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蔣京明本來還想用“野男人”借題發揮, 好好地從她身上得到點什麽福利,可萬萬想不到他卻反而被她的話撩的措手不及,凝神屏息,話不過腦, 他問:“你是不是哄我才說這種話?”

他在陳慢一面前多數時候都不善言辭, 溫情的話百年難得說一次, 他的感情總是表達的很蹩腳, 曾對她說過的那些威脅的話,每一句裏都藏着關心和愛意。

他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不自信的, 所以才會想要牢牢把控住她的人生,不想給她一絲一毫離開的自己的機會, 他把風險規避在外,粉飾太平。

陳慢一喪失了力氣,她有點累了,費勁笑了下, 笑容中淺顯的疲憊一閃而過, “對, 你被哄到了沒有啊?”

蔣京明話音落地就後悔了,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就像他們剛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 他每次都強制的逼她做這件事做那件事,面對她的不滿也從來不肯解釋上一句,只固執的用威逼利誘的辦法讓她就範。

他腦子昏昏沉沉的,覺着她現在的笑特別礙眼。

氣氛漸漸悶起來, 像是有一層陰雨沉沉壓在兩人的頭頂,裹挾着狂風過境,寸草不生。

這晚,蔣京明睡的特別早,也特別的沉,他似乎聽不到外界的丁點聲響,毫無防備的睡顏讓人心生憐惜。

他少見的做夢了。

其實也不算做夢,只是好多年前的事從他的腦子裏又過了一遍。

他夢見了他的童年,那實在不是一段快樂的時光。

母親每天都畫着精致的妝容,言行舉止都極為妥帖,她在樓梯上冷冷的看着站在底下的他,那種目光像是在看一件商品,沉思着折成貨幣能得到多少的收益。

自有記憶以來,母親就很少對他笑過,每天晚上會過問一遍家庭教師他的學習情況,學的好就對他笑一笑,和她在電視上面對鏡頭面對競争對手一樣的笑容,虛假又疏離。

小孩子總喜歡另辟蹊徑,渴望吸引父母的注意,可他卻不敢,因為他犯了錯,管教他的不是父母,而是老師。

他犯了錯,他的父母只會越來越不喜歡他。

快要長大的那個年紀,他總是一遍遍告誡自己,不要在乎親情了,不要去想他們了,他不需要被愛,不需要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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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靈在沉默中漸漸扭曲,他冷漠的看着在他身邊發生的所有事,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他都用一種置身事外的态度。

漆黑的墨團染黑了他整顆心,他兩面三刀,凡是惹過他的人一個都不放過,全都沒有好下場,他甚至喜歡上看別人痛苦的表情。

生活麻木,也沒有什麽可值得讓他開心的。

蔣京明這場夢做的斷斷續續,在夢裏他總是看見陳慢一,她也總是離他很遠很遠。

有高三她每次都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卻從沒有看過他的畫面,還有她提出分手時的決絕,記憶深刻的是,分手那天,她拉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他。

他發瘋,客廳裏能砸都讓他砸了,他的怒火他的不甘都遠遠比他表露出來要更深更重。

他想問為什麽?

為什麽他想要的人總是要離開他?為什麽沒有人願意陪在他身邊?

抑郁最嚴重那段時間,他甚至出不了門,把自己關在一個黑不見光的屋子裏,躺在地板上,閉着眼就盼望着再也不睜開。

父親嘲笑他矯情,小題大做。

母親自他成年就再沒怎麽來看過他了。

陳慢一也是到了半夜才發現身邊睡着的人發燒了,他身體的溫度高的吓人,來不及跟他置氣,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低聲喚他的名字。

蔣京明平和的五官皺了起來,看着十分痛苦,眼角流下幾滴晶瑩的眼淚,滑在耳邊,氣息浮動,“別走。”

蒼白的臉上透着不正常的紅,他抓着她的手,力氣相當大,死都不放開的那種,陳慢一只能安撫他,“我不走,你生病了,我們去醫院好嗎?”

蔣京明正在半夢半醒之間,睜開眼,視線仍然有點模糊,他固執的重複這句話,“你不準走。”

“我沒說要走。”她無奈。

“去醫院吧?”她誘哄他。

病中的蔣京明也不好哄,“你得陪着我一起去。”

“好。”

陳慢一替他穿好衣服,扶着他出了門,運氣還算好,大半夜的還攔到了一輛出租車,他們兩個坐在後座,蔣京明歪着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抓着的手從始至終就不肯松。

“我難過。”

“為什麽難過?”她問。

“我說錯話了。”他皺着眉繼續說:“你再對我說一遍,沒我不行好不好?”

