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1)
更新時間:2016-11-27 17:00:05 字數:5833
這回又是他将她一路抱回梧桐院。
一進屋裏,他便喊着要下人們打熱水、煮姜湯,還特別吩咐那姜湯裏要加點紅糖。
兩人都喝了碗熱熱的姜湯後,淨房已經準備好了,丫鬟們知道他沐浴時向來不喜人服侍,都知趣地退下。鄭恬泡在浴桶裏,隔着一扇屏風,看着他在另一頭的身影,寬肩窄臀,曲線強健而優美。
她已經不是第一回和他共享淨房,可臉蛋卻比從前每一次都更加發燙,室內霧氣缭繞,迷蒙了她水漾的眸。
有時候他洗着洗着會擠進她的浴桶來,有時候他會故意鬧着要她替他刷背,通常那樣一通胡鬧下來,便又是一場颠鸾倒鳳,弄得滿地都是水,教她出來時臉都要埋在他胸膛裏,不敢看下人們的表情。
可這回,他意外地沒有過來捉弄她,規規矩矩地洗完澡,各自穿了衣衫回房。
鄭恬坐在炕上,讓沁芳拿來一條大布巾擰幹她的發,香草則搬來一座熏籠,一束一束地将她的濕發烘幹。
至于蕭隽,兩個大丫頭都不敢近他的身,他自己拿了一條布巾粗略地擰了擰頭發,差不多才三分幹,就不耐地将布巾擲落一旁,墨黑的發絲随意地披散在身後。
鄭恬看着他,也不知怎地,心房一軟,示意丫鬟們退下後,她親自拿起毛巾替他擰發,然後捧着在熏籠上烘幹。
他默默地享受着她溫柔的服侍,誰也沒開口說話,屋內燈光搖曳,有種溫暖寧馨的氛圍。
她其實很想問他,當時為何會喊住她?夏竹對他投懷送抱時,她本以為他會就這麽跟那丫頭走了,可他依然追了上來。
還有在池子裏,他為何抱她抱得那麽緊,彷佛擔憂着什麽,甚至害怕着什麽?
她想問清楚,可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個細細的噴嚏。
“怎麽了?”他連忙轉過頭來看她。
“沒事。”她揉了揉微癢的鼻子。“只是打個噴嚏。”
Advertisement
他微微蹙眉。“還是着涼了吧?我讓大夫過來看看,給你開副藥。”
“不用了!”她急急搖頭。她最讨厭喝藥了。
他凝視她,見她一張櫻桃小嘴微微嘟着,有點委屈有點撒嬌的模樣,胸口咚地一跳,下腹的欲望隐隐又擡頭。
看他不吭聲,她連忙又解釋。“我真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而已。”
正巧香草送了宵夜進來,兩碗香氣四溢的雞湯面線,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動。
香草退下後,鄭恬拉了拉蕭隽的衣袖。“吶,我們再吃點熱的暖暖肚子,肯定就沒事了。”
蕭隽一動也不動,看都不看桌上熱騰騰的宵夜一眼,只盯着鄭恬不放。“你真的沒事嗎?真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嚴肅,嚴肅得令她不由得端正身子。
“我真沒事。你呢?”
“你不用擔心我。”他淡淡一笑。“我一個大男人,泡泡冷水不算什麽。”
是嗎?她眯了眯眼。他說沒事,她非要看清楚——她傾身湊過去仔仔細細地打量男人的臉色。
一股清甜的馨香驀地撲鼻而來,蕭隽胸口又是重重一擊。
他暗暗懊惱,之前在冰冷的池子裏浸過那一陣子後,今晚體內異常的燥熱分明消褪了不少,可怎麽這丫頭一靠過來,又開始發起熱來?
