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轉眼時間過去了差不多半年。
這一次重頭開始, 因為不用再攻略誰, 歲歲就可以不用考慮沈承安的想法，拿了分手費，又把車子折現一百萬整，瞬間變成一個擁有大幾百萬的小富婆。她拿到錢的當天就直接訂機票離開餘澤，從沈承安的視線裏消失。她先周邊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然後慢慢的挑選以後定居的地方。
她對這個世界不熟悉, 唯二待過的兩個地方就是餘澤和寧蕪，前者是沈承安的大本營完全就不用考慮, 而後者也有兩個‘熟人（妖怪）’。其中方明遠歲歲可以不用再接觸，奚柳那邊卻不行, 因為她不知道那七道天雷還會不會落下, 她不想奚柳死，終究還是要去看一看。
于是歲歲最終選擇在寧蕪落腳, 畢竟這邊的飲食文化和氣候之類的, 她挺适應的, 只是不住以前那個小區了，重新挑了一個。
時間到了傍晚，夕陽墜入陰沉厚重的雲層之中後，天色顯得十分昏暗, 很快又開始飄起雨。
歲歲坐在敬老院活動室的暖爐旁，手裏捧了杯熱茶, 扭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便收回視線。
不用重複讀檔的這半年, 感覺比之前的一個月要快上無數倍，而且輕松快樂無數倍。
她現在的生活正是一開始規劃的樣子，經營兩個賬號，一個畫畫一個做u主，整個過程都很順利，現在兩個號都已經是百萬粉絲級別的，生活沒什麽問題了。
至于沈承安那裏得來的錢，歲歲只留了很小一部分，剩下的全捐出去。并非是她嫌棄這個錢，起因是她剛在寧蕪這邊住下之後，一天下午外出散步的時候，在十字路口目睹了一場慘烈的車禍，事故造成兩個人當場死亡，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的爺爺就在馬路對面等他，親眼看着他被撞飛，鮮血蔓延一地。
作為一個路人，這跟歲歲是沒什麽關系的，最多感嘆一下人生的意外無處不在以及生命的脆弱，但是她事後每每回想起老人絕望的眼神與哭聲，都覺得心裏揪着發疼。
歲歲無比的清楚，這個世界上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各種各樣的生死離別，人的一生之中也難免遇到各種意外，她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人。可她還是會忍不住的想：如果我像之前一樣每天存檔，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這場悲劇？
然而重來的這一次，她只想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已經放棄了存檔……
不怕盡力而為之後的失敗，最痛苦的是‘我明明可以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去做’。
這件事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歲歲整個人處于一種痛苦和自我懷疑狀态之中，好在很快她就想通走出來了。
“我不是救世主，拯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她告訴自己。
那之後，歲歲就把從沈承安那裏得來的分手費大部分捐了出去，其中大頭捐給了慈善機構，餘下她原本是想給那個在車禍之中失去了孫子的老人，但是對方不肯收，說自己快要入土了，拿着錢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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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歲那時候才知道，老人的兒子媳婦早年死于意外，就剩下那麽一個孫子，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來含辛茹苦把孫子養大，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了，卻出了這麽一場車禍。
老人已經七十多歲的高齡，沒了親人之後，住進了鎮上的敬老院裏。歲歲去看他的時候，他就坐在檐下，癡癡的看着門外邊，像是在等着什麽人出現一樣，偶爾會用哽咽的聲音說，“我最近做夢總會夢到阿寶，還有他爸媽，是不是要去見他們了？”
