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
下雨了。
在南青市這樣一年四季不會下雪的城市，冬日裏下雨就是最冷的時候。
俞青葵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大雨， 想着昨天晚上時曜給她打的那個電話。
“俞青葵， 我們訂婚吧。”
他的話好像還在耳畔不停徘徊。
她當時說了什麽？好像什麽也沒說， 因為她整個人都懵了。
“葵葵， 你今天要出門？這麽大的雨還是別出去了吧。”外婆從卧室裏走出來， 望着站在窗前的俞青葵說。
“我已經答應了同學要過去的！”俞青葵背上單肩包， 拿着雨傘往外走。
如果是平常的日子，俞青葵說不定還會因為天氣不好就不過去了。可是時曜後天就要出國， 這兩天她還是想過去。
可能是因為天氣不好的緣故，電梯裏的人很少。
俞青葵出了電梯，站在樓棟門口撐開傘。
“俞青葵。”
俞青葵往外邁出的腳步一頓，她不可思議望向身旁。
“時曜，你、你怎麽過來了？”
“來接你啊。”時曜懶散地倚在別人的單車上，不知道在那裏等了多久。他站直身子朝俞青葵走過去。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打電話告訴我的？”俞青葵仰着頭望着他一步步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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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曜從俞青葵手裏拿過雨傘，牽起她的手。
一邊推開門往外走， 時曜一邊說：“如果你因為雨太大不想去， 而我又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到了樓下， 你就只能不情不願地下樓了啊。”
俞青葵想了想，才明白時曜的邏輯。他是不确定她會不會去嗎？如果她沒有下樓， 他也不會告訴她他曾來接她？
俞青葵低着頭， 小聲說：“那我要是一直都不下來呢？”
“什麽？”時曜彎下腰湊近一些。
雨聲太大， 俞青葵的聲音太小。時曜沒聽清。
“我是問……”俞青葵轉過頭， 唇瓣兒不經意間劃過時曜的臉側。俞青葵臉頰一紅， 迅速地轉過頭去。
時曜用指腹抹了一下臉頰， 知道俞青葵害羞，也不再追問，只是握緊了她的手。
雨很大，縱使時曜手中的傘幾乎全偏在了俞青葵的頭頂，俞青葵還是淋濕了。
而且有點冷。
站在馬路口等綠燈的時候，俞青葵凍得哆嗦了一下。
“俞青葵，我身上好像挺暖和的，你抱一下試試？”
“才不……”
俞青葵的話還沒有說完，時曜攬住她的腰，輕輕一帶，就将她擁進自己的懷裏。俞青葵的身子有些僵，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擡手抱住時曜的腰。
是挺暖的。
綠燈亮了，時曜低頭看着埋首在他胸口的俞青葵，沒挪動腳步。
又紅燈了。
·
到時曜家的時候，時曜和俞青葵都淋濕了。俞青葵還要好一些，時曜卻是濕透了。
時曜随手把濕漉漉的外套脫下來扔到一旁。
“今天雨這麽大，小遇也不在家嗎？”俞青葵問。
時曜随口說：“被我趕出去了。”
“啊？”
時曜頓了一下，改口：“這麽點雨算什麽，誰讓她成績不好了。無畏風雨都要去補課。”
“哦……其實也可以我幫她補課呀。”
時曜沒接話，拉着俞青葵上樓。他把俞青葵領到二樓的浴室，說：“去洗個澡吧。”
俞青葵看了一眼浴室，有些猶豫。
“等着。”時曜轉身往樓上走。
不多時，時曜又踩着樓梯蹬蹬蹬下來，将一套校服扔給俞青葵，說：“換上這個。”
俞青葵看着懷裏的校服，看着大小就知道是時曜的校服。時曜上學的時候很少穿校服，這身校服幾乎是嶄新的。
“那個……要不然我穿小遇的吧……”俞青葵小聲說。
“俞青葵，你不知道‘不問自取即為盜’的道理？她又不在家，你怎麽能随便動她的衣服？”時曜問。
俞青葵抿着嘴鼓着兩腮，回答不上來。明明知道時曜是故意的，她還偏偏找不到反駁的話。
“快去。”時曜推了俞青葵一把。
