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果那時候有避雷針……
奚柳一時被帶歪了, 真按照歲歲的假設想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意識到, 這根本沒有意義。已經過去的事, 哪怕想出千萬種應對的辦法，又有什麽用呢？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麽多如果，也沒有後悔藥。
他垂下眼眸, 纖長的睫毛遮去眼中的思緒。
小模樣看起來特別的讓人心疼。
歲歲決定不欺負他了，要正經起來，她對奚柳說，“你看，我都要死了，就當是做好事, 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這樣都不行嗎？”
這句話翻譯過來——你看, 雖然被雷劈這件事有點戳你心窩子，但是對我來說，同樣也被死亡所威脅着啊，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現在其實是同病相憐的。
奚柳聞言，擡起眼眸看向她, 細細打量了一番後, 開口說道, “你真是奇怪, 在你身上, 我感覺不到恐懼。”
我有讀檔重來，我當然不會怕啊。歲歲心離這麽想，嘴上卻說，“因為我認命了啊。”
奚柳牽起唇角，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不管你到底有什麽打算，都沒用，我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你走的，你死定了百歲。”他又強調了一遍，之後話鋒一轉，“所以我可以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就當是滿足你的遺願。”
狗東西，說話是真的欠打，不配讓人心疼！
歲歲心裏把他罵了幾遍，臉上挂着的也是那種一看就知道很假的微笑，“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
雖然過程比較曲折，但歲歲最終還是從奚柳嘴裏問出了她想要信息。
首先是他出事的時間點，不知道是真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剛好跟歲歲的一周存檔非常對應上。那個存檔的時間是晚上睡覺之前，而奚柳出事是在第二天中午。
歲歲的确沒記錯，那天寧蕪的天氣是真的很好，豔陽高照，碧空萬裏無雲，但是別忘了有這麽一個詞——晴天霹靂。
那天奚柳直播到将近淩晨四點才下播，之後就直接睡覺了。理論上來說，作為一個妖怪，他其實是可以不用像人類一樣每天都睡覺的，只是化身為人的時間太久了，漸漸就養成了這種習慣。
Advertisement
他每天都是傍晚黃昏日落之後才開始直播，這主要是因為他不怎麽喜歡在日光下活動。這并不是說他懼怕陽光，畢竟他是妖怪不是鬼魂，而且他的本體是柳樹，日日月月年年都沐浴在陽光之下，真要是害怕，根本就走不到今天了。
意外發生的時候，是中午，那時候奚柳還在休息。
就是在他們現在坐着的這間屋子，這個陽臺上，他閉着眼睛，放空了大腦，什麽都不想。妖力隔絕了城市的喧嚣，只餘下自然的聲音，鳥叫蟲鳴聲中，漂亮的蝴蝶振翅飛舞，水中魚兒自由自在的游動……
綻放的薔薇花圍起來的這方天地裏，任何動靜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然而，天空毫無預兆的降下雷霆，巨響聲随後而至。
一道，兩道，三道……
奚柳清楚的記得，一共七道雷劈在他本體之上，破開了妖力結成的防禦，将他的樹幹攔腰擊斷，樹冠坍塌。斷口處留下了焦黑的痕跡，他身上亦是有被灼燒一般的感覺，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那七道雷霆，周圍的人類完全沒有察覺到。”奚柳說，冷冷的聲音，帶着嘲諷的意味，又有不甘，“我化身為人，這世間無人知曉，它如今便也要我無人知曉的死去。”
“憑什麽？我就要去死？”奚柳問，而後又說，“百歲，你知道我有多想将周圍的這一切都毀掉嗎？”
歲歲點頭，很快又搖頭。因為這種死之前拉個墊背的心理，她懂，但又太不懂。
“但你最終沒有。”歲歲說。
奚柳勾人的綠色眼睛看着她，“是啊，我忍下了，他們逃過一劫，可是你卻自己送上門來。我已經忍了一次，不想再忍第二次。”
歲歲：“……”
行了我知道你想拉我墊背，不用這麽見縫插針的強調一遍又一遍！
歲歲深呼吸，壓下想揍人的沖動，盡量心平氣和的對奚柳說，“如果我不是在這個時間點出現，而是在那個意外發生之前來找你，你會怎麽做？”
奚柳聞言，勾起唇角，露出那種讨人嫌的笑容來，“如果是別人，我大概懶得見，但是你……”
他話說一半，就停了。
歲歲磨牙，追問，“我怎麽樣？”
“我最讨厭你這種歐洲狗了，隔着屏幕就算了，還敢送上門來，哼！”一聲輕哼，後面的話不說也能猜個大概。
這個人明明長了一張小天使的臉，但是性格怎麽可以這麽讨厭啊！