她彷佛總能輕易挑起他的欲望,可他今夜不該碰她,她才剛落水受涼,應當好好歇息才是……
大手握住她肩頭,輕輕将她推開。“別看了,我很好。”
她眼珠一轉。“真的很好嗎?可你那兒……”未完的嗓音懸着某種極為暧昧的意味。
他順着她亮燦燦的眸光朝自己身下望去,即便穿着寬松的中衣,那支起的帳篷依然遮不住,連他自己看了都尴尬。
“咳咳!”他故作肅然地清清喉嚨。“你別管。”
裝什麽裝啊?她無聲地偷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捉弄這男人,她可不會放過。
她偏過小臉蛋,恍若無辜地望着他。“不管真的可以嗎?不痛嗎?不會難受嗎?”
他可沒笨到聽不出她這是在揶揄。“鄭恬!”一聲威嚴的怒吼。
她吐吐舌頭。“知道了,我不管,我吃雞湯面去。”
說着,她像只矯捷的兔子溜下床,在案桌邊坐定,拾起湯匙先舀了口湯喝。
她穿着件月白色繡着蝴蝶穿花的中衣,趿着一雙毛茸茸的便鞋,瑩潤潔白的小腳丫顯得格外纖巧,晃蕩着招惹他的視線,看得他目光幽暗。
她朝他招了招小手。“你也過來吃一點啊,這湯熬得很鮮濃很好噶呢!”
他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毅然站起身。“你安歇吧!”
她訝然看着他開始穿起外衣。“你要走了嗎?”
他點點頭。
她垂落視線看他下腹,那裏仍是精神奕奕。
她不覺咬了咬唇。“你要找別人?”
“什麽?”他愣了愣,半晌,才恍然大悟她是以為他要去找別的女人替自己抒解。
是吃醋了嗎?盯着她緊緊抿着的小嘴,他忽地感覺心情飛揚。
“你希望我留下?”他似笑非笑地問。
她倒抽口氣,直覺就反駁。“誰說的!”話語方落,她便警覺自己太嗆了,這可不是一個妾室對侯爺夫君說話的态度。她清清喉嚨,努力讓語氣顯得柔情似水。
“不是,妾身的意思是,侯爺您請慢走,恕妾身不能起身相送。”
“你只是受了涼,又不是跌斷了腳走不動,為何不能相送?”
“你……”她一噎。
他不禁莞爾,眸光朝她一瞥,給了她一個“你就裝吧”的眼神。
她不情不願地站起來,盈盈彎身行了個極度優雅的禮,嗓音如珠玉滾盤,清脆嬌柔。“妾身恭送侯爺。”
這丫頭!真拿他是笨蛋哄?
蕭隽将剛剛系好的衣帶又拉開,她愕然瞪着他的舉動,他一派淡定地響應。
“爺忽然又不想走了。”
她用力瞪他。
他暗自好笑,氣定神閑地走向她,擡手勾起她下颔。“莫這樣看爺。”俯首暧昧地低語。“你這是在勾引爺。”
“什麽?”她氣得噗噗跳,忘了假裝,一把甩開他的手。“誰勾引你了?少自以為是……”
他倏地朗聲笑了,健臂一展,将這調皮愛裝的丫頭一把拽入懷裏,額頭與她相抵。“這是你第一回主動想留爺。”
溫熱性感的男人氣息吹在她臉上,教她不自禁地臉紅心跳,斂着眸,咬着唇,賭氣地小聲說道。“我又沒說要留你。”
“方才在外頭,你不是還問我今夜能不能留宿在梧桐院嗎?”他含笑逗她。
“那是……”她像只受驚的兔子跳着想逃離他懷裏,他連忙收攏臂膀,緊緊圈住她不讓她動。
哪知這般親密一貼,那硬燙的某處正好就抵着她柔軟的肚子,她瞬間就臉紅了,他的耳根也微窘地發熱,卻是忍不住在她身上磨蹭。
她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暈紅的臉蛋埋入他頸窩。
這樣的舉動不僅僅是羞澀,也帶着某種順服的意味,蕭隽心口一軟,下腹那東西卻是興奮地彈跳了下。他無聲地嘆息,低唇貼着鄭恬滾燙的耳朵低語。
“說真的,爺那兒确實難受,都有點痛了,要不恬兒你就幫幫我吧?”
