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less is more

一首兒歌很快就結束了,戴酤女士按了暫停,拿着話筒說:“阿姨肚子裏的娃要睡覺了,你們好好玩啊,叔叔阿姨先走了。”

孕婦就是這樣,一會兒想吃甜的,一會兒想吃酸的,一會兒想吃辣的,心血來潮總要過把瘾,但始終為了肚子的寶寶不敢放肆。元澹澹突然覺得戴女士好偉岸,把人送到門口,臨了還肉麻地抱了一下。

目送兩個大人走進電梯,進門關門,客廳徹底炸了。

元澹澹走過去叫程野,兩個人走進儲物室,元爸爸已經把這屋子的主人開趴用的東西都裝在了一個大箱子裏,程野搬到客廳,幾個人哇哇大叫。

“卧槽太給力了!澹澹你舅舅幹啥的啊?”

“搞搖滾的。”平時可喜歡轟趴了。

“嗷!”白菲亞拿着話筒在沙發上跳起來,“下面有請元澹澹同學rock一下!”

元澹澹擺擺手,把相機架到三腳架上,她做一個稱職的攝像就好。

“來嘛來嘛!”白菲亞把話筒塞到她手裏,“都沒有聽你唱過歌。”

程野過來一手接過她手上的活,“去吧,這個我來。”

元澹澹看着他,他又在逼她……

程野在她額頭親了一下,然後伏在她耳邊,“你是最好的。”

“嗷!”

旁邊幾個單身漢再次狼嚎,白菲亞誇張地捂住眼睛,元澹澹真是……來就來,反正她什麽臉面都沒有了。走到點歌器前,輸入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找到她舅舅專門給她做的版本,點了置頂。

架好了話筒,譚明鳴也正好自我感覺良好地唱完一首跑調的《十年》。

熟悉的前奏響起來,程野感到意外的同時又覺得好笑,她總是這麽可愛,要玩就玩真的,不錯,不愧是他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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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y girl, my girl, don’t lie to me, tell me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元澹澹唱完第一句,就驚豔了全場,卧槽誰能想到說話軟綿綿的冰山姑娘原來還可以有這種嗓音,各種彩色小喇叭要被吹爆了。

元澹澹還是覺得緊張,看了一眼正在錄像的程野,程野笑着給她一個大拇指,下一句就唱得從容好多。

科特柯本唱這首歌時,到後面是要爆發的,程野有點期待她的嘶吼。

元澹澹覺得在大家面前唱歌已經是超出她的預期了,當着面嘶吼什麽的絕對不可能,因此到後面的部分幹脆轉過身面對屏幕,讓誰也看不到她的臉。

然而這樣更震撼,她轉過身嘶吼,将這首歌的情緒帶到了頂點,也更入情境。

“In the pines! In the pines! Where the sun don’t ever shine, I would shiver the whole night through.”

在松林裏,在松林裏,在陽光無法到達的松林裏,我時常整夜整夜的顫抖。

幾個人大叫着“安可”,元澹澹卻是不肯再來了。

那退而求其次吧,“那野哥來一首,也沒聽野哥唱過歌!”

程野笑了一下,“你确定?”

呃,每次程野露出這種表情絕對沒好事,鄧甘柏慫了,“您随意……”

然後程野就上去随意地摟着女朋友回到沙發上坐着當大爺了。

“說起來,我也沒聽你唱過歌。”元澹澹聲音很小,避免第三個人聽到。

“我……”程野組織了一下語言,“唱得不好聽。”其實是五音不全。

“我生日快到了。”元澹澹也玩了一把跳躍。

程野想起自己生日的時候她唱的生日快樂歌,秒懂。

“回頭我練練。”争取不跑調吧。

……

那是有多不好聽,這都要練。

等快到十二點,元澹澹又叫程野去儲物間搬出投影機,她打開自己的筆記本,将電腦桌面投到投影布上,是新年倒計時。

還有三分鐘左右,就到2009年。

程野點了一首Auld Lang Syne,置頂,将伴唱換到原唱,然後果斷切歌。

旋律響起,大家尖叫着去搶彩帶筒,白菲亞自覺當起領唱,歌詞記不住就用“啦啦啦”來代替。

元澹澹則是使勁搖起可樂瓶,企圖用可樂代替香槟,程野見了,把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壘起來。

禮花蓄勢待發,音樂香槟備好,大家看着屏幕上的數字,跳到00:00:00的瞬間——

“嘣嘣嘣”

“新年快樂!”

