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籌銀子還債務】
真至偌大的祠堂剩下邵紫兮和葉曉曉二人,一直未說半句話的邵紫兮這才朝葉曉曉深深一拜,“紫兮謝過郡主救命之恩。”
在邵紫兮道謝的同時,葉曉曉也在觀察眼前的女子。
她長得極美,身形比一般女子更為纖細,柔弱無骨,楚楚動人,就像空谷曲蘭般美麗出塵。邵紫兮是個典型的美人,長得美不說,氣質也是一等一的好,然而她外表着似柔弱,她那一雙眸子想是與她自己那一身惹人憐惜的感覺截然不同。
那是一雙極為漂亮的杏眸,猶如潭水一般深邃、明月一般盈亮,墨白分明的眼眸裏,有着一般女子少有的沉穩與智慧,也有着少女該有的純真與清澈,奇妙的是,還多一分不屬于她這年齡的滄桑感。
葉曉曉從不知道一個人的眼睛能有這樣複雜的情緒,盯着邵紫兮那雙美麗的眼眸,半晌,才彎起唇,愉快的說:“叫我曉曉就行了,我喜歡你的眼睛,我相信一個人的眼睛能這般清澈,絕非心機深沉之人,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葉曉曉的好友,我罩着你!”
葉曉曉表上刁鑽驕縱,個性卻是直率單純,能讓她看上眼的人,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也因此她雖身份尊貴,卻總是獨來獨往,她今日主動說出這一番話,算是真認了邵紫兮當她的好友。
這話讓邵紫兮一怔,也勾起一抹真誠的笑,“曉曉,謝謝你!”
她是真心謝她,若不是葉曉曉,今日她能不能安然脫困還是兩說。
“你該謝的不是我,而是……”葉曉曉正欲開口,突然感到背脊一陣涼,下意識向屋外看去,果不其然看見一雙狹長的鳳眸正警告的瞪着她。
她硬生生改了口,“……救你出來的人,我只是受人之托,盡力而為罷了。”
被那人警告的一瞪,她忍不住在心中嘟囔着——人們總說她只怕她那長公主娘親,卻不知,還有一人,她也是極不原得罪的。
邵紫兮也是個聰慧的,看出她有難言之隐,也不多問,只說:“無論如何,我都該謝你。”
“好朋友說什麽謝,矯情!”葉曉曉個性直率,最不耐煩這些繁文缛節。說罷,她又看了眼屋外那雙眸子有,些不甘的說:“我還有些事要辦,先走一步,改日再來看你,順道幫你教訓那個狐貍精。”
她揮了揮長鞭,像是發現了新目标,俏麗的小臉滿是興奮。
那模樣讓邵紫兮忍不住失笑,“好,我等你。”
她前世聽說過雲樂郡主不少劣跡,卻是不曾接觸過此人。沒想到重活一世,兩人章意外的有了交集,雖說她不想招惹上皇室之人,但這短短的接觸後,她發現她挺喜歡葉曉曉的,畢竟她那直率的個性,讓人很難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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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道別後,葉曉曉就帶着一幹人離開了。
邵紫兮目送她離去,直到看不到人影,她才緩步走出祠堂,正打算去尋方才被她支到院外等的蘭兒,眼前突然一黑,一高大的男子身影不知何時擋在身前。
她一驚,想也未向便擡起腳,往那人胯下狠狠踢去。
那人卻是動作極快,身子一動,閃過她的突襲,移動至她身後,湊向她耳畔細語,“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這女人看起來文文靜靜,沒想到是個潑辣的。
邵紫兮一擊未中,男子的氣息又在耳邊吹拂而過,心一慌,正想着再踹一腳,卻聽見了熟悉的嗓音——
是他!
她轉過身看向伫立在她身後的的男人。
男子依舊一身黑衣,臉上卻未蒙着黑布,而是戴着一張金色的面具,除了一雙眼,依舊什麽也沒露出來。
見到他,邵紫兮有些訝異說,可不一會兒就回過神,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斂下眼睫,輕聲說:“多謝。”
“你對我的道謝似乎比對葉曉曉的還敷衍,該不會是忘了誰才是救你的人?”男人一雙眸似笑非笑的凝視着她。
邵紫兮卻是不語,良久,才沉聲說,“你救我,我付銀子,你我之間,不過是交易,一句道謝,已經足夠。”
對眼前的男人,她始終保持着警戒。她的直覺告訴她,眼前的男人,很危險,若非他救了她,她實在不想與他打交道,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無法忍受男人的近身。
因為前世遭遇的緣故,她重生後就發覺了,只要有男人稍微離得她近一些,她就不由自主的渾身緊繃,即便眼前之人救了她,她也渾身不自。
“說的好!”男子也不惱,而是反問,“敢問邵大姑娘,銀子何在?”
