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右正待進行下一番深情并茂的演說，大門處便吹來一陣冷風。冷風中夾雜着雪花，直凍得屋裏的幾個人齊齊打了個擺子。
沈右歪着脖子擰巴着一張臉，頭還不曾扭過去，霸氣的喝聲倒是已經甩了過去。
“誰他麽的不長眼睛把老子門開了！”
他這一聲吼完，沈凡哆嗦也打完了，轉過去便瞄到了自家老爹，登時蹦跶過去，眼睛亮得都快頂上二十一世紀裏工地的碘鎢燈了。
“老爹，你回來啦，是不是黑衣人都趕走了？”
沈閻羅先将沈凡從頭到腳摸了一遍，确定沈凡是個完璧，這才幹巴巴的扯開個誇張至極的笑容，還配合着亮出了兩排雪亮的大白牙。
“沒事寶貝兒，你老爹是誰？就那幾個蝦米，用不着兩口飯的時間。”
沈凡直翻了個白眼：“得了吧，老爹，出啥事了？”信老爹，母豬都能上樹。
沈閻羅：“能出啥事兒，水哥兒哩，把我寶貝兒送回屋，淩小子留下來陪我喝兩杯。”說着，一雙大長、粗腿岔開，重心一降，便包攬了整條木凳。
水哥兒揉着瞌睡恹恹的眼睛，打了個呵切站起來：“凡哥兒，咱們走啵，我都熬不住了。”
沈凡無奈地轉了轉眼珠子，沖淩慕華使了個眼色，笑眯眯跟着水哥兒出了門。
沒走出兩米遠，又帶着水哥兒抄回屋外聽牆角。
他這才剛剛站定，沈右挂着一把黑乎乎亂糟糟胡子的大臉就伸了出來，這糙漢子臉上還帶着十足的純真無邪：“小凡兒，你咋地還不回去？”他說着，拿手摸着枯草似的胡子，忽地又恍然大悟起來，幹脆背着手也出了門，走到沈凡面前，大手一拎，就将沈凡給抛到了背上。
近二十歲的哥兒，身量再小也有個頭，沈右卻如同抛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娃娃似的，沈凡差點沒一屁股坐到沈右脖子上。
落上沈右背上，沈凡便給自己來了個空中小旋轉，愣是讓自己趴在了沈右背上。
“二爹，你穩着點哈。”沈凡呼了口氣，拍了拍小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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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右哈哈一笑，竟是迎着寒風飛馳起來。
屋內，淩慕華看得嘆息搖頭，轉回視線時，卻見沈閻羅面色沉如石墨。
他心跟着就是一跳：“寨主，可是出事了？”
沈閻羅擡手端了杯涼茶，一飲而盡，而後“啪”的一聲将茶杯按在桌上。
那茶杯跟桌子頃刻間化做粉碎。
屋外的土匪們探着脖子瞄了眼，默默又将脖子縮了回去。
“黑水寨，怕是安寧不下來了。”他沉聲說道。
淩慕華的視線落在茶杯桌子的殘骸上：“事到如今，我再說其他寨主怕反而看不起我，不過本王倒是有句真心話想同沈老爹說。”
沈閻羅擡頭，目光淩冽。
淩慕華對視而上，眸色不改。
“什麽話？”沈閻羅問。
淩慕華道：“抛卻其他，本王該叫沈老爹一聲岳父大人。”
“好！”沈閻羅拍着桌子就站了起來，如炬的目光裏帶着滿足之意：“小子，沖你這句話，老子這回就幹上一場，不過沈閻羅這裏也有句話要送與軒王。”
淩慕華站起身，目光泰然：“您請說。”
他這一聲尊稱，沈閻羅便點頭又添了幾分滿意之色。
沈閻羅：“沈某不才，混了個閻羅的稱號，小子只需記住，他日若有所負，便是到那閻羅殿，也得受上沈閻羅十八層地獄之苦！”
淩慕華掀開衣擺，竟是當着沈閻羅的面單膝跪了下來。
沈閻羅被他這一行為弄得猝不及防，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淩慕華跟着一字一句，字字珠玑：“本王生于皇家，見慣爾虞我詐，深知空頭承諾的無性，只望今日沈閻羅能記得軒王這三個響頭便是。”說着，當真一頭一頭磕了下去。
沈閻羅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待淩慕華磕完頭，忙将人扶起來，一雙大手重重拍在淩慕華肩膀上，臉上的喜悅怎麽都掩飾不住：“好小子，那狗皇帝竟能養出你這般兒子來，想來還是老子運氣好，竟得了這麽好個哥婿，哈哈哈哈哈！”
沈閻羅這爽朗的笑容直震得屋外樹梢上的雪都抖落了一地。
兩人這邊态度表明，那邊花兒哥麽提着裙子，一路小跑着往沈閻羅這邊趕。
他後面還跟着小石頭，小石頭手裏的捏着一條粗布帕子，帕子中，正是那只早已喪氣的麻雀。
