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次日一早,趙姨偷偷打來電話,說是冼笠然在家裏發了好大一場脾氣,然後就開始指揮衆人分撿東西。

聽到他做出這樣的舉動,冼淼淼倒是絲毫沒有感到意外。

雖然她打從心眼兒裏憎惡甚至是看不起冼笠然,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畢竟是個人物,而這種人絕不會被輕易打倒。

當得知冼淼淼要賣房子的時,冼笠然先是進行威懾,發現沒用就迅速改用懷柔政策,繼續沒用之後便果斷放棄了。

他心裏十分清楚,既然有了尚清寒的幹預,而冼淼淼擺明了軟硬不吃,那麽這件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與其像個怨婦一樣繼續進行無謂的吵鬧和掙紮,倒不如趕緊解決迫在眉睫的困難,畢竟他跟蘇恒的事情已成定局……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他跟冼淼淼不徹底撕破臉,他就有挽回頹勢的可能。

他打算的也很好:

左右尚雲璐已經死了,冼淼淼就剩下自己這麽一個直系血親,父女天性無法磨滅,哪怕就是這些天鬧脾氣,過後只要冷靜下來,不怕她想不起自己的好來!畢竟除了他,這世上還能有誰對冼淼淼的任意妄為無條件包容、縱容的呢?

情感受傷的小姑娘最容易被打動,自己只要時不時的關心她一下,噓寒問暖一下,幼鳥重新回來尋求庇護指日可待……

很快,冼笠然就購入了一套新的房産,然後近乎傾家蕩産的購置家當,而外界也對他的這一舉動議論紛紛,不少人甚至一針見血的指出,說這是冼家父女正式決裂了。

自始至終,冼笠然都很沉得住氣,不作任何回應。

但他平靜無波的面具,終于還是在股東大會當日裂開了。

“淼淼?!”

冼淼淼挽着尚清寒的胳膊,很例行公事的沖他笑了下,然後就目不斜視的踏入了會議室,坐在了尚清寒下首的座位。

論公,她是璀璨的第二大股東;論私,她是尚清寒最疼愛的孫女,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坐在這裏無可厚非。但是從十八歲正式成年至今,冼淼淼畢竟一次也沒出席過,甚至大家都知道她對娛樂圈毫無興趣,所以今天她的這一舉動,不少人都意識到可能要有大事發生了。

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公平,而對一家企業,尤其是某種意義上的家族企業而言,勢必少不了空降兵。

哪怕冼淼淼日後真的會執掌璀璨,但是假如現在就讓這麽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騎在一群老狐貍頭上作威作福,恐怕沒幾個人會願意。

冼淼淼就像沒看到大家眼中的深意一樣,等尚清寒介紹結束後就站起來,面帶微笑的說,“大家好,今天是我第一次出席,年紀又輕,見識也少,待會兒如果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希望大家不要跟我計較。”

尚清寒帶頭鼓掌,另外也有幾個手段圓滑的股東笑着打哈哈,“冼小姐真是客氣了,公司是大家的,一起探讨,一起探讨嘛。”

冼淼淼沖他笑了下,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的說,“我不會擔任公司職務,也不會插手公司的經營和管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了。”

她的話說的太過直白,衆人先是一愣,然後不由得有些耳根發熱,覺得這姑娘果然還是嫩了點,這種話怎麽好在公開場合說出口。

不過,她越是嫩,越是不通人情世故,在場的人精們也就越放心,于是拍起馬屁來更顯真誠:“瞧這話說的,哈哈哈哈。”

“對啊對啊,都讓我們這些老家夥無地自容了。”

“太過謙了,過謙了,冼小姐聰慧過人,假以時日必定青出于藍,哈哈,到時候恐怕我們還得向你讨教吶。”

“哎,話不能這麽說嘛,以後大家少不得還要靠冼小姐賞飯吃,參與管理也是應該的,必須的嘛……”

“虎父無,咳咳,這個冼小姐得老爺子親自教導,自然是渾金璞玉,我們可就等着跟着沾光的那一天啦,哈哈哈!”