他的直接讓邵紫兮柳眉微擰,回得也幹脆,“一年之約未到,銀子沒有。”
她才脫困,別說是十萬兩了,就是一千兩她都沒有,她連親娘她的嫁妝都尚未過間,哪來的銀子還債。
對于她的無賴,男子壓低聲音還是忍不住笑出聲,戲谑道:“一日未收到銀子,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對于救命恩人,你的态度就不能好點?”
邵紫兮抿唇不語。
她實在沒心情和眼前的人瞎耗,但他的出現也提醒了她,為了早日與他劃清界線,她應該速速有所行動,并盡快還清債務。
“不說話?”男子挑眉,凝視着她倔強的小臉,“不說話,就當你默認了,記得,下次見到我,态度好一點,要不,我不介意過點利息。”
男子鬼使神差的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入手的滑膩讓他有些詫異,這丫頭的肌膚,倒是意外的好摸……
他這一碰,卻讓邵紫兮像炸了手的貓,一掌拍掉他的手,惱怒的說,“別碰我!”她的反應讓男子眸光一沉,正欲發怒,卻在看見她眼裏的倔強與驚惶時,一口氣莫名的消了下去。
他收回手,沉聲說,“既然事情解決了,我就等着收銀子,等你準備好銀子,就讓葉曉曉知會我一聲,到時候,我會再來,記住,不準向任何人提起我。”
話落,他身子一躍,人便消失在她面前。
直到确認他離去後,邵紫兮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深吸口氣,擡腳往外走去。
那日之後,再沒有人找邵紫兮的麻煩,外頭的風言風語也因為葉曉曉的緣故,漸漸平息下來。
解訣了最大的隐憂,邵紫兮首先要做的,就是賺錢。
她穿來這時代前是個廚師,而且還是個挺有名氣的廚師。她在巴黎斐杭迪高等廚藝學校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年僅二十五就當上餐廳主廚,且得到米其林三星的評價。
她雖是個孤兒,卻靠着得天獨厚的味覺與嗅覺,努力闖出自已的一片天,更成為全球鼎鼎有名的大名廚之一。_
本是前景大好的她,卻因為有一日下班時太過疲累,駕車時出了車禍,再次醒來,她就成了一個剛出生只會哭的小娃娃。
穿越這事兒太過玄妙,剛得知自個兒成了個古人,邵紫兮吓得不輕。
一開始,她也試着找方法回現代,可在古代,她想入手相關書籍很有難度,魂穿一事又太過詭異,她找了半天,別說是頭緒了,就是根毛都找不着。
且通過那些她不容易找到的書,她得知古人對鬼神之說尤其迷信,這讓她不敢曝露自己的來歷,只能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
得知回去無望,她只有死心,開始學習這朝代的一切,為此,她不惜藏起自個兒的長處,完全沒打算靠着最愛的廚藝走出一片天,只在自己的小院子做做簡單的吃食就算了,默默當個不起眼的尚書府千金。
誰知,她已如此低調,只求平安度過這一世,卻因為擋了他人的路,遭到陷害而慘死……
好在老天垂憐,讓她重活一世,這一世,她不願再藏拙,也藏不了拙,畢竟她這條命是甩錢換來的,她不還債,那就能還命了。
她思前想後,自己會的且能賺錢的技能,也就是廚藝了,何況民以食為天,沒人不需要吃飯,看來也只有走她的老本行,才能慢慢攢銀子。
為了早日還清債務,邵紫兮一夜未阖眼,寫寫畫畫了一整夜,次日一早,便帶着蘭兒出了門,也幸好這個鳳鳴王朝民風還算開放,女子連做生意都很是平常,遑論只是出門逛大街。
主子未睡,身為丫鬟的蘭兒自然也不敢睡,一夜未眠,又被拖出門,小丫頭早已昏昏欲睡,偏偏自家主子精神極好,不僅棄馬車步行,且這一走就是一個上午,左彎右拐,二會兒去東市,一會兒去西市,繞得她七葷八素,終幹忍不住開口——
“小姐,您究竟要去哪?”她苦着臉,拉着不停向前走的邵紫兮。
“勘查。”邵紫兮回了兩個字,便要繼續前行,誰知蘭兒卻不撒手,讓她不得不停下步,回頭望去,這一看,她不禁失笑。
小丫頭小臉慘白、眼圈烏黑、眼神發直,瘦小的身板搖搖欲墜,那模樣估讓風一吹就倒,讓她柔了眸光,輕聲問:“累了?”
