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砒霜

林若菡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再次被關注。

飛影作為第七小組碟影之首，竟然親自跟蹤那個叫清風的侍衛。

清風功夫不錯，可在皇室暗衛出生的飛影眼裏，還差得很遠。

幾天跟蹤，飛影定時将消息禀報馬明宇。

馬明宇聽着消息，一邊記錄。

可是，他越聽越震驚，落筆之手頓了又頓。

“昨日子時，清風潛入馬五家中，點了其昏睡穴後，将其丢入糞坑，馬五溺亡。傲雪給馬五媳婦松了綁，将其被鞭打的傷口上藥。兩人随後出城，追上了人牙子，堪堪在人牙子将馬五十二歲的幼女送入暗娼前，将其帶回。人牙子被清風所殺，已經丢在亂葬崗。後兩人将母女兩送上一輛馬車，在賭場來要債之前，送了盤纏後離去。”

“前日亥時，淩霜偷偷潛入城北李員外家中，在廚房裏調換了一碗藥湯，後李員外正妻喝了湯藥順利産下一名男嬰，而李員外的母親和新納的表妹，在喝下燕窩後一命嗚呼，李員外舅舅和李員外父親兩族起了争執，最後發現李員外的表妹曾以殺蟲的名義，兩天前使人購買過砒霜，而李員外母親曾經讓身邊婆子給正在生産的媳婦送過一碗補湯，婆子招供李員外母親曾讓她給李員外妻子下毒，到時推說難産一屍兩命。”

“兩日前……”

“三日前……”

馬明宇深吸一口氣，快速記錄。他心裏已經湧起了驚濤駭浪。

這個名叫林若菡的女子，讓人震驚的不是她的詭異想法，也不是她的多管閑事，而是她的手段。

如果不是飛影親自出馬，京城的衙門裏沒有任何一個衙役能發現清風的蹤跡。

沒有人報官，哪個衙門也不會發現那些整日游手好閑被人恨之入骨的雜碎，竟然死于非命。

刑部那幫吃幹飯的，也沒幾個人有此能耐，有能耐的都忙着鬥心眼升遷了；大理寺就算有能人能發現，但幕後主使林若菡幾乎沒有任何破綻。

就像李建的母親趙氏一樣，買砒霜的人和下毒的人都是趙氏身邊之人，林若菡手再長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到趙氏對她言聽計從，李員外的母親和表妹也一樣。

她又是如何做到的？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任何人能有如此能耐。

馬明宇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林若菡能暗中指使完全不認識的人，讓他按自己的意願行事，那得多可怕？

任何鋪子的掌櫃都能把銀票送給她，所有軍隊的将軍都能把虎符交給她，全部侍衛的武器都能在她面前無條件放下……

想到這裏，馬明宇後背一身冷汗。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林若菡，但聽劉慶的說法，此人絕對不能留。

也許，林若菡對世子爺是否能構成危險還兩說，但無論如何，此人絕對是個禍害。

想到這裏，他迅速收起眼前的竹筒，一個閃身，已經出了門。

林府松濤苑。

傲雪來敲門時，淩霜正在擦自己的劍。

劍鋒有些血垢，布巾拭過後，露出耀眼的寒芒。

她心裏還有些激動和興奮，本來回來後想要自己獨自好好回味，卻被傲雪打斷了。

淩霜利落把劍鋒歸鞘，背脊筆直坐着，微垂着眼，看着眼前氣鼓鼓的傲雪。

“下次，我也要狠狠整治這種畜生，”她湊近淩霜，壓低聲音，“我剛才聽明月說了，你把那人下面給給剁爛了，讓他疼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結果了他……”

淩霜伸手擋住眼前的不斷湊近的圓臉，聲音已經無波無瀾，“你來，有什麽事？”

傲雪嘻嘻一笑，“小姐聽說了半夏的事，那個……渣爹繼母，家裏開了這麽多鋪子請了那麽多繡娘，多有錢吶！竟然還要賣了半夏，雖然她們幾年前就搬走了，但小姐還是要準備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給半夏出氣呢！”

淩霜沉默。

傲雪擠擠挨挨地又蹭過來，又說，“你不是王家的家生子，聽說你好像也是被賣過來的，只要你想，我們也可以給你報仇，”傲雪高興地歪歪頭，“現在可不比以前，這麽自由，以前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傲雪看着眼前比她小了将近四五歲的女子，從簡府到林府的前幾日，還維持着一個侍衛的嚴肅和冷酷，誰知道林府沒幾天，十幾歲女孩的心性馬上顯露無疑，以前多年的訓練仿佛是一場夢。

她不禁想起，連一貫沉穩的清風，似乎都有很大不同，話多了，甚至還見過他微笑。

淩霜突然覺得以前無比熟悉的三人有些陌生，王氏一族有錢，他們在培養的過程中，不比皇家死士暗衛，也是極其嚴格殘酷的，他們四人也是從生死場上歷練過來的。

他們除了執行任務的一絲不茍和認真嚴肅職外，從來沒有什麽別的多餘表情，可來到林府沒多久，卻似乎已經有了明顯的變化。

什麽變化，淩霜說不出來，但總覺得這三人鮮活了。

他們四人剛來，就得到過林若菡贈與的傷藥，這種傷藥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氣味芳香液體濃稠，且對舊傷似乎非常有效；夥食無限量供應，他們練武之人胃口極大，這點讓他們想起來就欣喜。林若菡有時還會有一些新制作的精致小點心賞下來，這是在富裕的江南王氏都沒有的，不是賞不起，而是他們這些侍衛不配；四人都是每人單獨一個房間，熱水随自己去小廚房取用，練功完畢能洗個澡，這對于男人都很需要；統一發下的四季衣物，雖然不華美，但結實舒服。兩個女侍衛還有和府中丫鬟一樣的頭油胭脂，傲雪甚至因為大咧咧提出要教林若菡基礎的拳法強身健體，得到了林若菡的賞賜。那是一支鑲有寶石的簪子，雖然林若菡沒有學，傲雪也不會挽發髻用簪子，照樣和以前一樣梳個男人發髻，但淡漠的林若菡和大咧咧的傲雪似乎都有些高興。

在這裏，他們活得像個人。

傲雪之前還偷偷擔心過，這樣舒心的日子萬一結束，被王氏送回江南王家将怎麽面對，那些吃飯靠搶，洗澡要争，衣物鞋襪破了自己想辦法的日子。

還要提心吊膽，哪一天随着某個主子出門，就再也回不來，或者暗殺一些生意上的競争對手，被活捉之後還有無止境的羞辱。

他們伺候的小主子，除了性格言行稍稍有別與尋常少女，除了有些少年老成之外，其他真是沒的說。

只是，最近這個小主子，似乎突然被趙氏給刺激了，想法更加詭異。

淩霜在心裏微微嘆氣。

她不是家生子，無牽無挂。之前想過，給現在的主人林若菡立些功勞，再向她求個恩典，過一段時間放她離開。

可是，她現在突然不這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