她聞言又羞又惱,水蔥般的指恨得掐他硬得硌人的手臂,那力道對他猶如搔癢似的,只覺得懷裏這丫頭實在潑辣得可愛,目光一暗,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恬兒……”他俯首吻住她,細細密密地啃咬着她白皙瑩膩的頸脖,大手一面滑入她衣襟內,握住那綿軟的粉團搓揉。
她不覺酥酥一顫。
他陡然橫抱起她,将那細碎的嬌呼含入嘴裏,一路吻着倒向床榻,唰地落下床幔,與她在這絕對私密的空間裏肆意纏綿——
蕭隽睡着了。
也不知是那藥的殘餘效果,抑或他真的累了,完事以後他拿幹布擦淨身上的汗水,躺下就睡着,而且睡得極深極沉,彷佛雷打都不醒。
這下他還真的就留宿在她這梧桐院了。
鄭恬沒有吵他,側過身來,靜靜地看他疲憊的睡顏,睡着時的他臉部線條看來不再那麽剛硬,多了幾分柔軟,微微張着的唇甚至給人一絲脆弱的感覺。
看着看着,她就怔了,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他左臉下緣那道淡淡的疤痕。
除了臉上這痕跡,他身上也有多處傷疤,看得出來都是長年在戰場上留下的,有一道在背部的看着甚是可怖猙獰,可她一點也不怕,反倒很想問問他究竟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受的傷?當時肯定很痛、很難受吧!
他是承爵的勳貴子弟,府裏産業衆多,照理說無須上戰場搏命也少不了這富貴榮華,可他卻真刀真槍地拿命去拚,是什麽緣故讓他那般不顧一切地豁出去呢?十七歲以前,他不還只是個鎮日只曉得風花雪月的纨褲公子嗎?
很想問,可終究不曾問出口,雖說不論名義上或實質上,她都已是他的女人,兩人肉體間分享着極致親密,但心與心之間,仍有一層說不出的隔閡。
她知道,他也知道,可誰也沒有說破,也許在這世上,男人和女人的關系就是這樣的,即便是那些白頭偕老的夫妻,到頭來也可能只是舉案齊眉,不曾真正地心意相通。
況且她算不得是他的妻啊!只是個小妾……
想着,鄭恬幽幽嘆息,半晌,忽地用力皺了皺鼻子。
她讨厭自己滿腦子愁緒,就算窗外下着綿綿細雨,她也不學那“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的悲情,人生苦短,能夠的話還是快樂地活着吧!
“所以你不要皺眉了啊。”她細細地呢喃,纖指探上男人微擰的眉宇,試着替他撫平。撫平了眉,小手順着往下,撩起他一束墨發把玩,玩着玩着,忽地興起惡作劇的心思,悄悄捏住他鼻子,不讓他呼吸。
起初他只當是擾人的蚊蟲之類,在夢裏不滿地哼了一聲,大手拂了拂。
她放開他一會兒,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後,又輕輕掐住那鼻口,然後在心中默默數數兒,等着他何時不耐地撥開她的手。
一、二、三、四、五、六……
奇怪地,這回他沒有撥開她,呼吸好似真的斷了,片刻,她驚覺不對,放開他時,他已在夢中短促地抽氣起來。
“呃、呃……”他悶哼着,彷佛呼吸不順地刷白了臉,鬓邊沁出大滴的冷汗,兩手使勁拽着被褥,像是在掙紮。
她吓一跳,慌忙搖醒他。“侯爺,你怎麽了?你快醒醒!”
“救……命……”
救命?鄭恬惶然大驚。他這是怎麽了?是在夢裏被人掐住了脖子嗎?
“水……”
水?是夢見自己溺水了嗎?