歲歲聽了眼睛發酸。
後來每個周末她都抽出時間，來到鎮上的敬老院裏，帶上一點東西，陪老人說說話什麽的。敬老院裏不止這一個老人，其他的她也會帶上東西看望一下，一來二去，就都知道她了。
……
再有幾天就是除夕了。
一般來說，年底是各種工作最忙的時候，不過方明遠情況比較特殊，最近比較清閑……嗯，應該是已經清閑很久了才對。而會有這種狀況的原因，不是刑偵隊裏沒事可做，是他消極怠工。
起初大家都沒察覺到這一點，主要是因為方明遠是那種話比較少的人，而且喜怒不顯于色，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漸漸才覺得他狀态有點不對勁，經常會走神，心不在焉，拿着個手機對着黑掉的屏幕發呆。
“你們說，方隊是不是……戀愛了？”刑偵隊的微信小群裏，有人提出了這個問題。
“戀個錘子愛，方隊每天生活規律得不行，辦公室家裏兩頭挪，跟女性生物交流的機會和時間屈指可數，而且他那個性格……這樣都能戀愛，我倒立吃x！”
“不是，你沒懂我的意思。之前咱們跟餘澤那邊的兄弟聯手辦的大案子還記得吧？那些夢幻的信息來源，是方隊接到的一個電話，給他打電話的是個女孩子，聽聲音很年輕。仔細想想，那時候方隊執着的不停打人家電話，那架勢……結果人家姑娘開口求他之後，直接就放棄了。我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方隊那時候的表情和聲音都不對勁。也差不多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就有了看着手機屏幕發呆的行為。”
“……聽你這麽一說，我也有印象，但是不能吧？方隊又不認識人家女孩子，就憑一個聲音，并且只有兩次短暫的通話，就喜歡上了對方？”
“雖然聽起來是不太可能，但是感情的事，誰又說得清。”
“如果是真的，那方隊豈不是太慘了？他那樣子肯定是初戀吧，結果遇上這麽個情況，茫茫人海中找一個人本來就難，現在還答應了對方不繼續查，這輩子估計都再遇不上了。”
“那個號碼我還記得，要不我偷偷查查？”
“別吧，方隊都答應了，而且人家姑娘也夠仁至義盡了，估計是冒着生命危險給咱們提供那些線索的，不然不會隐藏身份連線人獎勵都不拿，那可是筆巨款！”
這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不過大家看方明遠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同情。還有人脈廣的，試圖給方明遠介紹相親，想幫他從失戀的陰影中走出來，結果……哪有什麽結果，方明遠能答應才有鬼了。
作為多年的老搭檔，許文濤也嘗試過跟方明遠談心，得到三個字回複：“我沒事。”
也不知道是真的沒事，還是不想說，又或者不知道怎麽說。
許文濤幫不上忙，索性不再問，只是默默把隊裏的事都攔下，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擺到方明遠面前，給他時間慢慢去調整。
這一緩就過了快半年。
……
方明遠的身體已經養得差不多，适應了義肢後就可以站起來走路了，只是不能走太遠的路。但也夠了，比起輪椅來方便太多。
除夕将至，方明遠比其他人提前放了長假。他沒有跟往年一樣去省會過年，因為家裏老爺子退休後搬回到老家，大家自然要一起回去。
他老家就在寧蕪下面一個山水秀麗的小鎮上。奶奶過世早，家裏老人就剩下一個爺爺，好在身體健康。方明遠父親那一輩有兩兄弟，他父親排行第二。大伯家也是一個孩子，大方明遠六歲，早早就成家，如今孩子都上初二了，叫方錦麟，長手長腳皮實小子一個，成績還不錯，跟方明遠關系很好。
這兩個歲數相差巨大的堂兄弟，一個占了一個沙發，一個窩着打游戲，一個拿着手機發呆。
“嗷嗚~”只聽方錦麟忽然怪叫了一聲，整個人在沙發上瞎扭一通，“又沒抽到啊啊啊啊！”
方明遠聞言，往那邊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繼續看着手機屏幕。
過了幾秒，只聽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接着身邊的沙發受 重陷下去一點，是方錦麟湊了過來，“堂哥堂哥，幫我個忙呗~”他說着話，把手機往方明遠面前一送，“幫我換換手氣抽個皮膚看看，我大老婆畫的小老婆的皮膚，抽了一萬年都沒抽出來，心态都要崩了！”
