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嬌女

天剛蒙蒙亮,景仁宮就亮起了燭火。

燈火通明下,皇後殿下的一張臉卻是胭脂也蓋不住的蒼白。

姑姑進來福身恭敬的說:“ 皇後,找到二殿下了。”

皇後對着鏡子的面孔陡然僵住:“在哪裏找到的?”

“城西客棧裏。現在就在殿外。要不要傳他進來?”姑姑試探着問道。

皇後點了點頭:“嗯。”

不過片刻,沈清便進了大殿中。

他的衣角還帶着清晨的露珠。有明顯的黑眼圈。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微微的惶恐。

他跪着向前走進去抓住母親的衣擺,仰着頭叫她:“母後。” “你不要叫我母後,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她重重的将自己的衣擺扯出來。

沈清的身子被帶動匍匐在地上。

但是他很快的又跪了起來,聲音哀切:“母後,一切都是兒臣的錯。您別因為我這樣的不肖子氣壞了身子。”其實當日他聽到意姐姐生命垂危的時候,他最初是想不顧一切的沖出去。但是看着鳳冠霞帔的獨狐靖瑤,看着權鎮一方的鎮南王,還有這滿朝文武,他也猶豫過。他知道他這一走意味着什麽,母後失望的眼神,父皇震怒的表情,群臣乃至天下都會知道他是一個不顧大局的人。可是他沒有辦法看着意姐姐死,況且還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去死。

他能體諒母後的心情,她是怕自己一昧癡迷着意姐姐,冷落了獨狐靖瑤,造成鎮南王的不滿。

可是他怎麽能,怎麽可以,看着意姐姐去死。

他的臉上滿面凄惶。

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她看到他這樣不是不心疼的。落魄潦倒。她一方面是怒其不争,另一方面又哀其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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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捏着自己的太陽穴,皺着眉頭道:“ 你瞧瞧你做的這都是什麽事?”

他重重的叩頭:“兒臣對不起母後。”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是鎮南王。他心裏現在只怕恨毒了你。”皇後深吸了一口氣,意有所指的道。頓了頓,她又補充道:“ 你先出宮,去看看靖瑤吧。好好的哄哄她。”

沈清的步子很重,他只覺得兩個腳像灌了鉛一樣。

身在皇家,他享受着無尚的尊容。為萬人所羨。

可是,每一舉每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下。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要去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就像現在,他想着的是回到太子府,好好安撫受了驚的意姐姐。可是卻不得不去獨狐府看靖瑤。

甚至他覺得那府門前的石獅子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身不由己。

獨狐府的下人們雖然不敢攔他,但是面上也有着掩不住的不滿。

獨孤天奇來花廳見他的時候,毫不客氣的問他:“你來做什麽?”

“我來看看獨狐郡主。”他覺得嗓子有些澀。

獨孤天奇眼睛裏的怒火翻湧成岩漿:“她很好。用不着你看。”

太子抿了抿嘴,艱難的開口道:“我知道實在對不起她,我帶了些藥材給她補身子。”

獨狐天奇重重的一擺袖子:“太子殿下的藥,我們受不起。”

這樣的不給他臉面,太子廣袖下的手緊緊的握起。“能不能讓我看看她,看一眼就走?”

“實在不敢讓太子殿下費心。”獨孤天奇的态度很強硬。

太子走後,獨狐天奇才覺得自己心頭的氣有所好轉。

當日他居然在衆人面前逃婚,生生把妹妹氣死。若不是顧及着他的身份,他早就殺了他。

妹妹正坐在八角亭中賞荷。見着他從假山後面走來,便詢問道:“ 哥,剛才是誰來了?”

“一個不相關的人。”天奇輕描淡寫的道。

靖瑤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笑,似嗔還怒:“哥哥,我将來總還是要嫁進太子府的。還是要對他尊重些。”

“他配不上妹妹。”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認真的道。

靖瑤偏過頭來笑笑,似自諷又似感傷:“我又有什麽好的?”

天奇聽她這樣說,便有些着急,走到她的前面,握住她圓潤的肩,非常認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千般好萬般好,便是說到明天也說不完。 ”

早朝過後,元帝召了鎮南王去禦書房。太子所做之事實屬荒謬。這件事情勢必要給鎮南王一個交待。不然何以堵住天下悠悠衆口。鎮南王心裏也會因此跟他生了隔閡。

卻不料鎮南王剛進禦書房便跪了下來。“陛下,臣有個不情之情。”

元帝虛扶了他一下:“你說。”

鎮南王沉痛的道:“小女無才無德,不堪為太子妃。臣請将小女改嫁三殿下。”

“你可知天子一言,重逾九鼎。朝令夕改,你讓朕的臉面何存,朝廷的臉面何存?”陛下的臉冷了下來。

鎮南王抑揚頓挫的道:“臣也知此事不妥。雖則太子殿下當場逃婚,小女命懸一線。但為了維護皇家的尊嚴,她就是死也得死在太子府裏。但是陛下,求您念在老臣為國征戰數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允了臣的請求吧。臣就這一個女兒呀。”

元帝的臉色很難看,就如黑雲壓城時那天色一般。他背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自古臣權力過大,便會威脅到君權。如今連這樣的請求鎮南王都說得出口。可見在他的心裏根本沒有自己這個陛下。表面上是愛女心切,實質上也是在與他博弈,看看他這個皇帝能夠妥協到什麽程度而已。他心思明白的很,但情勢所逼,怎能不低頭。他轉過身去時,臉上已經有了一抹淡笑:“罷了。罷了。朕也知你愛女心切。雖然此事難辦,但既然你開口求朕了,朕便是萬難也要幫你做到啊。”

