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虧心事
一目連把目光投向我腳邊,盯了許久。
我成為妖怪的這些年來,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揣測人心。大家都以為我在自誇,實則不然。
舉個例子,就一目連現在的神态和動作來看,他分明是看到了我露出來的裙裾落在地面上,這時候我就懂得該怎麽做了。
好吧,開個玩笑,實際上我沒那麽大的本事。
我要是有這本領,就不用當狗糧了,甚至很有可能會搶了預言之子的生意。
提起落地的裙擺,對一目連表示失禮。剛才開門太急,沒注意好形象就出來見客,确實是我的失誤。
“天邪鬼妹妹!天邪鬼妹妹!”
提燈小僧在冗長的走廊上跑着,手上的燈籠随着他的步伐左右晃動,赤腳與地板接觸時“啪啪啪”作響。在大白天也在提燈,真是盡職盡責,是大家學習的典範。
他正沖着我的方向過來,停到我面前急促地喘着氣。我好想勸他慢慢來,不用太着急,白天的時間長着呢。
一目連倒是搶先一步問:“怎麽了?”
提燈小僧擡頭,身體猛地往後仰了幾分,瞪大眼睛,道:“哦!是一目連大人!”
一目連對他微微鞠躬:“你好。”
提燈小僧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結結巴巴地說:“這……這,您太客氣了……”
不用驚訝,一目連大人是個溫柔的人,禮貌性地回應[你好]是他有着良好修養的表現。我本打算這麽告訴提燈小僧的,可他的嘴巴張得比我快:“天邪鬼妹妹,阿爸讓我來告訴你,我們寮開始分住所,大妖怪們一個屋,小妖怪一個屋,狗糧一個屋。”
“狗糧要一個屋?”我問。
“對呀!我要去通知其他人了。哦!對對!天邪鬼妹妹的不用搬哦,你可以繼續住原來的地方,至于一目連大人是住在東邊的房子。”提燈小僧快速交叉地跺着雙腳,話語基本上是溜過去的,我勉強可以聽到些消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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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努力理清提燈小僧講過的話時,他又耐不住地往前跑了,回頭對我大聲說:“來不及了,我要趕緊去通知完所有人!”
在不久之前,我就有發現晴明一個人跪坐在庭院的石桌前,借用道具使用占蔔之術。他還跟我說過,鬥轉星移,天地輪回,東南西北的方向,分別是白虎朱雀青龍玄武之位。要有好的運勢,就要用狠的手段,把房子重新劃分好分等級來住,方便管理。
房子的裝修都是一樣的,也不是說因為誰是大妖怪,就要特別地給他一個大房間。晴明劃分的房子目的很單純,單單是分開來住而已,最重要的是……趕走黴運。
這種措施實施得有點突然,我也沒有權利去反對。對于我來說,都無所謂了,凡事只要默默接受就好,不威脅到天邪鬼兄弟姐妹,什麽都好說。
“東邊房子?怎麽回事?”問一目連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感到有點多餘了。一目連會出現在晴明阿爸的庭院中,多半是被召喚到了。
一目連反手撫摸了下神龍的腦袋,說:“如你所見,我被召喚而來了。”
果然,改變了房間格局以後,晴明阿爸時來運轉,這本來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卻讓我心驚膽戰起來。
“同一時間被召喚的,除了一目連大人您,還有誰?”我問。
他搖頭,說:“沒有了。”
我輕拍了一下胸口,深深松了一口氣:“還好。”
一目連的眼光掃了過來:“怎麽了?你在緊張什麽?”
緊張?是很緊張沒錯。晴明阿爸的運氣一旦好起來,就會讓他發瘋,這下又該沒天沒夜地帶着他們外出,害得自己身心疲憊,茶飯不思。
“你看出來了……緊張?”很好奇一目連是怎麽看出來我內心感受的。因為我沒有表情,要判斷出來我有何種情緒,是個難題。
“雖然你并沒表現出來,可我能感覺到你的心不安寧。”從剛才到現在,他就一直看着我卷着發尾的手。
卷發尾的這個壞習慣,是我從很久之前就落下來的。一緊張,便會在無意間做這樣的小動作。當我意識到一目連是如何推測心情的時候,我又立即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尴尬地找個理由糊弄過去:“就這樣吧,一目連大人。我得去看看小紙人送信過來沒有,下次再見。”
“下次再見?”他不解。
“你以後的日子可能很忙,說不定哪天才會見上一面。”我老老實實地跟他說了,晴明運氣一好,便會不斷地接受各種各樣的懸賞封印來做。
一目連微笑着:“好,再會。”
話畢,一目連騎着他的龍離開。等他沒了影子後,我才進行日常的工作。
今日的工作并不多,我三兩下就完成了。接下來的時間裏,我想去東邊的房間看看,想知道晴明到底召喚了多少只大妖怪出來。
希望不會受驚吓。
東邊房間布局與我所住的南邊有所區別,最能比較的一點是,東邊的房子在裝飾上更為古典簡樸,适合優雅之人居住。每個房間的排列各有特點,透過裏面放置純手畫屏風更是能體現主人的品味。
度量一番之後,我放輕步伐,走在長廊上,所有的房間門都緊閉着,我只可以透過微微打開的窗戶去了解房間裏的情況。
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要找誰,總覺得到這裏來就對了。
到達長廊上的最後一間房,才感知到有妖氣。我駐足而望,再後退幾步,透過窗戶見到了茨木妹妹。
她自己一個在房子裏滾着一團毛線,像小貓咪一般地玩耍。她房間的布置偏向于活力,橫梁上雕刻的是簡單的圖畫。
唉……茨木妹妹還是沒有被召喚出去戰鬥。
雖然茨木妹妹被召喚出來很久了,可茨木仍舊是寮裏的扛把子。原本認為茨木妹妹的出現會讓他失去晴明的寵愛,結果并不是。
晴明阿爸最近時常在召喚池中念叨着:“荒,荒,快來吧……”我就知道他這次又有了新的目标了,而且還是傳說中的預言之子。有了新歡忘了舊愛,人之常情。以他現在的運氣來看,估計茨木在不久後的将來,地位不保。
“鬼妹,你在找什麽?”