“哦……”俞青葵像只小蝸牛一樣慢吞吞地挪進浴室裏，仔細将門鎖了又鎖。
時曜聽着浴室裏面的落鎖聲，笑着轉身去三樓的浴室。
俞青葵穿着時曜的校服從浴室走出來，慢吞吞地往三樓走，最後她停在三樓畫室門口沒進去。
時曜剛洗完澡出來，正拿着白毛巾擦頭發，他動作一頓，望着站在門口的俞青葵。
俞青葵比時曜矮了二十多公分，時曜的校服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十分不合身的。尤其是長褲，松松垮垮的堆在腳踝。
“過來啊。”時曜朝俞青葵招手。
俞青葵走進去，時曜拉着她坐在沙發上，拿了另外一條幹淨的白毛巾給她擦頭發。
“我可以自己來的。”俞青葵擡手去拿時曜手裏的毛巾。
時曜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俞青葵把手縮回去，低着頭摸着自己的手背。
時曜把俞青葵的頭發擦到半幹，然後把毛巾放在一旁。他本來站在俞青葵的身後，此時彎下腰，湊近俞青葵，下巴幾乎貼在她的肩上，低聲問：“俞青葵，你昨天還沒有回答我。”
“回、回答什麽呀……”
“昨晚我在電話裏問你的事情啊。”
“我、我睡得迷迷糊糊不記得你在電話裏問我什麽事情了……”
“這樣啊。”時曜點點頭，他想了想，繞過沙發坐在俞青葵身旁。
他拍了一下俞青葵的手背，說：“看着我。”
俞青葵目光閃爍了一下，仍舊轉過頭望着他。
“俞青葵，我們訂婚吧。”時曜把昨天在電話裏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他慢慢握住俞青葵的左手，修長的手指一根一根穿過俞青葵的指縫兒，他們兩個手指上的戒指貼在了一起。
“看，我們連訂婚戒指都戴上了。”時曜笑。
“你不是說只是普通的禮物嗎？是補給我的生日禮物？”俞青葵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望着時曜。
她……稀裏糊塗被騙了嗎？
時曜擡起俞青葵的手，放在唇畔輕輕吻了吻。
“俞青葵，都是真的。”時曜忽然說。
“什麽都是真的？”俞青葵有點緊張，只覺得心裏砰砰直跳，手背被時曜吻過的地方開始發熱，這種酥酥麻麻的感覺好像從手背開始，絲絲縷縷地蔓延開，将她柔軟的心纏了起來。
于是，時曜和她說的話她倒是沒怎麽往心裏聽了。
“不要分不清真假，我對你都是真的。”時曜斟酌語句，“很抱歉，我應該在兩年前找到你。”
他揉了揉俞青葵半幹的頭發，“所以不想再有任何錯過。我們訂婚吧，等到了年紀就結婚。用餘生的朝朝暮暮向你證明我是真是假。”
俞青葵動作十分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我……”
時曜忽然低下頭堵上她的嘴。
他一點都不想聽見她拒絕的話。
在俞青葵又驚又慌又羞的眼睛裏，時曜的舌在她的口舌間肆意妄為。
俞青葵想要向後退，後背抵在沙發上，身前是逐漸靠近的時曜。
在時曜的動作稍微柔和些時，她慌慌張張地喊他的名字：“時曜……”
“嗯。”時曜應了一聲，舔了一下她的舌尖迅速退出，用唇輕輕摩挲着她的唇，低語：“答應嗎？”
“我……”俞青葵愣愣的，理智讓她拒絕。
時曜笑，輕輕地将俞青葵柔軟的下半唇含在嘴裏，輕輕地吮吸。
很滑很軟。
“時曜！”俞青葵一把将時曜推開，猛地站起來，紅着臉大聲說：“你不準色。誘我！”
時曜愣了一下，緊接着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以至于他直接躺在沙發上。時曜朝俞青葵招手，拉着俞青葵的手腕，讓她坐下來，又将頭枕在俞青葵腿上，仰望着她，問：“俞青葵，我好看嗎？”
俞青葵偏着頭不去看他。
時曜就又問了一遍：“俞青葵，我好看嗎？”
俞青葵胡亂地點了下頭。
時曜笑，說：“那你倒是多看我兩眼啊。”
俞青葵的小眉頭揪起來，像是做着什麽強烈的思想鬥争一樣。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來望着時曜。在時曜充滿笑意的目光裏，俞青葵忽然俯下身來，吻上時曜的唇。
時曜整個人怔住，當俞青葵擡起頭的時候，時曜的眼中仍舊是不敢置信的驚愕。
