使了個眼色。小厮受意，一股腦的把桶裏的東西倒進了木盆裏。稀裏嘩啦的一陣亂響，只見整桶的紅豆和綠豆夾雜在一起，霎時間把木盆填了個半滿。張媽似乎還嫌不夠，她蹲下身子用手在木盆裏來回攪動，兩種豆子被徹底打散，再也分不出你我他。

季衆一聽見院子裏好生熱鬧，晃裏晃蕩的踱出門來，歪坐在臺階上看這一出好戲。江南雨到底還是未經世事的丫頭片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頓時傻眼了。

“張媽，按規訓上說的，第二項不是行禮問安嗎？這一盆的豆子是怎麽回事，規訓上可沒有這一項。”

張媽臉上忍住笑，語氣裏卻滿是報複的快意：“第二項是行禮問安不假，可是沒人說一定要按照規訓的順序來。少奶奶別小瞧了這些豆子，您得在太陽下山前，親自把這些紅豆和綠豆挑出來，這樣便算是有耐心又細心的媳婦，咱們老爺才能放心的把照顧二少爺的重任交給您呀。”

江南雨冷笑一聲，原來在這等着自己呢。“也算難為了你們挖空了心思刁難我，不就是分豆子麽，我分！也不用等到天黑，你們三個就在這看着，我現在就讓你們瞧瞧什麽叫‘知識就是力量’！”

說完她朝四周看了看，忽然将眼光鎖定在那個滿是洗臉水的銅盆上，江南雨走到近前端起銅盆，将裏面的水一股腦的倒進了放豆子的大木盆裏。綠豆的密度比水要輕，水面上頓時浮起一層綠豆。江南雨挽起袖子，将綠豆捧起倒進其中一個圓桶，舊的捧了出去又有新的飄上來。就這麽蹲着倒騰了十多分鐘，兩桶豆子已經分開了九成。還剩下一些比較比較難分的，她用手也都給挑了出來。

想不到這二少奶奶竟如此輕松的破解了自己費力才想出的點子，張媽臉色比吃了蒼蠅還要難看。正恨的牙癢，偏又趕上日頭漸漸的毒了，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有幾滴甚至直接掉到腳旁，在地上點出了幾個小小的陰影。

季衆一饒有興致的看了一場好戲，恰逢院子裏忽然安靜了下來，便覺得十分無趣，站起身子就要往屋裏走。偏巧此時從院門口閃進一個人影，季衆一一看便笑了。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三妹季衆棠。

少女一身簡約的清粉色夏衫，步伐歡悅神色奕奕，臉上只敷了薄粉，卻是如此的明媚精致。整個人如同被施過魔法一般，在一群烏眼雞中顯得間格外閃閃動人，甚至就連身後的小侍女也是十足的可愛。如此靈動的姑娘，連江南雨看了都忍不住心生愛憐。

季衆棠的到來使所有人的怒氣都減了半，一聲甜脆的“二嫂”如同一陣清涼的海風讓江南雨渾身上下無不舒爽。

“二嫂你還在學規矩呀，咱們家有那麽多規矩可學嗎？”季衆棠歪着腦袋，眼睛裏滿是不解。

江南雨餘光撇了撇張媽，笑着回道：“規矩是人定的，只要能想得出，有多少都不夠學。”

季衆棠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不滿的說道：“可真行，這大熱天的折騰個什麽勁啊，真是閑的慌。”說完她朝身後一指，“我帶了些涼茶來，二嫂你喝點去去暑氣。”

江南雨朝她身後的小侍女看了一眼，果然端着一個茶盤。侍女恭恭敬敬的到了一杯茶，剛送到江南雨的手裏，就聽季衆棠吩咐道：“給張媽也倒一杯，成日裏勞苦功高的，可別給熱壞了。”小侍女點點頭，馬上倒了一杯遞給了張媽。

Advertisement

張媽火氣正盛，又恰逢更年期，本就是熱的不行，此時正好來了一杯涼茶，高興的和什麽似的，歡歡喜喜的接過來一飲而盡。喝完覺得不夠，又舔着臉跟季衆棠讨了一杯。

江南雨剛要舉起杯子嘗嘗這涼茶的滋味，卻被季衆一一把攔下。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好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紅了她的手背。

“一來就二嫂二嫂的，怎麽不見你招呼二哥？我就不配喝你這涼茶嗎？”季衆一板着臉，故意發難季衆棠。

季衆棠掩嘴笑道：“你成日裏這病那病的，誰送的東西都不吃，我怎麽敢跟你自讨沒趣？”

季衆一也不說話，笑着彈了彈季衆澤的額頭，将涼茶一飲而盡。江南雨口幹舌燥，先看了看罪魁禍首，又看了看空空的茶杯，委屈的不得了。季衆澤見狀連忙親自替她倒上一杯，卻發現茶壺空空如也，不由得十分抱歉。

“二嫂，我帶的茶喝完了，要不你現在跟我到街上去轉轉，外邊什麽好喝的都有，你想要什麽我給你買什麽！”

“這怎麽行！”張媽聽了這話立馬上前阻止，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小腹一陣翻江倒海，痛意打着結的在腸子裏游走，一股股力量沖撞着腸道的盡頭，幾乎要破門而出。

“罷了罷了，二少奶奶和三小姐你們自便吧！”張媽朝那兩個小厮大叫了一聲，”快走快走！”說完便死死捂着肚子沖了出去。偏巧在院門口迎頭撞上了優哉游哉的世康，兩個人一進一出的誰都不願相讓，最後張媽實在受不住痛意，一把将世康推的老遠，自顧自的跑的沒了人影。

季衆棠看了看一臉淡定的世康，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江南雨一臉蒙圈的看了看兩個人，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季衆一，男子細長瑩亮的眼睛帶着意味深長的笑意，江南雨這才恍然大悟，也忍不住搖搖頭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