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二日天剛剛亮，牛家就派人送來了兩匣子的燕窩，送東西過來的是牛家當家夫人身邊的丫鬟，“我們家夫人也是剛剛得知，昨日表少爺在廚房不小心領走了姑娘的燕窩，這不，讓我送來了這一匣子，還讓我給您道個不是，要是這燕窩用着好，只管差人來說。”她笑了笑，“這點子東西嘛，牛家還是有點。”
這話就有點不中聽了，不過林黛玉也沒往心裏去，畢竟，形勢不如人的話，低調還是比較适合自己的。她也笑着對那個丫鬟說道：“那就謝謝姐姐跑這一趟了，阿香，給這位姐姐包一卷糖酥，算是給她甜甜嘴。”說完，也不管這人，徑直看起手裏頭的書來。
由始至終，林蔚風都沒出聲，将主導權交給了女兒。
只是，等人出去了，關起門來，他還是有話說的，“玉兒，這事兒你也無需忍讓，說實話，我們與牛家的關系還不至如此。”他是最清楚內兄與牛家的牽扯的，而這第一趟火車就是最好的見證。
更何況，林蔚風對于牛家，從來都沒有人們想象的畢恭畢敬。
林黛玉卻是搖搖頭，“爹爹，我沒有忍讓，而是沒必要跟她一般見識。”她知道牛家當家的并不是牛楚楚的母親，而是她祖母。“我與楚楚姐相識，偶爾也聽過一兩句，這位夫人性情就是如此，無需太過上心。”再說了，等到了上海，他們也再無交集。
見林黛玉沒在意，林蔚風也點了點頭，揭過此事。如今林蔚風擔心的是另一件事，馬上就要到上海了，因着他們是匆匆而至，上海并無人接頭。徐家還好，牛家的關系畢竟在那裏，不可能不管不顧。
可兩家人畢竟還是有差距的，要想住在一塊應該不可能。林蔚風先前也曾想過給相識的好友去信，最後卻沒，還是想着先到旅社住兩日，找個可靠的中介，尋一處合适的居所。
“玉兒，到了上海，你還想去上學嗎？”上海的女子學院挺多的，林蔚風盤算着自己的家底，也不知道夠不夠在上海買一套好一些的房子。
林黛玉聽他這麽一問，竟像是他腹中的蛔蟲，一下子就知道了父親的考慮，“爹爹，也無需太過顧念我，到時候再看情況吧，總歸是要入鄉随俗的。”若是上海的女子在她這個年紀都上學堂，那自己也該随大流一同前去，如若不然，呆在家中也是不錯的選擇，畢竟，她還有許多書未曾讀完呢！
女兒的懂事讓林蔚風很是安慰，他越發想要給女兒提供更好的條件了。“既如此，那就由為父安排吧，總歸能讓你滿意就是了。”林蔚風已經在暗暗盤算自己手頭上的錢財了。
而林黛玉卻在思考自家得拿出多少錢來才能在上海置産，盤算着自己空間裏頭的東西，似乎也有不少存貨，若是都換成金幣，到時候應該能掏出一筆來，給家裏出一份力。反正她已經将這件事告知了父親，想來再掏出錢來，也不至于解釋不通。
父女兩人同室異夢，想法天差地別。
車廂裏悶悶的，在裏頭呆了将近一整日，林黛玉見阿香與蓮子忙，便跟在林蔚風身後，準備去徐母的車廂看看。
其實就在隔壁，因着徐母有些受不住，一直躺着，所以徐琅予便跟着在她床邊看顧。林蔚風醒着的時候，也會過去看看，搭把手。
火車的走廊很小，僅容得下一人通過，剛剛出門就遇到了表哥徐棟帶着人走過來。“姑父。”他笑眯眯的跟林蔚風打招呼，似乎因為場景不對，有些尴尬地說道：“這位是專程過來接我們的，上海來的許嵩。”
林蔚風與許嵩見禮，之後便帶着女兒往岳母的房間去了。他看得出來，徐棟與許嵩挺熟的，只不過就是不知道，兩人到底是怎麽結交上的罷了。
不過，徐棟來的方向像是他父母的車廂，想來，應該是剛剛見過內兄，林蔚風點了頭，打了招呼之後便沒再搭理，徑直帶着女兒步入了隔壁的車廂。
許嵩是許家老爺的老來子，從來都是嬌養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他也争氣，年紀輕輕就已經從德國留學回來，學得一身的本事等待回國施展。這一次跟着他大哥來着北地接人，卻是因為老爺子希望他能來見識一番，多多了解國內的情況。
許家在上海還是挺有分量的，徐琅曳做生意時與許家大爺結交，而徐棟跟許嵩也算是投契，這不，才大半日的時間，就已經相交頗深了。
