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方式
靖瑤一覺睡醒已經是黃昏了。整個天空都像是被一個大橙子照成了橙紅色。雖然人是醒了,不過人還是懶散的,不肯起床。昨晚上她幾乎徹夜未睡,全身的每一寸骨頭都要碎掉了。她終于認識到,沈默練武的壞處。偶爾想想,若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她在那時候可能會感受好多了。
丫鬟見她醒了,便過來小聲的問:“皇妃,要不要傳膳?”
是餓了。她嬌懶的吩咐道:“傳到我屋裏來吧。跟他們說,不必清淡。湯味厚重些。”
那丫鬟應身剛要離去,靖瑤又叫住了她:“你見着小碧了嗎?”按說她這麽消失了一晚,小碧應會緊張的一直看着她了。怎會一起床便是小佩在照顧自己。
小佩猶豫了一下,才大着膽子道:“小碧姐姐一早在院子裏跪下了,說是對不住小姐。讓小姐降罪于她呢。”
靖瑤搖了搖頭,無奈的跟她道:“你去跟小碧說,讓她進來回話。”
不過一會,小碧便站在了她的面前,兩個眼睛腫得跟個核桃一樣,是哭久的緣故。甚至見到她了,她還在不停的抽噎着。
靖瑤煩得很,将茶幾摔到她的面前。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屋子裏铮然響起。那碎裂的渣子高高濺起,差點濺到小碧的眼睛裏,她下意識的後仰,躲過了渣子。
靖瑤冷着臉道:“你若還是抽抽嗒嗒的,便繼續去外面跪着好了。你自幼跟着我,是誰教你遇事的時候只會哭?”
小碧再不敢抽嗒,強自忍淚道:“我只是太擔心小姐了。昨天晚上我守在外頭,可是突然間後頸就被人打了一下,整個人就失去意識了。等我早上起來的時候都已經天亮了。我擔心死小姐了。”
靖瑤冷淡的嗯了一聲,眼神極有壓迫力的盯着她看:“小碧,你是突然間失去意識的呢?還是放任自己失去意識的呢?”
小碧猛然擡頭,水光淋漓的眸子裏寫滿了不可思議:“小姐,你懷疑我跟外人竄通一起來害你?”
靖瑤起身,緩緩踱步:“我總想着,以你的武功,或許會被擊倒。但總不至于連一聲警示我的聲音都發不出吧?”
小碧膝行朝前幾步,抱着靖瑤的腿,凄身道:“小姐,是奴婢武功不濟。當時,從我受擊到倒地,不過瞬息。我真的來不及通知小姐。可是小姐,我跟着你十幾年了,我怎麽可能會連通外人一起來害你呢?”
靖瑤看着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辨不出喜怒。伸手将她扶起道:“算了。我只是不放心才問問。若我日日想處的人對我有異心,那才是最可怕的人。”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小碧,你知道你效忠的誰嗎?是我還是鎮南王?”
小碧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那不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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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瑤坐在銅鏡前,攬鏡自照:“我與父王同一立場的時候,你效忠誰都是一樣的。可是如果我們反目成仇了呢?“
小碧大驚:“你們是父女,怎會反目成仇?”
兩人正說着,小佩恭身進來傳話:“小姐,太子殿下協同太子妃娘娘來了。”
靖瑤輕輕的舒了口氣。該來的跑不掉。
她轉頭輕輕吩咐小碧:“你去洗把臉,好好想想。佩兒,你過來替我梳妝打扮。”
佩兒過來将她的頭發縷縷梳順,結了個百合髻,只餘兩縷低低垂在頸側,妩媚又溫柔。拿了螺子黛細細的描眉,直到描出遠山眉。眼睛上沾了些珠粉,顧盼間光輝流轉,神采煥然。唇抹了胭脂,紅如幻彩。
佩兒替她換了件粉櫻色的湘裙。沙制的料子上重工繡着蝴蝶牡丹,連翩跹的姿勢都畫了出來。最妙的是那裙擺逦迤三尺,蓋過了腳,她如今腳痛的厲害,便可以在裏面只着木屐。
妝扮完,小佩掀了簾子,扶她往前走。
走至回廊拐腳之時,正遇見沈默。四目相對,他看着她花團錦簇,绫羅綢緞堆身的樣子,皺了皺眉。轉身欲向前走去。
靖瑤手擺了擺,示意小佩退下。
然後輕喚了一聲:“夫君。”
他回身看她,神色似有不悅。
她快走兩步,到他的身邊,聲音還是一味的婉轉悠揚:“夫君,你走慢點。”
他心裏惱她這樣千嬌百媚的樣子。但是顧及皇兄皇嫂來了,若是此時不搭理她,難免落了她的面子,讓她難做。
她見他慢慢放低了步速,眉目間露出了輕笑。只是他神色冷淡的很,明明與她相距不過數尺。又仿佛隔了幾千裏時的。
到了花廳前,他忽然伸手挽住靖瑤,靖瑤一愣,頗為歡喜的擡頭,瞧見他依舊清冷的輪廓,撇了撇嘴,随即換上了那副溫婉嬌羞的樣子,與他一起進了花廳。
太子與太子妃正坐在花廳裏,見他們來了,便站了起來迎他們。
太子瞧見靖瑤今日的樣子,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頭。她今日眉間帶了紅色梅花钿,越發趁得眉目清婉,有纖麗之姿。只是盛裝華服下,他仿佛又看到了她昨夜那樣妩媚動人的樣子。
太子妃并不曉得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只聽說靖瑤昨個兒晚上出門的時候遇到了山賊,幸虧沈默救的及時。如今看靖瑤膚色紅潤,巧色倩兮的樣子,應是沒有發生什麽別人悔及的事情。
她上前兩步,親熱的道:“靖瑤,你沒事就好了。我一聽到消息,便想來看你。但是夫君如要讓你休息下。方才等到現在來看你。” 靖瑤見她臉上是純然的擔心,心頭微暖,聲音放慢了。故意将頭倚靠在沈默的臂上:“多虧夫君來得及時。不然我有何面目再見夫君。你可不知,那些山賊有多麽的惡心。”
太子的臉色變了又變,青白交加。
沈默摸了摸她的臉:“是啊。若是你有什麽不測。可讓我怎麽活啊。”
明明是深情的話,可是他繃着臉說出來,像念書一樣。哪裏都哪裏違和。
見他們無事,太子妃與太子很快便告退了。
等他們一走,靖瑤便出言相譏道:“夫君,你未對誰說過深情的話,沒有經驗也是正常的。但是你總該看過唱戲的,那些戲子難道也是這樣板着臉說山盟海誓的嗎?”
他冷冷看她一眼,抽出随手的匕首,意味深長的道:“要我給你唱一段嗎?”
靖瑤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紗裙下的手握緊:“我想,還是不必了。只要話是在的,怎麽說出來又有什麽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