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鴿子
事情一直忙到了醜時,幸好大夫來的及時,小碧的血止住了。靖瑤看着她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閉着眼睛像沉睡時一樣。她的心裏空落落的。說不上為什麽,只是覺得一切都在像是不可預知的不好的一面開始滑落了。
她起身像屋外走去。
沈默瞧着她,她漆黑的眼睛裏沒有流出一滴的淚。
他轉過頭問她:“你跟小碧怎麽了?”
靖瑤歪過頭來對他笑。如今她什麽都不想對他說了。她在他的心中或許早已經是心狠手辣,手段酷烈的女子了。而實際上她确實是那樣的女子,所以她不能怪他那樣的去揣測她。或許在他的心中,小碧也是被她逼的自殺的。
她搖着頭,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向前走着。身段窈窕,步态輕盈。廊下的燈已經熄了,只有甬道的燈光昏黃,映照着她妖嬈的體态。
他突然出手如電,扣住她的腕子。冷峻的臉上薄唇緊抿,聲音艱澀剛硬:“難道你同我一句話也沒有了嗎?”
他的手勁很大,靖瑤覺得自己的腕骨都要碎了。她又沖着他婉轉的笑了笑,聲音軟軟的:“夫君想讓我說些什麽?”
他瞧着她,她雖然笑容嬌俏,語氣柔和。便是那笑意全是浮在表面的,她在敷衍他。他咬牙:“你和小碧怎麽回事?”
夜風吹過,她劇烈的咳嗽。他怔了一下,手下力道放輕。
她從懷中掏出繡帕,以帕掩口輕輕的咳着。他這才注意到,她的腕子粗粗一道痕跡,他太用力了。他手指箕張,燈光下,有些無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搖了搖頭,要怎麽說呢?即使把因果重頭再說一遍,難道他就會相信她。他說不定認為她是為了逃避責任,才和小碧竄演了這樣一出戲。
“可不可以不說?”
月色下,她的眼睛裏掩不住的疲倦。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她的步子走的很快,仿佛後面有什麽東西在追趕她一樣。
到了內室,有早等在一旁的丫鬟婢女們過來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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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今天外面穿得是一襲鶴青披風。小佩踮起腳事,将他颔下的系帶解了。三殿下很高,她盡量的踮起腳也不過到他的下颔,他貼心的低了低頭,方便她解。
小佩這才看到殿下的下颔長了胡茬,青青的一片。解完了披風,便是裏面的圓領檀袍。她将玉帶解開後,卻看見三殿下的胳膊還是張開着。她順着他的眼神望過去,只見三殿下的眼睛盯着正在梳妝的皇妃,眼睛瞬也不瞬。
她心裏微微的嘆氣。管得住自己的感情,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殿下皇妃明明是那麽相愛,中間卻又像是隔着天塹。兩個人都太驕傲了。
靖瑤從浴房裏出來後,便躺在床側睡好了。錦賬放下來,隔絕了燭光,簾賬內昏昏暗暗的。她閉着眼睛,輾轉反側總也睡不着,耳邊卻是水聲,從浴房裏傳來,隐隐約約。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那水聲停了。她眼睫顫了顫。旋即,室內響起他的腳步聲,她透過簾賬看過去,正看到他穿着寝衣往這邊走過來。
那寝衣寬寬松松的搭在他身上,露出一片精壯的胸膛。有水滴從他的胸膛滑落,一直落到硬實的腰腹間。他身上還有着剛淋浴完的水氣。
眼見他就要掀開簾子了,她忙将眼睛閉起來。
沈默掀開簾子,嘴角幾不可查的變了一下。
她安安靜靜的躺在床裏側,雙手交疊平貼于腹前。呼吸平穩。
她或許以為她僞裝的很好,以為他看不出來她在裝睡。
他也不揭穿她,自上了床。伸手一摟,便将她的腰摟在了懷裏。
她的眉輕輕的皺了下,這樣的姿勢,她整個人都被他禁锢在懷裏了。腿蜷曲的貼着他。他身上很熱,像小火爐一樣。
她想開口罵他,又想到如今兩人算是在冷戰,遂做罷。
這一路回了京城,靖瑤坐在轎子,他騎着馬,兩人竟再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晚上用膳時,靖瑤便開口同沈默提起想去鎮南王府小住一段時日。
沈默聽完,沒有立刻回複。他夾了口鹹菜放進嘴裏,神情看不出喜怒:“王府住不下你?”