剛剛發生了什麽？俞青葵主動吻了他？
時曜緩緩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這孩子該不會是淋雨發燒了吧？時曜伸手摸了一下俞青葵的額頭，念叨：“也不燒啊。”
俞青葵歪着頭向一旁躲避了一下，然後重新低着頭望向時曜，說：“時曜，我是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知道啊。”時曜凝望着她澄澈的眸子。
“可是……”俞青葵咬了下嘴唇，“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在你出現以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會這麽小談戀愛……”
俞青葵顯得有些慌亂：“訂婚這種事……我一點概念都沒有……還是覺得太早了……以、以後再說好不好？我不是不喜歡你……你、你不要生氣……”
她的樣子好像很為難，似乎擔心因為她的拒絕會讓時曜不高興。
“那什麽時候才不早？高中畢業？”
“啊？”俞青葵有點茫然。
“再不答應我可要生氣了啊。”時曜嘆了口氣。
俞青葵皺着眉，小聲說：“到時候再說啦……”
她又去搖時曜的手，說：“你不要生氣啦！”
“你再親我一下，我就不生氣啊。”
俞青葵微微怔了一下，再次低下頭來。可是這一回，她在時曜的唇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正要離開時，時曜捧住她的臉，阻止了她的逃離。
長驅直入，熱烈而灼熱地吻她。
·
時曜出國的日子裏，俞青葵的日子忽然變得漫長起來。原本也不是每日都膩在一起，可是當知道他離自己更遠了，好像呼吸間都帶着一抹思念。
俞青葵趴在書桌上，書桌上攤開着她寫了一半的寒假作業。
咬咬懶洋洋地躺在書桌上。
俞青葵撓了撓它的小肚皮。
咬咬為什麽取名叫咬咬？
因為是曜曜的諧音呀。
俞青葵把咬咬拎起來丢到地上，使得咬咬“啪叽”趴一聲摔在地板上。咬咬爬起來，跳上俞青葵的腳背，一邊抓着俞青葵的褲腿兒，一邊不停“喵嗚”、“嗷嗚”地叫。
可是俞青葵完全顧不得它。
她将手賬本從抽屜裏拿出來，攤開貼滿黑曜的畫的一頁，握着彩色筆，工工整整地寫字：
——“在我拒絕和他訂婚的二十一天裏，一共夢到九次穿着婚紗嫁給他。”
想了想，俞青葵又在下面加了一句：
——“口是心非雙标葵。”
俞青葵換了一種顏色的筆，認真地在下面畫一束捧花。結婚的時候，新娘懷裏抱着的那種捧花。
·
日子真難熬，終于熬到了開學。
俞青葵特意背上自己剛做的雙肩書包。
出門前，俞青葵拿出手機翻了翻微信和微博。這個寒假她和時曜是有聯系的，但是并不頻繁。很多次她都想給時曜發消息，又擔心發的太多惹他煩，就把想要問的話咽了回去。俞青葵把她和時曜的聊天記錄翻了一遍，不舍地把手機放在抽屜裏，轉身出門上學。
今天不僅是開學第一天，還是分班的日子。
俞青葵走到三樓，迎面看見走廊上貼着分班名單。她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張望起來。
同班的蘇曉燦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青葵，你在這裏看什麽，你名字肯定排在最前面的實驗班啊！”
“青葵，我們以後要在一個班了。”站在不遠處的陸雨旋朝俞青葵招了招手。
俞青葵走過去，仰着頭，看向成績單最上面實驗班的名單。
她的名字和時曜在一起，她們兩個的總分一分不差。
俞青葵笑起來。
“走吧，我們進教室。”陸雨旋說。
俞青葵剛邁出一步，又停下來。
“等一下！”
她重新返回實驗班名單前，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找下去。終于在最後看見林小遇的名字，俞青葵這才松了口氣，彎着眼睛笑起來。
實驗班一共40名學生。林小遇考了第37名。
