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吵吵吵,吵什麽吵!”花兒哥麽舉着銀針就跑了出來。
沈凡跳過去,拽着人就不放手:“花麽麽,咋地樣了?”
“能咋樣,等吧。”花兒哥麽打了個呵切,銀針一收,瞪了眼沈凡:“小凡兒啊,好好看着你夫君吧。”
沈凡心咚的一下,自由落體直接下了十八層地獄。
這哥們兒,扛不住了……
“老爹……”沈凡鼓着雙眼睛看過去。
沈老爹背手站起來,上前探了探淩慕華脈息,眸光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沈凡急出一頭冷汗。
“寶貝兒,乖,去睡一覺,明兒個什麽事都沒了。”
沈凡腦子一懵,傻眼了。
合着只能挨到明天了。
他渾渾噩噩被趕來的水哥兒扶回了院子,安置在床上。
水哥兒一張小臉擔心得皺出了好幾道深刻的印痕:“凡哥兒,你睡得着啵?要不要我上李先生那兒摸兩根熏香回來給你燃着?”剛來寨子那段時間,李先生睡眠不好,花兒哥麽就給整了熏香,一熏,睡得老香了。
沈凡愣愣地點着頭,水哥兒氣喘籲籲飛快跑了個來回,拿回一盒看不出成色的香燃了起來。
沈凡這一覺倒是睡着了,只夢裏是片刻都不曾平穩過。
一會兒萬蛇纏身,一會兒夢着骷髅鬼魂,最後被變成喪屍的淩慕華伸出黑白無常般的冰冷長舌嵌住脖子,這才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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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哥兒在外榻睡了一晚上,被沈凡騰地一下坐起來鬧出的聲響吓了一跳,外衫都不曾套上,光着腳丫子便沖了進去。
“凡哥兒,怎的了呢?”
沈凡呆愣愣地瞪着一雙黑黝黝的大瞳子,“啊”了下,一把抓住水哥兒細長的胳膊,兩只瞪圓的眼球還布着層層密集的血絲。
水哥兒吓得哇地一聲哭出來:“凡哥兒,你別吓我哩。來人啊,凡哥兒魔怔了,快叫大當家!”水哥兒這小身板兒陡地爆發出無限爆發力,魔音灌耳,沈凡腦子轟地一下,反倒是清明了兩分。
“水哥兒水哥兒,悠着點兒,我這耳朵都聾了。”沈凡掀開被子爬了起來,麻利地将腦袋一甩。
眼前一道陰影就打了過來。
“诶?”沈凡一愣,揉着眼睛擡起頭,頓時給眼前這沖擊吓得砰咚一聲又倒回了床上。
後腦勺與榻邊來了個親密的接觸,直疼得他兩眼冒了水豆子,還不忘吼一句“鬼啊”!
淩慕華勾着抹淡笑坐到榻邊,沈凡鴕鳥似的縮進被窩,露出一雙因為震驚,而過分呆愣的大眼睛:“哥……哥們兒,冤有頭債有主,你可別找我啊……”
“哦?”淩慕華挑眉似笑非笑看過去,忽地生出了逗弄沈凡的心思,臉一黑,俯身湊上去:“若非被你搶來做了壓寨夫君,我緣何會死?”
沈凡嘴巴都哆嗦了起來:“那……那誰讓你長得好欺負啊……”誰知道好欺負的是個短命的啊。
淩慕華噗嗤就是一笑,他倒是頭回聽說,他這長相看着好欺負。
沈凡被這一笑弄回了神,擡着手指頭使勁兒往前一戳。
軟的。
再憋着股氣戳。
熱的。
“我靠,你丫的大活人一個吓誰呢!”他就說,禍害遺千年,淩慕華這丫的賊壞賊壞的,哪裏會這麽快就沒了。
沈凡盤坐起來,拍了拍胸脯,呼出一口長氣:“我說哥們兒,不帶這麽吓唬人的。”說着,八腳章魚就纏到了淩慕華身上。
淩慕華整個人都是一僵。
沈凡雙手齊下,一雙爪子直将淩慕華眼皮都給翻開了一道:“诶,你的毒呢?花麽麽昨天給你放了兩大碗血,真沒事了?”
“為夫生死未蔔,夫郎竟躺在被窩睡大覺,少寨主,不知你可知何為夫郎職責。”
沈凡拍拍胸脯:“你放心,這回算我欠你的,不就是當夫郎,多大點事兒。”
水哥兒在一旁止了眼淚噗嗤一笑。
沈凡放下爪子,瞄過去:“水哥兒,你笑啥。”
“我呀,笑某個哥兒不久前還死活不嫁呢。”水哥兒哼哼道。
“切。”沈凡湊到淩慕華身邊,一胳膊就搭到人肩膀上:“哥們兒,你真沒事?你要有事給我說,這事兒真是我欠你的,我救你。晚了可不行了。”放了那麽兩大碗烏黑的血,怎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一股不知來之何處的暖流流淌入心,淩慕華一瞬間竟失神起來。
待回過神時,竟對上這人一雙清澈無雙的眸子。
他猛地站起來,帶得沈凡“哎呀”一聲跌回床上,又忙俯下身要去扶人。
兩具溫熱的身體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重疊在一起,交換着彼此的體溫,傾聽彼此的心跳。
沈凡眨眨眼:“哥們兒,你有點重,先起來成不成?”