“謝陛下。謝陛下。”鎮南王歡喜之聲在禦書房裏響起。

“雖則兒女結親,是盛世歡喜。但是新疆叛亂不平,朕這顆心啊,是提心吊膽。”

鎮南王眼中的光芒驟閃,片刻後又歸于平靜:”臣願帶兵為陛下平定新疆。“

“你年事已高,身體也不甚好了。朕怎麽忍心讓你再為戰事奔波。你只需借兵三萬給朕。”陛下慈眉善目的道。

陛下當真打的一手好算盤。這借去的兵裏全是他的,可是回來的兵裏又有多少能再真心的忠于他呢。這是一場博弈,但是他必須為了靖瑤棄子而戰。“臣萬死莫辭。”

靖瑤坐在月色下的屋頂,白色的掐腰紗裙,像是一只要對着月亮唱歌的小狐貍。

沈默看着她,竟覺眼熱。她是明月,高挂在空中。但如今,這抹月光卻即将落在自己的懷裏。

他知道她心裏有皇兄,嫁給皇兄将來又可母儀天下。可是他,他真的不想她嫁。如何能夠,将那聲嫂子叫出口。

僅僅是想着她要被別的男人抱在懷裏,他便覺得痛不可抑。

無論是什麽時間,無論是什麽境遇,只要是看到她,就還是想要再擁有她。

他靜靜的坐在她的身邊。不忍心驚擾了這只望月的小狐貍。

雖然已是夏夜,可是晚間,風從池塘那裏吹過來,帶着荷香,竟有些微微的涼意。

她白玉般的手指交握在膝前,那樣白的手,看得清青綠色的靜脈,像是寫意的山水畫。

他将自己的披風系帶解開,披在她的身上。

靖瑤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幾下,耳朵後浮起暗暗的紅。那披風上還帶着他的體溫,暖意順着披風源源不動的流進她的身體。

她一向于皮相并不在意。那些光芒璀璨,光鮮亮麗的皮囊下面也可能爬滿了虱子。樸實無華的百姓卻也有着赤膽忠心。

可是這樣近距離的看着他,她意有些驚豔。

鼻梁硬挺,天庭飽滿。眉宇間是少年的驕傲與矜貴。

“靖瑤,你,你可願嫁給我?”他的吐字帶着熱氣,周圍的夜色都被點燃了。跟着灼熱起來。

靖瑤面上的紅色唰的一下褪白了,她目光冰冷如箭:“你若不願娶,我便是削發為尼,也不會死乞白賴嫁給你。”

那是心底深處的自卑與驕傲。她是被逃婚的女人,自然不堪。但若是沈默因此而輕看她,她便是在家做一輩子的老姑子也不肯嫁的。

她背過臉去不看他,他心中着急之下,竟出手握住她小巧的肩,将她面向轉向自己。急急的解釋:“ 我怎麽可能不願意呢?我,我,我便是做夢也想……”。

話說到一半,卻再也說不下去。伴着劍與血長大的男人,如何能夠完整的說出這樣甜膩的情話。那些話太甜,像糖一樣粘住他的嘴,叫他無法發出聲音。

此時卻又發現他的手還握着她的肩膀,又急急的放開了她。只覺肌膚相貼的地方仿佛有暗火在燒。那火燒得他的心頭不得寧靜。

風太淘氣,将她鬓間的碎發吹落,垂在耳畔。配着紅纓絡,殊色無雙。她杏眼清澈而溫柔,帶着些笑意。肌膚瑩白如月色。小巧的鼻子挺翹。

她的唇是櫻花的花瓣,瑩潤飽滿。

他的眼睛越來越灼熱。他,他好想,親她一口,試一試那味道是不是像櫻花一樣。

靖瑤被他看得越發不好意思,咬了咬唇,輕聲的問道:“你想什麽?”

他搖了搖,盡力把腦袋中的旖念搖沒。看了一眼她的唇,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幹巴巴的道;”靖瑤,你這邊的月亮好圓。“

靖瑤疑惑的擡起頭:“難道比你家看起來要圓嗎?”

他看着她月光般皎潔的臉,認真的點頭;“嗯。不僅圓,而且更亮。”

靖瑤瞥了他一眼,眉眼間忍不住帶了笑意。

他喉結動了動:“靖瑤,你笑起來的時候真好看。”

他的聲音低沉慵懶,卻帶着灼熱的真誠。她粉頰漸漸升溫,像是渾身的血都往臉上流了上來。“胡說。”

“真的,比月亮還好看。”他又認真的補充了一句。潔白整齊的牙齒因為笑容露了出來。

“你再說,我不理你了。 ”

她生氣的樣子一點氣勢也沒有,反而像是一個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撓人的小白兔。杏眸裏是潋滟的湖光。

不過他還是從善如流的哄她:“ 那我不說了。”

她看着他空蕩蕩的衣袖,心又開始暗暗的抽搐。“胳膊還痛不痛?”

他眯眼笑笑:“從來都沒痛過。”他額上細軟的發絲在随着風輕輕的晃動。

她抿了抿唇:“騙人,胳膊斷了怎麽可能不痛的。”

“真的。我一想到以後你就能健健康康,活潑快樂了,我就一點也不痛了。”她的聲音溫嬌軟糯,他只是聽着她這樣靜靜的跟他說話,便覺得如墜雲團。怎麽可能會感覺得到痛呢?

作者有話要說: 求個評,求個收

這麽甜的甜餅,真的不嘗一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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