方明遠把堂弟嘴裏大小老婆之類的話當放屁，淡淡問一句，“怎麽抽？”
“點這兒，點一下就行！來吧，單抽出奇跡！”方錦麟非常的殷勤。
方明遠随手點了一下，只見手機屏幕上一陣炫目的特效之後，跳出來一張圖，花裏胡哨的，還帶着幾個字——鲛人·年年有魚。
方明遠不知道這是不是堂弟要的，問，“還要抽嗎？”
旁邊方錦麟安靜了兩秒後，忽然歡呼起來，“牛逼啊堂哥，一發入魂，抽出我歲歲老婆畫的皮膚來了！”
歲歲！
這兩個聽起來很普通的字，對方明遠來說，卻是不一樣的。
“什麽歲歲？”他下意識問。
方錦麟沒注意到他的态度變了，帶着炫耀的心裏跟他巴拉巴拉說了一堆，“就是我大老婆啊，一個很厲害的畫手，微博名字叫年年歲歲，百妖譜裏人氣前三的皮膚都是出自她的手，今年新年限定皮膚也是她畫的……我歲歲老婆不止會畫畫，剪視頻也很厲害，簡直就是神仙下凡！”
從方錦麟的口中，方明遠知道了，他口中的歲歲老婆有兩個賬號，一個是微博叫年年歲歲，一個是c站的叫歲歲年年，雖然沒露過臉，但是聽聲音是個很年輕的女孩。
年年歲歲，歲歲年年……年歲……
雖然明知道世界上不會有這麽巧的事，方明遠還是抑制不住的，想要去試一試。他讓方錦麟給他找出了歲歲的發布在c站的視頻，點擊播放。
他已經做好了聽到一個陌生聲音的準備。
“大家好，我是歲歲……”
跟電話裏比起來略微有些變化，但是的确就是那個叫年歲的女孩的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方明遠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不然人海茫茫，怎麽就讓他找到了呢？
……
方慶輝走近了，聽到小姑娘在打電話，“我這邊沒關系的，再找個車就行了，你先處理好自己的事吧，記得報個平安……”
方慶輝回鎮上差不多有三個月了，小地方沒什麽娛樂，他每天就提着個鳥籠子到處轉悠，後來在公園裏遇到一個下棋好手老林，就跟對方較上勁兒了。後來從其他人口中得知，老林本來是有個孫子的，但是前段時間出了車禍……唉。
好在有個好心的小姑娘，每周都會過來看老林，配他說說話什麽的。
時間久了，方慶輝也跟小姑娘熟了，知道她叫餘歲歲，長得好看性格又善良，還會畫畫，很是招人喜歡。
“方爺爺。”歲歲打完電話看到他，笑着打了個招呼。
方慶輝走過去，“歲歲啊，我剛才聽你電話，是沒車了嗎？”他知道小姑娘專門約了一個車，每周固定城裏鎮上來回接送她。安全防範意識這一點做得很好。
歲歲笑着說，“嗯，李哥剛才給我打電話說他家裏出了點事，不能來接我了，我正準備重新叫個車。”
“你一個小姑娘坐陌生人的車不太安全，這樣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歲歲猶豫一下，接受了方慶輝的好意，坐上他的車。原本的打算是司機先把方慶輝送回家，然後再把歲歲送回城裏。只是誰也沒想到在這二十分鐘不到的車程裏，忽然狂風大作，伴随着電閃雷鳴，淅淅瀝瀝的小雨，瞬間轉為傾盆大雨，噼裏啪啦砸在車窗玻璃上。
小鎮在風雨之中變得模糊。
“歲歲啊，這雨一時半會兒估計停不了，先去我家坐一會兒，把飯吃了，慢慢等雨停，再送你回去吧。”方慶輝轉 頭對旁邊的歲歲說。
這麽大的雨，開車不安全，歲歲不可能讓方家的司機冒着雨送她回去，于是點點頭，“那就打擾了，方爺爺！”
車子開進庭院，在一棟中式別墅前停下。車門随即被從外面拉開，一把大傘罩在了頭頂上。
方慶輝先下了車，跟撐傘的人說話，“下着雨呢，明遠你怎麽出來了？”
嘈雜的雨聲中，歲歲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爺爺，我的傷已經好了，再說就幾步路的事，能有什麽問題。”
“你忙走什麽，車裏還有我的客人。”方慶輝說着話，回過頭來對歲歲說，“到了，下來吧。”
歲歲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應了一聲，彎腰下了車，一擡頭，就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歲歲啊，這是我孫子，叫方明遠，長你幾歲，叫方大哥就行了。”方慶輝介紹完了歲歲，又對旁邊撐着傘的方明遠說，“這是餘歲歲，小姑娘今天在我們家吃飯。”
話音落下，就聽被介紹的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方老師……”
“歲歲……”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