這些也不過是場面話罷了,反正大家聽見冼淼淼明确表态之後表情都松快了不少,會議室裏的氣氛也跟着活泛了。

璀璨內部或者是他們家裏鬧成什麽樣大家都不在乎,畢竟是人家的家事,但假如冼淼淼真的執意要摻和公司運營,在座的股東恐怕就要掂量掂量手裏的股份,看捏的是不是燙手了。

他們只是純粹的生意人,跟誰關系好不好也得先看能不能賺錢,如果尚清寒那老匹夫真要把全副身家交給一個丫頭瞎折騰,那麽他們就是拼了跟他鬧翻臉,也得先把錢撤出來再說。

不過既然冼淼淼這麽有自知之明,那麽他們也不介意投桃報李,給予她一定程度的支持。

今天過來,冼淼淼也沒指望能一下子收服人心,只要刷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讓大家知道飯碗依舊穩固也就達到目的了。

看着各自打算盤的衆人,冼淼淼在心裏冷笑,不擔任公司職務、不插手公司運營管理,可并不代表自己不會做點兒什麽……

會議結束之後,尚清寒和冼淼淼在一群人的陪同下會見了璀璨幾位高層,稍後還見了公司當紅的幾位藝人,最後以一場飯局結束。

作為公司第二大股東,冼淼淼能明顯感覺到衆人對自己的熱情,讨好都要寫在臉上了。尤其是那幾個修煉得道的狐貍一樣的藝人,花樣翻新的誇贊和追捧簡直讓冼淼淼有些飄飄然。

她并不鄙視這種做法,甚至在某種意義上覺得他們挺了不起。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這麽幸運,像她一樣不需要奮鬥就擁有大量財富;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娛樂圈激烈競争所帶來的壓力,在維持好公衆形象的同時,還能打點好上下關系。

好吧,她也必須得承認,聽別人睜眼說瞎話也挺爽的!

當日,對冼淼淼的出席同樣表現出驚訝和意外的,還有她的大舅舅尚雲朗。只不過會前他到的比較晚,一直都沒找到合适得機會寒暄,會議期間又一直在陰謀論,一直到晚宴上才打開僵局。

“淼淼,”在周圍人最多的時候,尚雲朗堆起滿臉的笑,張開雙臂給了冼淼淼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大聲關懷道,“終于肯出門了?我跟你舅媽還有你哥哥都很想你呢。”

完全是胡扯,冼淼淼反手回給他擁抱的時候笑着想,真要有那份心的話,怎麽平時連電話都不記得打一個?你妹妹的周年還沒過,妹夫就要另娶,怎麽就沒聽你這個娘家哥哥哪怕站出來說一句場面話?就是她那個不成器的小舅舅還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表示過對冼笠然的鄙夷呢……

見冼淼淼不吭聲,老爺子也沒表态,尚雲朗忙再接再厲,恨不得拿毛筆在自己腦門兒上寫幾行黑漆漆的“大家都來看,我很關心這死妮子”的大字。

“聽說你把房子賣了,手頭緊的話千萬別瞞着,咱們家的姑娘怎麽能缺錢花呢?有事兒一定第一時間告訴舅舅。”

眼見着越說越不像話,尚清寒終于看不下去他繼續在大庭廣衆之下丢人,沉着臉瞥了一眼,語氣淡淡的說,“我還沒死呢。”

頓了下,又似笑非笑的看着長子道,“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

尚雲朗臉上剛泛出點喜色,就聽老爺子又輕飄飄的丢出句話來,“不過既然你有這份心,又這麽說了,我也不好讓你白操心,不如你替侄女兒拾掇套房子出來。”

尚雲朗的臉一下子就綠了,張了兩三次嘴也沒憋出一個字兒。

他在國內就那麽幾套房子,除了老婆孩子的,還有的養着情人,要不然就是他自己隔三差五要過去住的,哪兒來的空餘給冼淼淼?而且真要讓她住進去了,萬一到時候不搬走了怎麽辦?自己難道還真能趕人?

知子莫若父,一看他這個不中用的樣子,老爺子越發煩躁,心道自己怎麽就這麽沒福氣,淨生出些不争氣的玩意兒!

老大這麽個慫樣兒,老二幹脆就連參加股東大會都懶得來……

不要說尚清寒,就是冼淼淼和旁觀的幾個高層看了也在心裏直搖頭。

就尚雲朗這種心機和城府,老老實實當個等分紅的股東也就罷了,可他偏偏沒有金剛鑽愣攔瓷器活兒,削尖了腦袋也想巴望公司的領導權,這就要命了。連最基本的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位,稍微給點刺激就把喜怒明晃晃的擺在臉上,這個樣子怎麽跟冼笠然鬥?

畢竟是自己的舅舅,他在大庭廣衆之下丢臉的話,自己也面上無光。

冼淼淼沖他甜甜一笑,“外公跟您開玩笑呢,舅舅可別當真,您跟舅媽疼我我都知道呢。”

尚雲朗幹巴巴的咧咧嘴,笑的挺難看,“玩笑嘛,哈哈。”

“舅舅,”冼淼淼借機說,“我今天就是過來看看,什麽都不懂,要是以後過來玩兒的話,您可得幫我。”

尚雲朗給她臉上燦爛的笑容晃得直牙疼,打了幾聲哈哈就匆匆離去,留下老爺子看着他的背影一個勁兒的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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