這把雄渾的聲音把我鬼鬼祟祟的偷窺行為制止了。幸虧我沒有心髒,不然它會活生生地被茨木的聲音震碎。我僵硬地側身扭頭,他那幾束紅色的長發剛好滑過我的臉,癢癢的。
“茨……茨木大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稱呼我為天邪鬼妹妹。”我開始躲閃他的眼光,心虛了。心不在也有好處,就是做了虧心事不會表現得多誇張,那跟以前的我截然相反。
他顯然沒在意我的請求,舉起左臂,一只手掌按在了牆上,先是禁锢了我欲要往左邊溜走的動作,後問:“你在找什麽?”
沒有了右臂的茨木,要圈住一個人也困難無比。左邊的路不能逃,那就走右邊。憑着身高差的優勢,我往下一蹲,灰溜溜地從他的右邊鑽了出去。
往後退了好幾步後,确定處在安全地域,我才敢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并多嘴地給予了一些評價:“只是來看一下你們的新住所,裝修得很精致。”
“然後?”
“順便探望一下茨木妹妹。”
“還有?”
“……”
還有……就是想看一下你最近怎麽樣了。
不過我沒有勇氣把這般暧昧的話說出口,隔牆有耳,免得遭到誤會。因為前不久神樂阿媽才發布了一條命令:寮裏的式神們不能相互談戀愛。
她還特地暗意我,要給大家當個好榜樣,好好工作,不要把時間浪費到戀愛上,畢竟茨木的情緒波動很可能會影響到茨木妹妹的健康.生長。
“哼,衣服不好看。”茨木往前幾步,從我身上捏起了一根細長的頭發,晾在我眼前是黑發,而後他再把那根頭發吹掉。
真是太失禮了,我今日居然忘記挑掉衣服上的頭發再出門。畢竟女孩子衣服上總會粘上幾根頭發,這是正常的。
“我感覺挺好的。”我回應了他的話,低頭看了看身上雪白的鬥篷。
茨木突然将我後背的衣帽弄平,說:“臃腫,不适合你。”
他動作一落下,我的整個身體便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想着太糟糕了。
出門的時候忘記将衣帽整理好,我從南面的房間走到東邊,就以這麽一個邋遢的形象示人!就說路過院子時小白為何無緣無故地朝我扔了個眼色,原來他只是不好意思說我帽子沒弄好。
太丢人了……
我低頭再退後了幾步,說:“能禦寒就好。”
茨木依舊一步步向我逼近,直至到了走廊拐角處,才停下,這時候我已經無路可退,只得任由他靠近。他居然提起了一件讓我難以解釋的事情:“吾……晴明給你的新衣服呢?”
自稱沒了下文,把“吾”字換成了“晴明”,茨木的心思我也猜出來了,他就是用旁觀者的态度而不是以當局者的身份去試探我有沒有把那件“新衣服”穿上。
看吧,所以說我沒有黃婆賣瓜自賣自誇,我真的會揣測人心的,盡管他不是人。
明知道茨木是很希望我能穿上那套衣服的,可我偏偏不随他所願,決定裝瘋賣傻一次:“新衣服?我并沒有收到。”
“不可能!吾親眼見你收下的。”他皺起了眉頭,手用力地捏着我的肩膀。
“茨木大人是在承認偷看我嗎?”一邊的肩膀被捏得很緊很疼,讓我一點也不想客客氣氣地,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
“……哼,該不會是你扔了?或者藏起來了?”茨木松開了我的肩膀,然後猜測道。
我堅定地搖頭,打死不承認:“我确實沒有收到。”
“吾不信!”他一激動,就将手放在了我胸口處的衣繩上,用力一拉扯,把衣繩給解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唔……許願荒,許願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