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堕落成惡鬼
看着那張臉，她就覺得太醜了，人醜，心也醜。
呼吸急促，傷口受到陰氣的影響而不能愈合，妖力一點點流失，鮮血直流，眼前一片的模糊不清，像籠罩在一片雲霧之中，紅葉開始出現了幻覺。在幻覺之中，酒吞童子就在她身邊，一起把酒言歡。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走馬燈嗎？死之前總會回憶種種的美好，然後留下遺憾而死去。
身體上的痛算不了什麽，因為她一想起酒吞童子，就不想就這樣死去啊……
“走開！”
紅葉幾乎用盡了最後的力氣，把黑晴明推開。因為心中強烈的意念，讓紅葉動用了最後的妖力，黑晴明重重地被反彈到了一棵枯萎的櫻花樹上，為紅葉争取到最後逃跑的時間。
可這樣做的效果，只會讓紅葉生命衰弱，很快就灰飛煙滅。
逃跑！逃跑！
有多遠就跑多遠，紅葉已經不能再受傷了，她不可以死！
意識沒辦法讓自己控制，像是被某種東西侵蝕，現在最重要的是回到楓葉林。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韶華之世，她還沒嘗遍，輕易死去太對不起自己了。
黑晴明并沒有追上去，他在看好戲，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不知跑了多久，一路流了多少的血液，她都不敢停下，直至看見有其他的妖怪，紅葉才靠在樹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可以……救救我嗎？”
聲音細如蚊子，誰都聽不到，還有，誰也不會聽。紅葉妖力消散，五髒六腑具裂，很快就會形神具散，那種黑暗的陰陽術，力量何等強大。盡管她不停在逃跑，也是意識渙散，只剩活下去的意念。
她順手就捉來一只小妖，心中有股想吸食的沖動。
妖怪的本能，已經顯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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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那小妖大聲呼叫，手腳慌忙。這時候的紅葉，沒有妖力維持美貌，簡直如同換了一個人，也許也就是她本來的面目。腐爛透的臉，真正是鬼女的模樣，無人敢與她親近。
紅葉不能抑制自己，作為一只大妖，生來就有欺負小妖的本能，她那鋒利的指甲，已經生生地剝開了小妖的臉皮，還無辜地詢問：“請問……可以救救……我嗎？”
“好可怕啊！！！求你，求你，放了我……嗚嗚……紅葉大人……放了我……嗚嗚……”
小妖顫抖着，深知已經是完蛋，它那臉肉混着模糊不清的血液，作最後的掙紮，凄慘的嘶叫聲竟然喚醒了紅葉一點點的意識。她回過神後，猛地把那小妖扔到一邊，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紅葉扶着樹顫巍巍地站起，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傷口露出來的地方，已經是腐爛掉了，再不治療，也堅持不了幾天。她首先想到了之前遇到過的女孩螢草的治愈能力。現在的問題是，紅葉可以堅持到去找螢草過來治療嗎？
答案是絕對不可能的。紅葉已經堅持不下去了，而現在，已經是在自己的地盤了。楓葉林至少比待在櫻花林好，可紅葉的妖力，依然在流失着，不能制止。
“啊啊……啊啊啊……痛……痛……”
她再看一眼在地上痛苦滾爬着的那只小妖，心中并無自責，看着那張已經模糊掉的臉，甚至，有些可笑。
紅葉驚于自己竟然會有這樣的本能，她甩了甩頭，繼續前進着，記得宅院裏頭，是放着人類做的藥，那次酒吞用的效果還不錯，應該可以拿來緩解一下吧……
走一步，摔一下。按照這樣的速度，天黑也不能夠回去。這時紅葉最想要的是別人的幫忙，可誰能救救她……
“誰可以救我……”
無論怎麽吶喊，誰都不會救，因為她現在的模樣，太恐怖了。
有的妖怪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他們看着紅葉正在腐朽的身體，蠢蠢欲動。餓鬼每時每刻都很餓，他現在想要食物，而那些食物不是臭饅頭，而是肉。
餓鬼靠近紅葉，捂住扁扁的肚子：“好餓，好餓……可以給我吃一點嗎……就一點……”
“……”
紅葉無力再反抗，她僅僅是睜開眼睛，就夠費力的了。
餓鬼伸手扯着紅葉的衣服：“就吃一點好嗎，一點，你的一點肉……”