“你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狗東西！”歲歲忍不了了，咬牙切齒罵人的同時，向着奚柳撲過去。
也不知是對方沒反應過來，還是根本沒把她當威脅，讓她一下子就把人撲 倒了。
歲歲想着，一定要把他那張讨人厭的嘴扯成長長的二字，但是沒等她動手，被她摁倒在地上的奚柳，手臂忽然幻化成柳樹枝條，緊緊将她的身體纏繞住，瞬間動彈不得。
緊接着，脖子上傳來熟悉的感覺，有些微癢，像是被什麽東西碰到了……
“卧槽狗東西你又想殺我？！”
回應她的是一聲冷笑，那種沒有一絲溫度，冷到了骨子裏的聲音。
眼前一黑，再睜眼時，歲歲就回到了序號5，她剛才惡向膽邊生想對奚柳‘動手動腳’時，以防萬一存下的檔。
歲歲下意識伸手去摸脖子。
短短時間裏，她可憐的脖子已經被勒了兩回了，而罪魁禍首奚柳就坐在她旁邊，精致無可挑剔的五官，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過分纖細的身量，看起來是如此的人畜無害，讓人心疼。
實際上卻是個喪心病狂的狗東西！
“你給我等着！”她心裏放狠話。
她很清楚，奚柳是她的任務對象，除非她不想回家了，否則這個人……不對是妖怪，她是必須要救的，但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上回在公園裏捅了她一刀的通緝犯，最終被她通過反複讀檔，折騰了無數次後，狠狠揍了一頓。
奚柳這個妖怪，她會救，但仇也要報！
歲歲用惡狠狠的眼神盯着旁邊的蒼白少年，開始思考怎麽找回場子。
她腦子裏思緒紛飛，只聽奚柳忽然開口，“你恨我也沒用，只怪你自己送上門。”
歲歲：“……”
這個讨厭鬼在旁邊，真的是沒辦法好好思考！
“狗東西，等我回來收拾你！”歲歲放完狠話，直接選擇讀取存檔，先離開這個地方，眼不見心不煩。
……
序號4[22:49:56]
又一次回到這個時間點，歲歲感覺自己都快适應身體疲憊的狀态了。她從床上爬起來，踩着拖鞋進了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強制讓自己清醒。
看着鏡子裏那張臉，最初的那種陌生感幾乎已經沒有了。她微微有些愣神，片刻後收回視線，離開衛生間，走到房間的飄窗上坐下，一邊随手抓過一個卡通玩偶抱在懷裏。
起初她只想着如何報複奚柳，但是漸漸的，思緒就被別的事分走了。
歲歲想了很多，直到冷水臉的效力過去，困意重新襲來。
她側頭看向窗外，透過窗紗，能看到對面樓的情況，方明遠家裏的燈還亮着，他大概還沒睡。
思及此，歲歲腦子裏忽然就開始想關于他的事。她必然是要回去救奚柳的，這就意味着，她這段時間在方明遠這裏刷的好感度，經歷的一切都會作廢。
那天下午他因為擔心她找上門，之後邀請她去他家吃飯，之後一日三餐定時投喂……這些事，哪怕她能讀檔重來，也很大可能沒辦法再刷回來了，因為有些事的發生，是需要契機的。
歲歲說不上此刻的心情，真的很複雜。
她想得多了，不免有些走神。
擺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這原本是細微的動靜，但是在安靜的屋子裏被放大了。
歲歲一下子回過神來，擡頭看了那個方向兩秒，而後才慢吞吞的起身，赤腳踩過屋子裏鋪着的柔軟地毯，走到床邊上，拿了手機查看。
是微信消息，方明遠發來的，問她怎麽還沒睡。
歲歲微愣，很快又反應過來，既然她可以看到他家的燈亮着，那他那邊自然也能知道這邊的情況。
歲歲拿着手機，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好幾秒，才回複過去，“在想一些事情。”
她回了消息之後，便見聊天框上方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歲歲不等方明遠的回複，直接撥了微信電話過去，鈴響一聲，便接通了。
“方老師……”歲歲先叫他。
“嗯。”方明遠應聲，而後問她，“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算是吧。”歲歲沒有否認，因為就算她否認了，也沒什麽可信度，如果真的沒事，她就不會這會兒還沒睡，也不會給方明遠打這個電話。
“突然發生的一件事，看起來有兩條路在我面前，但事實上，我根本沒有選擇，為此我還需要付出代價，放棄一些東西……”歲歲說到這裏，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因為電話對面這個人，就是被她放棄的那個。
雖然當讀檔重來之後，方明遠什麽都不會記得，但是這些對她來說，都是真實經歷過的事，沒辦法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方老師，對不起。”
歲歲說完之後，直接挂斷了通話，而後選擇系統界面上的序號2[21:56:06]，書友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