“不想說。”

“我想聽。”

陳慢一嘆氣,雖說她還有點氣,但和一個病人有什麽好置氣的呢?

“我沒你不行。”她如他所願道。

蔣京明濕濡的舌舔了舔她的脖子,“我沒你也不行。”

“我會死的。”

他這會身體很虛弱,心理好像也撐不下去了,他算計來算計去的很勞心費神,眼眶泛紅,他繼續說:“我很早以前就喜歡你了。”

“我知道。”

“不,比你知道要更早。”他笑了笑,有點小得意,“你抱着作業本走進辦公室,矮矮的傻傻的,很可愛很好看,我當時就想把你占為己有。”

陳慢一心中驚濤駭浪陣陣席卷而過,她幹癟道:“我不矮也不傻。”

“沒關系,傻點好。”

“你做噩夢了吧?”她問,她這輩子還沒見過蔣京明跟今晚這麽脆弱的時候了。

“恩。”

“你夢見什麽了?”

他哽咽,“我夢見你走了。”

“看在你這麽喜歡我的份上,我不會走。”陳慢一忽然笑開,“我看見你哭了。”

“忘掉。”蔣京明擱下兩個字,可惜病中的老虎沒有氣勢。

進醫院,都是陳慢一攙扶着他走進去,他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膀上,他腳步虛浮,意識也越來不太清醒了。

送進病房,打上吊水,他就靜靜躺在病床上,眉間的小山包被撫平,人也沒有那麽緊繃了。

這場病來的轟轟烈烈,去的也轟轟烈烈,幾乎是在第二天他睜開眼的時候就好的差不多了,關鍵在于他平時身體強健,素質過硬,才好的那麽快。

陳慢一趴在他床邊睡着了,他半坐起來,也還能回憶起昨晚他對她說了什麽,挺好的,有些事讓她知道了反而是好事。

窗外淡薄的雲層耀着濛濛的光,溫暖的光暈穿過枝桠上的樹葉灑在地面上。

蔣京明的手指輕輕撫着她的背,望着遠處的天空,垂落下的眼眸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醫生查房,才打斷他的思緒。

兩眼相對,蔣京明的目光冷凝至冰點。

白大褂穿在程涼望身上還挺像樣,他又帶着眼鏡,他的唇角邊好似無時無刻都挂着淺淺的笑,他打招呼,“蔣先生,早。”

蔣京明不搭話就顯得不禮貌了,他回,“早。”

程涼望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眼神在陳慢一身上停了幾秒鐘,“蔣先生,要保重身體啊,昨晚燒的那麽嚴重,要是晚點就不保證會怎麽樣了。”

“謝謝提醒。”

“不客氣。”

“你說話聲音小點,不要吵醒了她。”

那一刻,蔣京明終于在程涼望虛僞的面具上看見了裂痕,從他眼中看見了嫉恨,露出了獠牙。

陳慢一嘤咛了好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們的對話的弄醒的。

脖子有點疼,眼珠子轉了轉,看見了程涼望的瞬間,瞌睡蟲就飛走了,她質問:“你怎麽在這?”

程涼望骨子的涼血熱了起來,他喜歡陳慢一望他的時候,裏面是恨是懼都沒關系,“看病。”

陳慢一鎮定了,程涼望是醫生。

“妹妹啊,我昨晚可發現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不想聽。”

“我偏要告訴你。”

蔣京明拔了針頭,眉頭一橫,他道:“果然醫者不自救,看來你是聾了,她說了不想聽。”

程涼望站起來,手中拿着的圓珠筆被他插在上衣口袋裏,緩聲道:“她不想聽,你聽也是一樣的。”

用非正常的手段調病例不難,看看他這個妹妹招惹的都是什麽人?惹了個玻璃心的抑郁症患者,有意思啊。

“你過來說。”

程涼望走過去,才剛俯下身,啓唇未言,耳邊閃過陣風,臉頰被狠厲的手掌打了一耳光,他的口中很快就嘗到了鐵鏽的味道。

蔣京明盯着他看,“我也不想聽。”

陳慢一立刻擋在他前頭,把兩個人隔絕開來,張開雙手攔住他,如刺猬,她狠聲放話,“程涼望,你別想動我男人。”

我懵懂無知的歲月裏,能夠容忍你的欺負。

但是他不行。

一根手指都不讓你碰。

作者有話要說: 護夫狂魔陳慢一2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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