只是此刻，這麻雀已經變得猶如黑炭，一捏，又堅硬非常。
“花兒麽麽，你慢些啊，俺跟不上啦。”小石頭一手托着麻雀，一手還得護着踩着一雙穿反不說，還來不及将腳丫子全塞進去的鞋子的花兒麽麽。
花兒哥麽面色凝重，雖無輕功，他腳步卻如飛般快。
正走着，花兒哥麽忽地停下來，同來不及剎車的小石頭撞了個對門。
小石頭“哎喲”一聲，手上兩個跳躍動作，險險将手上的麻雀兒護了住。
花兒哥麽一把揪住小石頭胸前的衣領，小石頭瞳孔皺縮，直用上輕功往後退了七八米遠。
“花……花兒麽麽，俺……俺還小哩。”
花兒哥麽一口唾沫星子吐出去：“我呸，還不滾過來用輕功帶阿麽上大當家哪兒去，小小哥兒不學好，天天混在漢子堆裏熏得一身到尾都是腐朽味兒。”
兩人匆匆趕到時，沈閻羅便已經意識到了事态的嚴重性。
花兒哥麽話不多說，直接抛下第一枚重磅□□：“大當家，趕緊通知兄弟們撤離！”
沈閻羅走過去就将花兒哥麽接到屋裏，花兒哥麽一把推了過去，顧不得暖身子，轉身便讓小石頭将麻雀兒擺在了地上。
幾人蹲下來看，若非事先知道，壓根兒就看不出地上那一坨曾經是一只活蹦亂跳的麻雀兒。
淩慕華眉心跟着就是一跳：“是毒！”
花兒哥麽又爆了粗口“呸”了一聲，噴了小石頭一臉的口水：“不是毒難不成還是藥？大當家，我不敢保證，但若是真被我猜中，黑水寨，必定保不住！”
沈閻羅雙拳竟是青筋：“花麽麽你先說！”
小石頭尋了張凳子遞到花兒哥麽屁股下來，花兒哥麽這才喘起了粗氣，剛剛竟是連喘氣的時間都沒有。
“據我所知，這種毒流傳于西方，是一種蠱毒。只是同尋常蠱毒不一樣，這種毒不需要母蟲。我曾經看過一本醫術，上面記載道：此毒因其霸道，名曰霸道蠱，由動物啄食含有毒瘤的食物，在動物身體裏發酵繁衍，症狀你們也看到了。”
小石頭蹙着小眉頭撓頭：“可是花麽麽，不就是變硬了麽，硬了好呀，還能墊路哩。嘿嘿。”
花兒哥麽一巴掌拍過去。
“花兒麽麽……”小石頭委屈巴交地捧着腦袋。
花兒哥麽瞪了眼過去，正色道：“現在只是變硬，不出三個時辰，這硬物就會變成灰燼，随風而飛。”
淩慕華補充道：“飛灰便是毒源。”
“這個我知道！”一道清亮的聲音從房頂傳來。
沈凡舉着爪子一興奮，腳下就打了滑，身子一滾，房頂上的瓦片便漏出個洞。
沈右“啊呀”一聲，伸手一拉，哪知道他這體型跟沈凡差得實在有點大，竟被沈凡砸出來的洞卡住了肩膀。
淩慕華心一提，一個旋身飛身而上，直接在半空中将沈凡給攬進了懷。
沈閻羅氣得一掌送上房頂，沈右直接被掌風帶飛了天。
水哥兒還趴在房頂上連個大氣都不敢出。
小石頭這才提氣上去将水哥兒帶了下來。
“老爹……”沈凡貓腰躲在淩慕華身後，一雙爪子還死死把着人家的腰。
沈閻羅重嘆一口氣，一屁股坐回原位：“淩小子，你繼續說。”
“诶，我說我說，我知道。”沈凡伸出爪子。
沈閻羅又瞪了眼過去，終究還是軟下脾氣。
“說。”
沈凡方才露出整個身子，笑眯眯湊到沈閻羅旁邊，道：“咱們人能活着，是要吸收空氣的，呼吸的過程中，不可避免地就要吸入一些其他的東西，比如塵埃啊什麽的，然後已經化成飛灰的毒就被我們吸到了身體裏面，然後就中毒了是不是，花兒麽麽？”
花兒哥麽點點頭：“正是如此，防不慎防。”
沈凡眨眨眼：“能防。”
“凡哥兒，不可胡鬧！”花兒哥麽正色道。
沈凡再眨眨眼：“真能防，用——”
“胡鬧！”沈閻羅站起身，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生怒。“小子，把他帶回去，好生給老子看着！”
“诶，不是，老……老爹……”沈凡話還不曾說完，淩慕華已經将沈凡拉出了屋。
沈凡這小胳膊三兩下就被拽回了院子。
大門被觀上，淩辰淩宇守在外面，出門就是兩棟人牆，沈凡氣得鼻子都冒了煙：“诶我說淩慕華，你丫的能不能別添亂啊，我跟老爹說正事呢。”
淩慕華将沈凡按在床邊，直接将人外衫脫了去：“明日再說。”
沈凡一腳踹出去：“花兒麽麽都說只有三個時辰了，明天哪能來得及。”
“不是三個時辰，你聽錯了，是三天。”淩慕華一本正經說胡話。
沈凡已經被扒拉得只剩下裏衣中褲。
淩慕華一把将人塞進被窩：“早些睡覺，寨主辛苦了一日，你也該讓他休息休息才是。”
沈凡這才作罷，在床上輾轉反側了片刻後，忽地又從床上坐起。
淩慕華揉揉額角：“你又要作甚。”
沈凡森森然轉過臉，憤憤道：“我得做一個防毒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