當迷失了自我意識的餓鬼張開大口就這樣啃咬下去時，紅葉才有了正常的反應，她大聲說：“快走開！”餓鬼竟然沒有再咬下去，停住了下，紅葉趁空隙而逃，狼狽不堪，身體的狀況不堪入目。
原來不只是櫻花林，就連楓葉林都被這些失去理智的惡鬼占領着。
恐懼感四面八方襲來，占用了紅葉僅有的清醒，她想把自己藏起來，不要再聽到任何的聲音。
然後……紅葉沒有任何的力氣了，摔倒在地上，不能動彈。被蟲子吃掉一半的那些殘缺楓葉，只要遇到一絲絲的動靜，就足以全部飄落在泥土上，有些覆蓋在紅葉的身體上，有些，正和她的傷口互相融合。
紅葉雖住在楓葉林，卻不是楓樹妖，她不過是一只女鬼而已，楓葉裏的精華，對她的傷沒有任何的用處。
就這樣等死嗎？
為何會覺得那般的不甘心。死了不就可以解脫了嗎？紅葉眼皮沉重，蓋上了。就這樣把這些楓葉，當做她的葬品，一起回歸于天地塵土之中吧……放棄了吧，承諾是不能堅守了，紅葉和酒吞童子的緣分，就此結束了吧……
死前的那段時間，冰冷而冗長。
“哈哈哈，這裏有一只要腐朽的妖怪！兄弟，飽餐一頓吧！”
“居然還是只大妖，肯定很美味，嘻嘻嘻。”
繼餓鬼之後，剛才圍過來的妖怪，也跟了上來。嘻嘻哈哈地在商量着怎麽把紅葉分配，該怎麽來食用，像是在讨論着一頓家常便飯。
[快走開！快走開！]
紅葉不能動彈，四肢，嘴巴，眼睛，任何一個可以動的部位，都僵硬在一處。聽着那些要把她給吃掉的唏噓聲，腦內就一直在咒罵着那些妖怪，想讓他們快點離開。
“別動，別動，別跟老子搶，看她那醜樣，還吃得下口？老子現在就把那副皮囊剝開，挖裏面的肝髒，心髒部位我來吃。”
“不公平，我先發現的，心髒歸我！”
他們吵鬧了一場，開始打起來，相互殺害，相互吞食，場面一片混亂。最後的勝出者，就可以得到紅葉這只大妖，就可以大大增強自身的妖力。
被瘴氣侵蝕的惡鬼，個個像是着了魔，為争奪紅葉的“屍體”而瘋狂厮殺，不管是不是同類，也不管紅葉的肉是否鮮美可口。為了得到紅葉的身體，他們幾乎拼盡了全力，踩着一個個屍體跨過去，匍匐在一個個勝利者的腳下。
時間過去了，楓葉被打得七零八落，他們分出了勝負，最後勝利的妖怪慢慢靠近了紅葉，大笑：“哈哈哈哈哈！歸我了！歸我了！”
不，還沒有結束，還有另外一只妖沒有徹底斷氣，他茍延殘喘，從背後捅了勝利者一刀。最後是他勝利了，可他卻死了，誰都沒能品嘗得到紅葉的身體。
之後的事情，完全失去意識的紅葉并不知道。
一切歸于寧靜之後，紅葉被一陣陣刺鼻的血腥味嗆醒，睜眼便看見滿地的屍體和白骨。她爬行着，眼睛無神，目光呆滞，行屍走肉，最後坐起，兩手按住一只死去的妖的身體，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往一左一右分開。
“嘶！”
撕裂血肉之音，響徹整片楓林。從屍體中間爆出了大量的鮮血，內髒外露，胃部，大腸的食物湧出。移開了滿是鮮血的手，紅葉首先專門挑了心髒，撕咬着吞下。
這一系列熟悉的動作，與其說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還不如說這是一只妖怪在遇到極度危險時候的最基本的反應——生存。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人可以吃人，妖怪也可以吃妖怪。
滿口的腥味，紅葉不能忍，身體不再是她自己的，而是屬于最深處的自我。雖腥臭味撲鼻，可是她依然一片片地把它們身上的肉撕扯開，一塊塊塞在嘴裏，嚼碎，吞下，力量不斷湧進。
口中的鮮血從嘴角流出，因為流失妖力而變得恐怖的外貌也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做得很好，我的紅葉，就把它們吃下去，得到你想要的力量。”
當聽到那個黑晴明的聲音時，紅葉下意識地扔下了手裏拿的一塊肉，聲音在她耳邊一次次地會蕩着，讓她難以忍受。紅葉這輩子都不敢相信，自己在吃生肉，生吞活剝，活生生把一那幾只妖怪撕成兩半！
左右一看，并沒有發現任何人，只有她一人在，還有一堆血和肉，加上還在跳動的內髒。這都是紅葉造成的後果，一個她從未見過的血淋淋現場，是她一人造成的。
負擔的後果，是無盡的痛苦。
她流下的淚，都不夠去填滿她那空白的世界。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要一個人堕落，不如意之事中的八.九才可以達到。若是要一只妖堕落，只需其中之一。
紅葉張開雙手，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世界只剩血紅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