靖瑤的心晃了一下:“我只是想念哥哥。”
沈默面色淡淡:“你若是想念他,我差人把他接到王府裏過幾日。”
靖瑤堆笑的臉再也繃不住了,她将玉箸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這樣有意思嗎?”
沈默眼皮擡了擡,不怒反笑:“靖瑤,你看着,除了世井潑婦,還有誰能像你這樣做這種動作?婦德,女戒你是白看了。”
靖瑤冷笑一聲:“我從未看過婦德女戒,我為什麽要去看那些荒謬的東西。”頓了頓,她補充道:“當然,我也知道我犯了七出之條,若殿下同意,我願向陛下自請和離。”
她覺得這句話說出口時,心頭的重擔猛就落下了,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她并耐煩過這種面和心不和的日子。
她認為沈默應該也是歡喜的。和離後,他自然可以娶一個更聽話更溫柔的女子。
誰知他的臉色卻冷得結冰一樣。射過來的眼神讓靖瑤忍不住打了個冷噤。他的雙拳緊緊的握住,靖瑤甚至都以為他要過來打她了。幸好他只是緊緊的閉了了眼睛,随即拂袖而去。
下人們見他面色不好,紛紛退避三舍。
走出主院的時候,他冷着臉将府中的護衛調過來,吩咐道:“守着夫人,不許她踏出院子一步。”
靖瑤見他走了,便自去收拾了包裹。
滿櫃子的衣服,首飾,全是他送的。她咬牙想了想,雖然他們兩個人現在吵架了,但送給她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便把所有的東西都收攏好了。
旁邊侍候的嬷嬷跟小佩見她如此,臉都吓白了。屋子裏靜的連心跳聲都聽得清楚。
半晌後,還是錦姑姑開的口:“皇妃收拾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麽?”
靖瑤挑了挑下巴,語氣不善:“我做什麽難道要向你交待嗎?”
錦姑姑讪讪的閉上了嘴。
她将自己打扮好,便去小碧的屋子中尋小碧。
小碧的傷尚未完全康複,正躺在床上養傷。聽得屋外有動靜,擡頭看過去,見是靖瑤。她穿得很素淨,滿頭青絲結成百合髻,頭上一根發釵也沒有。唯有眼睛發亮,熠熠有神。
她站在門前,也不進來,只是問她:“你能下床嗎?”
小碧心頭詫異,卻未開口問。勉強下了床,走起路來卻飄飄的,十分不穩。
靖瑤想了想,将手中的兩大袋包裹丢在地上,走過來扶着小碧的手很前走。
小碧臉色窘紅:“小姐快放開奴婢。奴婢卑賤之身,怎能要小姐攙扶?”
靖瑤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小碧看了眼地上的兩大袋包裹,眼睛閃了閃:“小姐要扶奴婢去哪裏?”
靖瑤看着外面枝柯慢搖的樹:“去看看鎮南王府的樹。”
剛走到院門外,便有護衛出來攔住了她。
為首的那個護衛恭敬的道:“皇妃要去哪裏?殿下下了嚴令,不許皇妃出這個院子。”
靖瑤眉頭微皺,随即笑道:“我扶小碧看看湖邊的風景,不出底邸。”
那護衛面無表情的重複道:“殿下的嚴令是皇妃不許出這個院子。小的也是奉命辦事,請皇妃不要為難小的。”
靖瑤的面色冷了冷,呵斥道:“難道只有殿下是你的主子,我就不是嗎?”
那護衛叩首:“皇妃不要為難小的。”
靖瑤長長的嘆了口氣。
沈默可不愧是刀尖上滾過來的。拿治兵的辦法來治家。
她進了屋子裏,又寫了封信綁在鴿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