教室裏已經有很多學生了，教室裏座位沒有排，先到的學生随便找個座位坐下來。俞青葵跟着陸雨旋和曾經同班的蘇曉燦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她環顧四周，發現好幾張熟悉的面孔。她以前的三班有六個學生考進了實驗班，俞青葵沖着以前同班的學生打了招呼，回過頭來坐好。
俞青葵心想不愧是實驗班，即使老師不在教室裏的紀律都很好。以前的三班老師在的時候紀律都很不好，更別說老師不在的時候了。而此時教室裏很安靜，雖然也有同學在說話，可是聲音很小，還有很多學生拿出書在看。
“俞青葵？”坐在俞青葵前面的兩個女生回過頭來，好奇地打量着她。
俞青葵翹着嘴角淺淺地笑着，說：“是，我是俞青葵。”
“我叫賀彤彤，她叫喬明月。那個……你能幫我們跟你爸爸要個簽名嗎？”
賀彤彤有一雙漂亮的月牙眼，梳着丸子頭，笑起來很甜。坐在她旁邊的喬明月一頭短發，雖然沒說話，可是一雙小眼睛也是亮晶晶地充滿期待地望着俞青葵。
俞青葵笑着答應：“好呀，下次爸爸過來的時候我跟他要。”
“你太好啦！”賀彤彤忽然給了俞青葵一個擁抱，“哇，我抱到影帝的女兒了。是不是代表間接性抱到影帝了？”
賀彤彤一臉花癡。
喬明月很不客氣地在賀彤彤的腦袋上給了一巴掌，把她頭上的丸子都打歪了。
“你好讨厭！”賀彤彤假裝生氣地瞪了喬明月一眼，重新整理了一下頭發。
喬明月沒搭理賀彤彤，反而是望着俞青葵，特別八卦地問：“俞青葵，你真的和時曜談戀愛了？”
附近正在小聲說話或者看書的同學都停下手邊的事情，朝俞青葵望過去。
“呃……”俞青葵有點懵。剛剛不是還在說她爸爸的事情嗎？怎麽這麽快扯到她身上了？
坐在俞青葵旁邊的蘇曉燦插話：“俞青葵，你可不許不承認哦！你和時曜擁抱的照片早就發到全網了呀。還有那次你爸爸媽媽逛街，時曜也一直牽着你啊，還給你買鑽戒……”
蘇曉燦的目光偷偷瞟向俞青葵帶着戒指的左手。很快的，周圍的一些學生也都看向俞青葵放在桌子上的左手。
那枚鑽戒可真顯眼。
俞青葵的左手小指頭顫了一下，她慢慢将左手從課桌上拿下來。
這種被打量的滋味可真不怎麽好……
被大家盯着看這麽久，俞青葵覺得要開口說些什麽來解釋。
“我……”她剛說了一個字，就看見時曜從教室前門走進來。
周圍的學生古怪地望着時曜。
時曜的目光在教室裏一掃，找到俞青葵。他徑直走到俞青葵課桌前，問：“有水嗎？渴。”
“有……”俞青葵從書包裏翻出薄荷綠的水瓶遞給他。
時曜打開蓋子喝了兩口，又把瓶子放在俞青葵的課桌上，然後往後走了兩三排找了個空座坐下來。
俞青葵在衆人果真如此的目光中，讪讪将課桌上的水瓶擰好蓋子，收回書包裏。俞青葵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太舒服。總覺得現在這樣不太好。
哪裏不太好？
學校應該是學習的地方不是談戀愛的地方啊！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麽和時曜在同一個教室裏相處了……
坐在俞青葵後排的陸雨旋回頭看了時曜一眼，又看了俞青葵一眼，默默低下頭，從書包裏翻出一本書來看。
林小遇在後面小跑着進來，她理了理額頭亂七八糟的厚劉海兒，找了個角落坐下來。坐下來以後她喘了兩口。她剛和時曜下飛機趕回來，快要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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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班主任走進教室的時候，包括俞青葵在內的學生都愣住了。
重點班的老師怎麽會這麽年輕？還這麽漂亮？班主任看上去還不到三十的樣子，而且長了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她撥動栗色的長發時，俞青葵想到一個詞兒——顧盼生姿。
“同學們，我是你們的新老師聶思，将會陪你們走完高中剩下的旅途。”班主任站在講臺前，莞爾一笑，“接下來，該你們介紹自己了。”
輪到俞青葵的時候，她站起來，說：“大家好，我叫俞青葵。”
聶思擡頭看了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