蘭兒點頭如搗蒜,可憐兮兮的喊着,“累慘了!”
她就不馑了,自家小姐那身板比她還纖細,個頭比她還嬌小,怎麽體力卻是好得堪比一頭牛?這不,一夜未睡,又一連走了好幾個時辰的路,那清麗的臉蛋硬是瞧不到一滴汗,只雙頰紅撲撲,精神好得不得了。
蘭兒哪知,邵紫兮自小就知道她穿越的這副身子骨比一般女子還瘦弱,因此她打會走路,就堅持鍛煉身子,除了每日在院走上一個時辰外,還會練半個時辰的瑜珈及一個時辰的格鬥技與拳擊。
這些自是瞞着人練的,于是她從小就讓衆人知道她喜靜,還愛獨處,身邊的丫頭自是不敢打擾,長年下來,她的體力自然比尋常女子還要好。
況且,她如今可是能吃飽了呢!
邵紫兮聽了蘭兒的回答,擡頭望了望天色,正是午時,于是說:“找個地方用膳,休息一會。”
蘭兒一聽能休息,頓時笑彎了眼。“好!奴婢快餓扁了!”她早膳只吃了小半碗的小米粥和一小碟的花瓜,經過半天的消耗,早就連渣渣都不剩,餓得前胸貼後背。
她那饞樣讓邵紫兮又無奈又好笑,想起早先經過的醉香樓,以及它對面那棟閑置卻未張貼任何招租或販售紅紙的樓房,她思索了會,決定回頭去醉香樓光顧,嘗嘗他們的拿手萊,順道打聽打聽對面那棟樓的情況。
打定主意,主仆二人便往醉香樓的方向走去。
邵紫兮重生前,是個标準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不是她沒好奇心,不想見識古代與現代集市的差別,而是曾萍兒母女不喜她出門,當時她天真的以為聽話照做,就能讓她們安心且開心,所以除了自家辦的宴會,她極少出現在衆人面前。
嚴格說來,除了被綁進倚月樓的那兩天,這還是她頭一回離開邵府這麽久。
可不出門不代表她孤陋寡聞,這鳳城裏大大小小的事,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譬如現在她們要去甩膳的醉香樓,就大有來頭。
醉香樓是身為首都的鳳城的第一大酒樓,裏頭的廚子據說都是醉香樓的東家從各地尋來的名廚,而主廚更是禦膳房退下的禦廚,每個廚子的名氣都是響當當,因此裏頭的餐點不僅精致,且道道都是美食珍馔,吃過後令人口齒留香、贊不絕口。
邵紫兮雖然擁有中西餐的廚師執照,可她讀的是西餐學校,比起中式料理,她更擅長西餐,她對自已的廚藝自然是有信心,但這朝代的人沒吃過所謂的西餐,她知道她要起步看一定的困難,所以她打算一步步慢慢來,先開間小酒樓試試水溫。
一刻鐘後,兩人來到醉香樓門口。
醉香樓的裝潢十分大氣,雕梁畫棟、富麗堂皇,一共三層樓的建築,整棟酒樓采用朱紅色調,梁柱上的木雕栩栩和生,光看裝潢,就知裏頭的消費定不便宜,然而正值用膳時刻的現在,裏頭依然人滿為患,座無虛席。
主仆倆剛踏上臺階,店小二已站在大門候着,笑容滿面的喊着,“姑娘,兩位嗎?”
邵紫兮點頭,看着滿滿是人的一樓,詢問,“可有雅間?”
“有的、有的!姑娘裏面請。”店小二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女子,一是看傻了眼,回了神後,忙帶着兩人往裏頭走去。
可沒走幾步,耳邊便傳來一聲嬌斥,吸引了邵紫兮的注意,令她停下腳步。
“哪來的乞丐!膽敢弄髒我家小姐的衣裳!找死是不是?”