淩慕華方才急急爬起來。
一向大方得體,端的是謙謙君子架子的溫和公子,此刻竟是滿臉的慌亂。
沈凡偷笑一聲,疊着腿兒在床上晃着腳丫子:“花麽麽這醫術真不錯,回頭我幹脆跟花兒麽麽學醫得了,行走江湖不怕傷還不怕打哩。”
“小凡兒想行走江湖?”沈左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知道淩慕華無事,沈凡心情舒爽,蹭地跳下床,兩步蹦到了沈左面前:“三爹,昨天受傷沒有?”
“你三爹能受傷?”沈左反問一句。
沈凡誇張地松了口氣,殷勤地倒茶端水,直将水哥兒的活計都搶了去。
“水哥兒,先前大呼小叫怎的回事?”抿了口沈凡遞上來的茶,沈左這才問道。
水哥兒一拍腦袋:“哎呀,凡哥兒剛剛可吓死我咯,魔怔了似的。”
沈凡狡辯:“我那不是以為淩慕華這丫……詐屍了麽。”
水哥兒瞪大了眼:“姑爺怎的就詐屍了?”
沈凡:“花麽麽昨天都讓等着準備後事了,這會兒又活潑了跳的,那不是詐屍是什麽。”
水哥兒誇張地瞪大了眼:“花麽麽哪裏讓準備後事啦?”
“就是花麽麽說的。”沈凡拔高音量,“老爹還安慰我,讓我回來好好休息呢。”
沈老爹小心翼翼捧着托盤,糙漢子聽得此話,直急了眼:“我不是讓你回來睡一覺,今兒個就沒事了?”
沈凡跳到門口,伸手想接過沈老爹手裏的托盤。沈老爹一臉的嫌棄:“去去去,你老爹還端不動一個盤子?”
沈凡縮回手,跟在沈老爹後邊兒,跟個短尾巴的兔子似的:“老爹,那你是啥意思呢?”
“啥意思?不就是今兒個就沒事的意思?”
沈凡傻眼了。
“合着真沒事兒啊。”
沈老爹腳步一頓,擡眼落在淩慕華身上。
淩慕華看回去,兩人的眼神交流沈凡完美避了開。
“沒事兒,有事兒也是好事兒。”沈老爹不知道哪裏來的脾氣,明明是小心翼翼端過來的托盤,這會兒卻是重重往桌面一擱。
沈凡一臉茫然。
沈左将沈凡叫過去:“小凡兒,過來三爹這邊。水哥兒,你且回去休息吧。”
水哥兒打了個呵切:“大當家三當家,我先走了哩,凡哥兒,你別大驚小叫了喲,我回去睡會兒,晚上再來看你好咯。”
“去吧去吧,多睡會兒,晚上別過來了。”沈凡眼睛都笑沒了。
水哥兒臉一拉:“那不成,你還傷着呢,姑爺也傷着,不行,我得先去把湘哥兒玲哥兒叫過來!”說着,鼓着腮幫子,一臉的英勇就義跑了。
水哥兒一走,沈左忽地将手中茶杯飛了出去。
沈凡倒是見怪莫怪了,只是這茶杯竟被淩慕華以一個華麗的身姿接了住。
沈左以鬼魅的步伐直逼淩慕華,沈老爹冷喝一聲,徑直跳到淩慕華面前。
片刻間,沈凡只看到沈閻羅沈左左右夾擊,淩慕華見招拆招,拳法的殘影都是一層帶着一層,交疊出一朵轉瞬即逝的昙花。
幾個回合下來,淩慕華俨然有了劣勢。
沈閻羅一掌劈出,正對其腰腹。
淩慕華右腳一踮,騰身一躍而起,頭頂忽地一陣掌風襲來。
沈凡吓得尖聲喊道:“三爹!”
沈左狹小的眼睛一閃,猛地收回手,兩個掠身便退回到了沈凡身邊。沈閻羅不退,也不曾再進。
淩慕華單手扶胸,喘着粗氣。
沈閻羅加上一個沈左,若非兩人可以留手,他如今的狀态,別說過招,便是反應的能力都不見得有。
“寨主,三當家。”淩慕華渾身透着冷意,明明洞悉了一切,面上卻裝出一派怒然來。
沈凡猛地搖了搖腦袋,總算反應過來,如今正是自己夫君同兩個爹在戰鬥,忙站到三人中間,将淩慕華同沈閻羅沈左隔開:“老爹,三爹,怎麽了呀?”
昨兒個還好好的,怎的他一覺噩夢醒來,淩慕華這丫的會了功夫,最近視哥婿為親生的老爹竟同人動了手。
沈閻羅一屁股坐到凳上,吐了聲粗氣。
“小子,你是坦白從寬還是如何!”粗聲粗氣看似毫不在意,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嚴。
淩慕華眉心一跳。
門外,八憨(淩辰)九憨(淩宇)被幾個土匪團團圍住。
兩人面色大變,齊齊拔出腰間軟劍,片刻後兩群人便糾纏在了一起。
沈左将沈凡拉到身後:“小子,可還記得我說過的話?不問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