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談判

那天早上, 梁涵生帶着剛剛結束當日療程的蘇牧正打算從珍寵醫院回去短租公寓。

突然,一個聲音在他身後傳了過來:“Matt,遛狗呢!”

梁涵生一怔, 快速地轉過頭去,看見來人, 有些驚訝:“Ben,你怎麽在這?”

“我來看你呀!”那人聳了聳肩說。

然後, 他看到了梁涵生腳邊的蘇牧,愣了一下:“這是那只得了桡神經全麻痹的蘇牧嗎?!它的腳怎麽?”

梁涵生靜靜地看着他,腦子裏快速地轉動了起來。

該死, 韋士勳怎麽會來東元市?!

“所以, 你找到治療外周神經疾病的方法了嗎?”韋士勳興奮地說。

“……嗯。”梁涵生眉尾輕輕一抖, 有些不太樂意地應了一聲。

“Matt,我怎麽覺得你看到我不太高興啊?”韋士勳明知故問,裝出一副很疑惑的樣子。

“怎麽會?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舅舅說一下。等下咱們一起跟你舅舅開個視頻會議吧!”梁涵生迅速調整好表情, 笑呵呵地說。

“什麽事?”韋士勳下巴輕輕一點蘇牧, “桡神經麻痹症的治療方法?”

“等下視頻會議的時候, 你就知道了。”梁涵生笑了笑說, 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十二點了,咱們先去吃飯吧!”

韋士勳聳了聳肩,一副“你安排就好”的表情。

梁涵生随即拿出手機準備打電話給盧世衡和湯柔。

電話剛剛打過去, 還沒有接通, 候診區大門口就傳來了湯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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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醫生, 你怎麽過來了?”湯柔疑惑地看着韋士勳。

“我看Matt出差半個多月還沒回去,擔心出了什麽事。我又正好沒事,就過來看看咯!”韋士勳笑着回道,然後對湯柔身旁的盧世衡點了點頭,“盧sir。”

盧世衡随即點頭回禮。

我能出什麽事?梁涵生心裏呵呵噠。

同時,他心中暗嘆,他早該想到自己出差那麽久,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可惜,這半個月來他對莊慕開創的全面性神經針灸療法的掌握只能說是剛剛入門。

原本,他是想着自己能夠掌握這門技藝。這樣回去香港之後,他就有了足夠的話語權可以讓姜冠佑給他專門弄一個針灸部門。

屆時,他将是整個港島第一個懂得治療全麻痹外周神經疾病的動物醫生。到了那時,他在寵寶醫院乃至整個香港動物醫學界的地位都會登上一個新的高峰。

當然了,他不會閉門自珍,他會廣收門徒。他只要保證自己是第一個懂得這門技藝的人就行了。

因為,這個世界上的人永遠只會記得第一名!

就如同那個被人說爛了的例子,第一個登月的人是誰?絕大多數人都可以脫口而出,是阿姆斯特朗。

至于第二個登月的人,不好意思,沒人感興趣。

可是,現在韋士勳突然來東元市,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梁涵生一行人吃完午飯之後,便回短租公寓去了。

在房間裏,梁涵生和韋士勳一塊給寵寶動物醫院的創始人兼院長姜冠佑打了個視頻電話。

“姜院長,我是梁涵生,我有件事想跟你彙報一下。”梁涵生對視頻裏面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說道。

“Matt啊,怎麽了?”姜冠佑問道。

“是這樣的,我半個月前不是帶着一只患上桡神經麻痹症的蘇牧過來東元市找醫生問診嗎?”梁涵生說道。

姜冠佑點了點頭。

對于梁涵生去東元市尋醫的事,姜冠佑是知曉的,只不過他對此不太上心。如果不是外甥韋士勳提起梁涵生已經出差半個月了,他還未必會注意這件事。

“我找到可以治療全麻痹外周神經疾病的方法了。網絡上流傳的針灸療法是真的!那只蘇牧現在的情況已經大為好轉,我有拍視頻,你可以看一下。”梁涵生說道,然後把視頻文件給姜冠佑發了過去。

姜冠佑随即打開了視頻文件,裏面有兩個視頻,一個是治療前,一個是治療後。

他看了一遍之後,眼睛猛地一亮,都是經驗豐富的醫生,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個針灸療法的價值。

“這只蘇牧就是用針灸療法治好的?!”姜冠佑有些急切地問道。

“對!就是針灸療法!就是網絡上流傳的那個珍寵醫院的醫生莊慕開創的新式針灸療法!