“侯爺!”鄭恬見搖不醒男人,慌得坐起身,将男人的身子攬入自己懷裏,讓他的頭靠在她柔軟的胸前,一面伸手輕拍他臉頰。“醒醒,你只是在作夢,決點醒來。”
“娘……”他抓住她軟膩的小手,忽地呢呢喃喃地喚了一聲。
她怔住。
“娘。”他将她的手貼在自己冷汗涔涔的臉上,嗓音隐隐哽咽。“都是孩兒不好,是孩兒害了你……”
他夢見自己死去的親娘了嗎?為何說是自己害了娘呢?
鄭恬怔忡地望着懷裏的男人,他臉色蒼白,蹙眉抿唇的神情帶着一絲孩子氣的委屈,看着令她的心口不由得軟綿綿地融成一團。
“沒事了啊。”她不自覺地拍撫起他,像溫柔的慈母一聲聲哄着自己的孩子。
“沒事了,隽兒乖,沒事了哦。”
男人咕哝一聲,大手依戀似地握着她的小手,頭在她懷裏一歪,又睡沉了。
無夢無憂,睡得很香。
“小園春酒樓”的密室裏,蕭隽、趙祈以及幾個錦衣華袍的男子對着一幅地圖指指點點,商議北方邊防軍務之餘,也對近日京城的情勢探讨了一番。
散會後,一行人分成三、四撥各自散去,至于蕭隽和趙祈,全京城都知道他倆是過命的交情,自然是光明正大地在酒樓現身,來到三樓的廂房飲酒吃菜。
蕭隽端着杯酒,卻是不曾沾唇,只拿拇指摩挲着杯身,心神飄遠。
他想起今晨醒來時,竟發現自己是睡在鄭恬懷裏,而那丫頭背靠着床頭,一手攬着他,另一手垂在床上,螓首歪落,睡得又沉又香。
他驚愕不已,呆了好片刻,才小心翼翼地拿開她的手,從她懷裏起身,大掌捧着她後頸貼上軟枕,讓她躺平,再順手替她拉攏被子。
換了個舒服的睡姿,她在夢裏滿足地低呓一聲,又翻了個身側睡,臉蛋暖得紅撲撲的,小手抓着錦被邊角,睡态嬌憨可愛。
他幾乎又看癡了,磨蹭許久才不情不願地下床,蹑手蹑腳地穿戴好衣裳,離開前還悄聲吩咐她的丫鬟莫吵醒她,順便去正院傳他的話,就說她病了,今日沒法前去請安。
縱然不願承認,他仍是給了她特別待遇,不僅在她的院子裏留宿,還免了她向主母請安。
起初他故意對她好,不過是為了激起鄭瑜的妒意,分裂她們兩個女人的同盟,可也不知從何時起,這樣的本心漸漸變了質,他彷佛真正在意起她了,看着她時總能感覺到一絲不舍與憐惜,昨夜甚至放縱自己與她同床共眠,原本他堅持不在梧桐院留宿,就是為了告訴自己,她只是個用過即丢的女人,跟個玩物沒什麽兩樣,可如今……
“你怎麽了?”趙祈關切的嗓音響起。“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心事?”
蕭隽定定神,面對好友好意的詢問,他沒法坦然回答,這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怪,他竟被一個不該在乎的女人擾亂了心。
“沒事。”蕭隽将杯中酒一幹而盡,又為自己斟了一杯,表面上一派淡然,卻是從桌前起身來到窗邊,仰頭看向陰沉的天色。“像是要下雪了。”
“嗯,就在這一、兩天吧!也該是降下初雪的時節了。”趙祈也跟着伫立在窗邊。
兩個男人一同靜靜望着窗外,趙祈瞥了好友一眼,想了想,仍是決定開口。
“我母妃跟我家小妹前兩日剛到京城。”頓了頓,又解釋道:“是我父王要她們過來的,父王想讓小妹在京城尋一門稱心如意的婚事,這段時日我母妃會帶着她多多在貴胄世家間走動。”
蕭隽聞言,沒什麽特別的表示,只是點點頭。
趙祈打量好友的表情,暗自嘆息,看來這家夥真的對自家小妹毫無興趣啊!他搖搖手上的扇子,正想換個輕松愉快的話題,蕭隽驀地身子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