幹完一杯假香槟,窗外的煙花還在繼續,幾個人拉開玻璃門,跑到陽臺上,又喊又叫。

元澹澹和程野留在客廳,這種時候,接吻最是應景。

等外面的叫喊聲停下來,元澹澹推開程野,跑過去弄電腦,“我給大家準備的新年禮物。”

程野湊過去,還挺期待。

“這只是粗剪,我的水平還不夠,我爸爸說精剪可以找專業的人。”

程野剛想說什麽,一群人邊喊着“卧槽冷死了”邊縮着肩膀跑了進來。

“那個,”元澹澹站起來,有點羞澀,畢竟是第一次,“有個禮物要給大家。”

程野在那群崽子大喊大叫前點了播放,元澹澹趕緊跑去拉上窗簾,投影布上一片黑,一群人莫名所以,不曉得這夫妻倆搞什麽名堂。

直到字幕伴着旁白出現,大家瞪大了眼,又是驚喜又是不可置信,在大叫前捂住自己的嘴,趕緊激動地找塊地坐下,眼睛盯着屏幕,不想錯過每一幀。

“……眼睛是用來看的,可是并不是每只眼睛都能看得見;耳朵是用來聽的,可是并不是每只耳朵都聽得見;鼻子是用來聞的,可是也不是每只鼻子都能聞得見;嘴巴很奇妙,即使沒有味覺,即使不能說話,還可以吃飯,接吻,和做.愛。”

旁白結束,畫面淡入,背景樂響起,鏡頭從一個迷你音響帶到一雙随着音樂打節拍的腳,鏡頭拉出來,一個少年在玩着手機,臉上在笑。

片名出現:彩虹/The Rainbow

故事從一個少年手機裏的一條短信開始了。

當你發現喜歡上自己的朋友怎麽辦?如果你的朋友有自己喜歡的人呢?如果你的朋友跟你相別相同呢?你們一起看了《斷背山》,知道了愛情并不僅僅存在于異性之間,他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他知道了你的喜歡,把這當作消遣,不遠離你,但對你暧昧,他不壞,他只是享受着你的喜歡。你一顆心常常疲憊不堪,不曉得跟誰說,因為你喜歡了一個男生。你終于決定跟母親攤牌,沒有尖叫沒有歇斯底裏,分不出是默不作聲的崩潰還是今人崩潰的冷漠。

這個母親從來都是以身影出現,面目不清,似乎永遠沒有情緒,難以捉摸。男主阿克不知何去何從,他沒有父親,小心翼翼地長大,小心翼翼地喜歡一個人,終于勇敢一次,想用這個秘密讓母親關注他,想讓她教他怎麽辦,或者是打罵都可以,他需要一個出口。房間的門關上,音響裏還是那首歌。

“……I never wanted to be your weekend lover, I never wanted to be some kind of friend……”

我決不願做你的周末情人,我只想成為你的某種朋友。

少年的手機又進來一條短信,來自他喜歡的那個人:阿克,這周末去滑冰吧。少年還是笑,沒辦法啊,沒有人告訴他該怎麽辦,他還是喜歡這個人,即使他在仗愛欺人。

鏡頭停在那扇關着的門,片尾曲響起來,是元澹澹唱的——《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Birds fly over the rainbow, why then, oh why can't I ”

青鳥飛過了彩虹,那麽,我為什麽不能?

因為門關了啊。

畫面淡出,黑色屏幕上出現演員表。

将近一個小時的黑白片,是元澹澹的處女作。

劇本大家都看過,但沒想到元澹澹是這樣呈現彩虹的。

片子整體來說是黑白片,但借鑒了《辛德勒的名單》裏那個紅色衣服小女孩的場景。在《彩虹》裏,唯一的紅色是主人公阿克母親戴在手腕的紅色發帶,唯一的橙色是那個迷你音響,唯一的黃色是阿克喜歡的男孩阿迪的黃頭發,唯一的藍色是校服,唯一的紫色是迷你音響裏那首Prince的《Purple Rain》,其餘全是黑白。

周缇注意到了,“為什麽沒有綠色?”