這個新式針灸療法效果特別好!所以,我有一個提議,咱們醫院可以嘗試跟珍寵醫院合作。

這樣,咱們醫院就能成為香港第一家能治愈外周神經完全麻痹的動物醫院!”梁涵生越說越興奮。

當然了,他的興奮夾着三分假七分真。

如果寵寶醫院能夠跟珍寵醫院合作,由他牽頭引進這種新式治療方法。那麽,他絕對是非常高興的。

雖然這樣做跟他原先的計劃不太一樣,可是結果卻相差不大。至少,他憑借資歷的話,依舊可以在以後新成立的針灸部門裏面坐頭一把交椅。

但是,讓他擔心的是,如果姜冠佑讓韋士勳來牽頭的話。那他就是給別人做嫁衣了。

正因為他不确定究竟會是誰來領導新部門,所以他之前才要隐瞞此事。

到了這個時候,他其實心裏是有些後悔的。如果他早一點跟莊慕坦白自己的身份,正大光明地跟莊慕學習的話,那現在他的勝算就會大得多。

可是,莊慕太年輕了。而且,他也不了解莊慕的性格,他無法确定莊慕是否會同意教他針灸療法。

同時,他也無法确定莊慕跟珍寵醫院是一種怎樣的合作關系。

要知道,根據雇傭合同的條款不同,很多時候醫生是不能私下随便收徒的。特別是收其他醫院的醫生為徒。因為這會造成核心技術外流。

梁涵生既礙于面子,又顧慮重重,所以才會選擇偷師這樣一種不光彩的方法。

屏幕另一邊的姜冠佑沉思了片刻,點了點頭說:“Matt,你的想法很好。如果咱們醫院能夠拿下這個新式針灸療法,對鞏固咱們醫院在香港動物醫學領域的地位會很有幫助。

這樣吧!這個計劃就交給你和Ben負責。你們兩個人要通力合作,争取拿下這個針灸療法。”

姜冠佑的話剛說完,梁涵生的心裏就揪了一下。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笑意盈盈,絲毫看不出有一絲半點的不悅。

“好的。院長,你放心吧!我一定和Ben好好合作,保證把這件事辦好!”梁涵生說道。

現在這個結果是他最不想要的。他隐瞞了這麽久就是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但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也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悅,接受姜冠佑的安排。

“舅舅,你放心吧!有Matt幫忙,咱們醫院一定能拿下這個針灸療法的。”韋士勳笑呵呵地說。

“好,那就先這樣吧!盡快把這件事辦好。還有,既然是合作,那咱們這邊也得拿出一些誠意,不過最好是提供資金就好,至于技術方面還是要慎重。”姜冠佑吩咐道。

姜冠佑能開創并且帶領寵寶醫院在香港動物醫學界打下一片天,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這類人都是成了精的人物,想事情自然深遠得多。醫院之間的合作有很多種,資金和技術就是其中最主要的兩種。

相比技術共享,姜冠佑自然希望能夠以資金換技術。

梁涵生和韋士勳得到姜冠佑的指示,立刻開始商量如何跟珍寵醫院合作,引進新式針灸療法。

梁涵生雖然心中不悅,但還是迅速調整心态,跟韋士勳探讨起來。

當然了,他此刻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他當初就直接跟姜冠佑彙報這件事了。

現在看姜冠佑的安排,擺明了就是不想把功勞給他一個人,也間接表達了對他的不滿。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小算盤,只不過很多時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第二天,梁涵生四人依舊帶着蘇牧去珍寵醫院找莊慕治療。

不過,這次是盧世衡和湯柔帶着蘇牧去理療室。而梁涵生和韋士勳則直接去找楚山興。

兩人亮明了身份,很快就見到了楚山興。

————

院長辦公室。

“二位請坐!”楚山興站在沙發前面,對梁涵生和韋士勳兩人說道。

梁涵生和韋士勳兩人點了點頭,走到沙發邊坐下。

雙方坐定之後,梁涵生直接開門見山跟楚山興說了合作的事情。

楚山興聽完,沉思了起來。

說實話,雖然莊慕是珍寵的醫生,不過當初簽的是特聘合同。所以,對于莊慕開創的新式針灸療法,珍寵醫院是沒有權力限制其傳播的。

這也是之前楚山興那麽急切地想要宣傳新式針灸療法的原因。

楚山興就是想搶個時間差,趁莊慕還在珍寵醫院工作,讓外界認為珍寵醫院就是第一家開創新式針灸療法的醫院。

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莊慕和珍寵醫院是綁在一起的。

而且,他了解莊慕的性格,只要大力宣傳這個醫療項目,就會有大量的患病動物前來問診。

莊慕就有了大量實踐的機會,也就可以安心地在珍寵醫院繼續工作。

他做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至于現在,面對香港寵寶醫院提出的合作計劃,楚山興不得不重新調整自己的計劃。