而剛剛的驚鴻一瞥，他正好看到了林黛玉姣好的面容，稚嫩的臉頰上，彎彎的柳葉眉不畫而濃，小巧的紅唇微潤透亮，微微勾起，穿着舊式的衣裳，卻靈動可愛，瞬間就揪住了許嵩的心。他從未見過如此婉約的女子，像極了他夢中的女孩兒，簡直滿足了他對女性的所有想象。
愣愣的回不過神的許嵩，等人消失在隔壁車廂後，才在徐棟再三地呼喚下，才反應過來。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追問道：“徐先生，那位是你表妹？！”
許嵩的眼睛仿佛閃着光，渾身滿滿的都是對林黛玉産生的興趣，仿佛遇到了難以攻克的實驗題一般心動。
“你說玉兒？”徐棟眼裏閃過一絲了然，卻沒有多說，“那是我姑姑的女兒，跟着我們一塊兒到上海去。”不知道為何，他就是不願意将林黛玉具體的情況告知許嵩。
雖然有些不滿意徐棟的藏私，不過他也知道，作為一個男子，貿貿然詢問一個淑女的私事是有些不禮貌。更何況，她剛剛穿着舊式的衣裳，想來也不是平日裏自己接觸到的新式女子。
說實話，許嵩雖然受過新式教育，在德國呆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可他卻從骨子裏喜歡那種內斂賢惠的女子。不知道為何，他對林黛玉就十分上心，暗暗盤算着該如何接近她。想來他從前在德國耳濡目染到的各式手法都不适合，得好好盤算一下才是。
“午後無事，不如去我那兒吧，我有幾本德國帶回來的書，你應該會感興趣的。”既然知道是徐棟的表妹，那麽，打好關系也是應該的，許嵩十分有眼色地邀請徐棟一塊兒去他的車廂共處。他對徐棟這個雖然沒留學，但是通透闊達的人還是很有好感的，伸出了自己的橄榄枝。
徐棟本來就抱着要跟許嵩交好的念頭，即使對他打聽林黛玉的事兒有些不舒服，卻還是溫和地點了點頭，應承了下來。
兩人一同往車頭的方向走去。
而進了徐母車廂的林黛玉，被徐母攬在懷裏，一同坐着說閑話。
“我是想着等到了上海，找家旅社安頓，之後再找經紀人看看能否尋得一處合心意的房子安頓下來。”林蔚風跟徐母的關系也挺不錯，也願意跟她分享，順帶告知徐琅予。
林黛玉在邊上聽着，也跟着點了點頭，“我覺着要是能尋上一處跟桐城的院子一樣的宅子，也挺不錯的。要是有個小庭院就更好了，種棵葡萄樹，夏日能乘涼，秋日能吃果子，再栽一株梅花，東西還能賞景呢。”她喜歡這種舊式的建築，哪怕因為家裏沒多少錢，宅子小一些也是無妨。
“這一次爹爹一定尋一處好的，在你的窗下栽一叢竹，叫你圓了心願。”女兒之前提了一嘴，他倒是記在心裏了。
徐琅予自然是沒意見，而徐母，看着這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心裏比喝了蜜還要甜，那裏還顧得上反駁。原本她是想讓兒子順帶給女兒女婿尋一處住所的，這會兒聽着，倒是不合适了。
也罷，她知道，這種事情最是勉強不得，還是将決定權交到他們手裏比較好。“玉兒倒是更喜歡這老式的東西。”其實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事實，林黛玉無論是服飾還是住所的布置，顯然都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徐母想到一心向牛家學習的徐蓉，再次感慨，孫女不如外孫女合心意啊。
徐母盤算着是不是該給她準備些東西，她還有好些個壓箱底的好東西送不出去呢！
“外祖母，表姐也喜歡的，不過在桐城時，穿的不好總有人笑話，她才會如此。”林黛玉為徐蓉說話，其實說起來，徐蓉也不是洋化的女子，起碼她就沒有點頭發，穿洋裝。
不過是因為牛楚楚更喜歡西洋文化，徐蓉與她交好，自然不好特立獨行，耳濡目染之間就帶上了不少習慣，叫徐母看不慣罷了。更何況，徐蓉在牛家呆的時間不短，吃過了面包牛排，偶爾回家也會安利一番，可不就有誤會了。
“兩個都是好孩子，行了，你帶你母親回去吧，我這兒有人看着呢。”徐母将徐琅予也給打發了，她身邊還有兩個世仆，對她忠心耿耿，沒了女兒也不怕。
于是，林蔚風帶着老婆孩子，往自己的車廂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