門外不遠處站着一行人,其中一名少女身穿白色羅裙,長相嬌美,裙擺上卻不知被什麽東西給濺到,多了幾滴污漬。
少女旁邊去蜷伏着一對祖孫,兩人身旁是一臺裝着馊水的板車,見沖撞了貴人,祖孫倆神情恍然的狂磕頭。
“貴人饒命,民婦不是有意的,是路上有個窟窿,這才會……”
“誰管你是不是有意!弄髒我們小姐的新衣裳,就是要你一條狗命也賠不起!”丫鬟一見自家小姐陰沉的臉色,擡起腳就朝那婆子用力踢去。
婆子自知理虧,挨了一腳,也不吭聲,只是繼續不停地磕頭求饒,只求貴人息怒,一旁的小男孩見到奶奶被踢打,頓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他這一哭,讓丫鬟更加惱怒,“閉嘴!吵死了!竟然還敢庫,看我打不死你——”
說着,她一擡腳,便要往小男孩身上踹去。
見對方連個孩子都想踢打,邵紫兮再也看不下去,快步上前,擋在祖孫倆面前,“他們已經道過歉,你也出了氣,何必繼續對個孩子撒氣?”
她不想強出頭,可這麽大一間酒樓,竟沒有一個人肯出手幫忙,她若不幫,實在對不起她的良心。
見有人管閑事,一直沒說話的白衣女子雙眉擰得更緊,擡頭一看,頓時彎起一抹諷刺的笑。“我當時誰呢!這不是前太子妃邵大小姐嗎?”
前太子妃?邵大小姐?那不正是前陣子風頭無兩的戶部尚書府的千金,邵紫兮嗎?女子這一嚷嚷,吃飯的、走街的、無不停下動作,看向邵紫兮,那一雙雙眼,有的不屑,有的嫌惡,有的同情,就是沒半分的善意。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邵紫兮卻像無事人一般,杏眸望向出聲的女子,卻是一臉的陌生,擰眉問道:“你認得我?”
邵紫兮有個手病,沒興趣或是看不上眼的人一概認不得,眼前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白衣女子一僵,粉臉滿是惱怒,“你是青樓待傻了嗎?我是傅瑩雪!”
傅瑩雪?哪位……
邵紫兮依舊一臉茫然。
傅瑩雪簡直氣炸了,幹脆自報家門。“我爹是太子太保!”
她跟邵紫兮的爹都是位居高位的京官,身為女眷的她們自然參加過不少聚會,邵紫兮雖然不出席外頭的聚會,可部府也是會辦些詩會、賞花會什麽的,身為太子太保的千金,她自然常是受邀人之一,兩人也碰過不少次面,她不信邵紫兮會認不出她,認為她是故意給自己難堪的。
傅瑩雪這一嚷,邵紫兮才一臉恍然大悟,随即又道:“太子太保的千金就能随便打人?”
說完,她也不嫌髒,伸毛拉起哭個不停的小男孩,又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婆子,輕聲說,“別怕。”
或許是感受到她的善意,小男孩的哭聲漸漸小了,緊揪着她的衣角不撒手。
傅瑩雪見她護着那對祖孫,有些不屑,“他們弄髒了我的衣裳,看他們的模樣也賠不起,在送官前,打斷腿也消不了我的氣!”
身為太子太保的獨生女,傅瑩雪自小便因家人過度的嬌寵而十分驕縱跋扈,只要是惹到她的人,她都會狠狠教訓,更何況眼前的兩人對她而言,不過是賤民。
老婦人聽見要被送官,吓得又要下跪磕頭,直呼饒命。
邵紫兮看不下去,制止了她,然後冷冷看向傅瑩雪,問:“多少錢?我替她賠。”雖然她手中銀子不多,一件衣服還是賠得起的。
“賠?”打量着她那一身樸素的裝扮,傅瑩雪嗤笑了聲,“你賠得起嗎?誰不知道你這戶部尚書的嫡長女只是個空殼,明明當年十裏紅妝的親娘留下了嫁妝給你,偏生你就是看不到也拿不到。”
“依我看,你的那些嫁妝早被你那二妹給帶進東宮了,再說了,就算還留着,你這輩子都拿不着,一個曾淪落青樓的賤人還想嫁人,作——”
傅瑩雪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巴掌給打斷。
這一巴掌把她打懵了,半晌才回過神,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之人,叫道:“邵紫兮!你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