在他心裏,至少在目前這個階段,他是不太想這個新式針灸療法外流的。

雖然他已經調配了多名醫生跟在莊慕和金烨秋身邊學習這個針灸療法,可是現在還沒有太大的成效。

但是這事還是得看莊慕自己的想法。

“兩位,這件事我還需要跟莊醫生好好談一下。過幾天咱們再談吧!”楚山興說道。

梁涵生和韋士勳兩人只好暫時告退。

臨近中午的時候,楚山興特意到理療室去找莊慕。

莊慕剛好給一只大丹犬施完針,看見楚山興進來,立刻打了個招呼:“院長。”

“莊慕,這個針灸療法實習生們學得怎麽樣呀?”楚山興眉眼帶笑問道。

“還不錯,這幾個實習生學習能力都很強,一些小病的治愈率在逐漸上升。”莊慕回道。

“莊慕,我有件事想跟你談一談。”楚山興拉了張椅子坐下。

莊慕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香港那邊有一家寵物醫院說要跟咱們醫院合作。合作項目就是你這個新式針灸療法……”楚山興把梁涵生他們要跟珍寵醫院合作的事情詳細地跟莊慕說了一遍。

莊慕聽完沉默了片刻:“院長,你對這件事怎麽看?”

“這個新式針灸療法是你開創的。所以,你有最終決定權。無論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楚山興笑着回道。

楚山興看問題很透徹,莊慕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事,能夠如自己所願自然是好。就算莊慕的想法跟他不一樣,只要不影響珍寵的發展,他也一定會大力支持。

“我想跟寵寶的醫生談一談可以嗎?”莊慕問道。

“當然!我來安排。”楚山興立刻回道。

第二天,雙方在楚山興辦公室會面。

“莊醫生你好,咱們之前見過了。我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我是香港寵寶醫院的醫生,我叫梁涵生。”梁涵生伸出右手跟莊慕握了握手說。

“莊醫生你好,我是寵寶醫院的醫生,我叫韋士勳。”韋士勳用十分标準的普通話跟莊慕打招呼。

聽到韋士勳的口音,梁涵生不由得一怔,這家夥什麽時候學會普通話的,還這麽标準?!

莊慕聽到韋士勳的口音,也同樣有些意外,笑了笑說:“韋醫生的普通話很标準啊!”

“還不是很熟練,如果有說得不好的地方,還請莊醫生多多指點指點。”韋士勳爽朗地笑了笑說。

此時,韋士勳心裏十分開心。近幾年,內地和香港的聯系日益頻繁。就連很多演員都北上拍戲了。

所以,他預感到将來在動物醫學領域,香港和內地之間的聯系也會越來越緊密。因此,他特地利用空閑時間學會了普通話。果然,現在就派上用場了。

随後,莊慕便跟韋士勳聊了起來,而梁涵生則在不知不覺間被撂在了一邊。

這個不怪莊慕,甚至也怪不到韋士勳頭上。只因人們更傾向于跟有共同語言的人聊天,這是天性!

共同語言不僅包括觀點之類的話題,還包括口音。

梁涵生心裏有些急躁,可是沒辦法啊!他的普通話蹩腳得很,根本就不敢開口。

雙方談了一會兒之後,終于開始談到真正實質性的話題了。

“寵寶醫院想怎麽合作?”莊慕問道。

“我們希望可以聘請莊醫生到寵寶醫院去擔任特級講師,為期三個月,酬勞方面是一百萬港元。”韋士勳說道。

莊慕聽完,點了點頭,并沒有馬上回應。

楚山興在一旁見莊慕保持沉默,不禁松了一口氣,他心裏比莊慕還要緊張。

其實,跟寵寶醫院合作的話,好處還是很多的,不過就得看莊慕怎麽談了。

讓楚山興郁悶的是,他在這場談判裏面并沒有多少話語權。因為對方看重的只是莊慕的新式針灸療法。

韋士勳見莊慕沉默不語,只好加重籌碼:“當然了,這只是第一期計劃而已。三個月之後,咱們兩家醫院還可以進行深度合作。

還有,三個月後,莊醫生回到珍寵醫院,依舊可以保留特級講師的職位。屆時,莊醫生可以通過網絡給我們醫院的醫生講課。這方面的酬勞,咱們可以詳談。總之一定讓莊醫生滿意。”