“因為綠色是自由。”

大家不明覺厲,鼻酸眼紅,程野卻說:“或許全是黑白會更好。”

元澹澹:“為什麽?”

“因為他不是等待下雨的那個人,他早已渾身濕透。”程野說,“只有将黑白呈現給人看,才會期待彩虹。”

元澹澹明白了,只有最絕望,才會更需要更渴求希望,不僅是表達手法,他覺得這個片子不應該只是跟性向有關,更關于成長,關于生活。

他把她的格局拉大了。

“當然你可以參考更多人的看法,畢竟現在的這種表現手法很特別,能讓人印象深刻。”

不,元澹澹覺得,她想要讓人印象深刻的不是表現手法,而是她想通過這個片子表達的東西。

掌聲和沉默,她更想要的是沉默。

後來她給家裏的長輩看時,他們也說,她表現得太多太華麗,反而會讓人容易忽略或者不明白她最想表達的。

她年輕氣盛,總是希望第一個作品能表達出全部,何其幸運,那麽早就有人讓她曉得了less is more。

當然這是後話了,現在讓她頭疼的是聚會的老套游戲:真心話大冒險。

元澹澹自然是要選擇真心話的,然而被問到幾個讓她羞于啓齒的問題之後,她終于選了一次大冒險。

“讓你親野哥是沒什麽難度,算不上大冒險。”出題的高維盛說,“這樣吧,你打個電話給你同桌,說我喜歡她。”

“woooo!”

一群人起哄,沒想到這哥們這麽慫。

元澹澹樂了,這題沒難度,她也不介意當一次月老。

從高維盛那裏拿來號碼,元澹澹撥出去,開了免提。

高維盛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機看,完全沒注意到旁邊的幾個家夥眉來眼去,無聲對着口型。

雖然大半夜的,響了三聲,那邊就接了起來。

“喂?”

高維盛緊張得要命,另幾個人比劃着手勢,三、二、一,齊聲大喊——

“高維盛喜歡你!”

那邊像是被吓着了,半天沒有回話,程野直接把手機塞到臉跟猴屁股一樣紅的高維盛手裏,順便踢了一腳,手指着房間門,讓他滾進去自己說。

鬧了這麽一出,大家游戲也不玩了,癱在沙發上聊天。

年紀最小的鄧弟弟問:“野哥,跟我們說說呗,談戀愛什麽感覺啊?”

程野瞥了他一眼,“那麽想知道,自己談去。”每個人的感覺又不同。

“唉,”鄧弟弟嘆了口氣,“我也想,可沒人喜歡我啊。”

“小屁孩!”陳董往旁邊踹了一腳,“想什麽想,哥都還沒女朋友,哪輪得到你!”

“可是我比你帥啊!”鄧弟弟不服氣,“而且比你高。”

陳董惱羞成怒,撲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而這時,一直反常,默不作聲的白菲亞突然開口,“缇哥,做我男人,咋樣?”

WHAT!!!

元澹澹忘了臉紅,鄧弟弟忘了反抗,譚明鳴吃到一半的雞腿忘了啃,白菲亞又說:“我看上你了缇哥。”

周缇的脖子根都紅了,半天才憋出一個:“行、行吧。”

“操!”陳董從震驚中恢複,一拳捶在鄧甘柏胸口。

譚明鳴甩開雞腿過去抱住鄧弟弟,互相安慰,他的閨蜜啊,投入了另一個人的懷抱。

程野終于可以光明正大把臉埋進元澹澹的肩窩,現在又不止他一個人有女朋友,要眼紅也眼紅那個新鮮的。

高維盛從房間裏出來,滿面春風,樓下的狗都能聞到戀愛的酸臭味。

唱累了,吃累了,玩累了,元澹澹從購物袋裏拿出幾把牙刷,“我好困先去睡,你們随意。”

譚明鳴站起來,“咱們,房間怎麽分?”

大家看着他,傻逼麽。

元澹澹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我和菲亞一間,剩下你們随便分。”

“可是,我喜歡男生啊,萬一他們對我不軌——”

“滾!”

“滾!”

“滾!”

“滾!”

程野都懶得看他,“那你睡客廳吧。”

注:“我根本不認為我是一名悲觀主義者,悲觀主義者是那些等待下雨的人,而我,早已渾身濕透。”——來昂納德·科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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