“深度合作?怎樣深度合作?”莊慕問道。

“……例如,咱們兩家醫院可以共享客戶……”韋士勳嘗試性地提出計劃,見莊慕不為所動,他只好調整方向,“每年,咱們還可以互相派遣若幹醫生進行交換學習。”

“派遣若幹醫生交換學習?”莊慕緩緩說道。

“對。咱們之間可以互相學習對方的經驗,互相交流技術。”韋士勳回道。

“那每年可以派遣幾名醫生?學習什麽科目?每年學習多久?”莊慕問道。

韋士勳不由得怔了一下,他剛才說的計劃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其實裏面存在很大的騰挪空間。

他早就看出楚山興在新式針灸療法這事上并沒有話語權,借此猜到了莊慕和珍寵醫院之間的大致合作方式。

所以,他在亮籌碼的時候,特意說得很籠統,為的就是試探莊慕的底線。

最先他提出的計劃只涉及莊慕,然後便涉及到客戶,最後不得已才涉及到交流技術。

而所謂客戶共享,只是說得好聽而已。畢竟,讓客戶自己選擇在香港醫治,還是在東元市醫治。這個選擇不用想就知道客戶會怎麽選了。

所以,最關鍵的是技術交流這一點。

韋士勳畢竟是代表寵寶醫院,自然是希望己方利益最大化。

只不過,他沒想到莊慕這麽精明,直接點出重點。

現在他已經大致知道莊慕的意思了。看來,莊慕雖然跟珍寵的合作關系并不密切,可心裏依舊是向着珍寵醫院的。

弄明白這一點,他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

“每年咱們兩家醫院可以互相派遣十個人,學習時間是三個月。科室的話,我們這邊可以提供骨科,皮膚科,眼科,整形科。”韋士勳說道。

“沒有腫瘤科嗎?”莊慕問道。

韋士勳聽完神情一滞,骨科、皮膚科、眼科這些其實都是小科室,腫瘤科的話,可就是重點科室了。

“……腫瘤科的話,腫瘤內科也行!”韋士勳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定。

動物醫學對腫瘤科的分類沒有像人類醫學分得那麽細,腫瘤內科已經包括了腹腔內所有內髒的腫瘤治療了。

“可以把人數調整到每年二十人嗎?”莊慕問道。

“當然!”韋士勳立刻爽快地回道。

連腫瘤內科都同意了,人數反而沒那麽重要了。

聽到這裏,莊慕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更想要的是腦科,可是他知道自己這個針灸療法雖然效果很好,可跟腦科一比,份量還是太輕了。

既然現在寵寶醫院願意開放腫瘤內科,他自然是見好就收。

“行,那合作愉快!”莊慕伸出右手,笑着說。

“合作愉快!”韋士勳也立刻回禮道。

這次,他算是把姜冠佑私下答應他的籌碼都給用上了。還好,莊慕還不算貪心。

畢竟,學習這種事,又不是說想學就一定學得會。三個月的時間,能學到皮毛已經算是不錯了。

直到這時,楚山興才終于放下心來,他心裏對莊慕非常感激,他沒想到莊慕居然會如此為珍寵着想。

不過,事實上莊慕并不是單純為了珍寵醫院,更多的是為了醫生們,或者更準确的說,是為了動物們。

他畢竟只是一個人一雙手,就算每天不睡覺也醫不了多少動物。

唯有讓更多的醫生提升醫術,動物才能夠受益。

而香港在動物醫學領域是領先內地的,能夠送醫生過去學習,這個機會很寶貴。

莊慕做的無非就是利用自己的一點成就,為其他醫生争取這個機會。當然了,也為了他自己。

“對了,我到寵寶醫院的話,是不是能夠查閱你們醫院的病例庫?”莊慕問道。

“當然!你在編制上僅次于院長,到時候你想看什麽病例都行!”韋士勳樂呵呵地回道。

病例庫雖然很珍貴,可也不是什麽絕密檔案。莊慕的醫術才是真正寶貴的東西。這一點,韋士勳比誰都明白。

莊慕聽完,眉眼間不禁流露出笑意,病例庫呀!這可是一個大寶藏!

雙方相談甚歡,還達成了初步協議,韋士勳志得意滿。

反觀梁涵生,心裏像是吃了一坨屎,更郁悶的是臉上還必須表現出十分開心的樣子。

此刻,他有點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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