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楓葉林
酒吞童子這些年來做的事情，不遜于荒川當年與黑晴明合作時的惡行。他漸漸變得不像從前，似乎只有帶領一群妖怪和人類作對,才是他的歸宿。
活過了百年的時光，酒吞童子還沒有悟出來嗎？和人類作對的妖怪,又如何跟一群陰陽師抗衡？
荒川之主再灌下一杯苦酒,心緒不寧。
“既然你現在不同意,那當初答應小紅葉出去玩時，就不要太爽快。對一個孩子違反承諾,你覺得她以後還會信服于你嗎？那時候不是更難以啓齒了嗎？”姑獲鳥句句犀利,試圖把荒川從萬分糾結中拉出來。
“可那有什麽辦法，現在除了我塊領地,到處都有他的眼線,楓葉林,桃花林，櫻花林，竹林，都有與他親近的妖怪。”喝了幾杯烈酒的荒川有點頭暈,漸漸地把自己所知的東西算盤說出。
顯然,姑獲鳥和酒吞不在一個頻道上面,荒川的關注點在酒吞童子的身上，姑獲鳥的關注點放在紅葉的身上，她把鬥笠戴上，整理好，準備動身，對荒川說：“當初怎麽不早些說明呢？又不想讓她變籠中鳥，又不想讓她遭遇危險，這就是你的矛盾吧。聽你說的話，還是讓她待在這裏，來躲避即将到來的大亂？”
已經有些迷糊的荒川，臉色通紅，坐也坐不直，直接把頭貼近桌子，他盯着手中的酒杯說：“我只是不想像那個男人一樣，把喜歡的東西圈養起來。”
不勝酒力的荒川，兩三杯後一定會醉。
姑獲鳥建議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這一次就聽我的吧。我們說好吧，就遵守這次的承諾，我會保護的這孩子的。”
荒川只隐約聽到姑獲鳥說她來拿主意，他腦袋混亂成一團糊漿，眼皮沉重，視線漸漸模糊，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好……你來拿定主意吧，謝謝你了，姑獲鳥……”
不知道荒川醉酒醒來後，知道是自己親口答應紅葉外出去玩的，反應會是怎麽樣？
得到允許後，姑獲鳥這就動身前去尋找紅葉。
經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後，姑獲鳥才能到達紅葉的房間。她的房間裏的窗門全部打開，她正趴在房間的窗邊，望着樹上的小鳥看，百般無聊。
也難為這個孩子了，被大人殘忍拒絕了，不傷心才奇怪。姑獲鳥向前走去，站在窗外，撫摸着紅葉的頭，嘆了口氣。
“小紅葉，你躲在裏面幹嘛？”姑獲鳥在窗外，對她微微笑。
“我在發脾氣。”紅葉不高興，扁起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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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氣有什麽好發的，不如跟姑姑出去逛逛吧。”姑獲鳥笑意盈盈，轉而又問：“你想去哪裏？”
去玩！！
紅葉覺得不可思議，剛才荒川叔還不同意來着，怎麽突然就……紅葉不禁瞪大了眼睛，從窗戶爬出來，跳進了了姑獲鳥的懷抱裏，問她為什麽。
姑獲鳥把紅葉放下，然後把來龍去脈都告訴了紅葉，說你荒川叔突然喝醉了然後就允許咯雲雲。
天助我也！大喜過望的紅葉開朗起來，又跑回房間，在枕頭下面找出一本書，快速翻頁，找到有插圖的地方，沖出去，踮起腳尖，指給姑獲鳥看，說：“楓葉林，地理志有說過的，那裏是一處勝地，旁邊緊挨着桃花林櫻花林，應該會很美吧。”
這本地理志是海坊主送給紅葉的，為了避免荒川之主沒收，紅葉一直藏得好好的。她想出去玩，想出去看看，多半是因為這本地理志裏對一些地方的描述，深深地吸引着她，時常讓她大開眼界。
“确定？”姑獲鳥問。
“确定。”紅葉猛地點頭。
姑獲鳥是行動派，說去就去，絕不會磨磨蹭蹭大半天才出發。
況且荒川還沒又酒醒，就在這段時間之內，姑獲鳥收拾好必要的行李，帶上小紅葉，一躍而起，飛上了天空。姑獲鳥也會飛，可以說，有翅膀的妖怪都會飛。再有，姑獲鳥飛翔的速度，肯定是比大天狗還快的，要去哪個地方，只是一首歌的時間而已。
目标是楓葉林，紅葉所向往已久的地方，只要在空中看見一片的紅色，那就是楓葉林所在之處了。
她們落地之時，姑獲鳥把小紅葉放下。
現在是夏天了，楓葉林為什麽還是紅的？還一陣的涼爽，吹散了酷熱。紅葉一下來便滿林子地跑，把地面上的楓葉卷起，在她眼前飄。
頭一次可以去到那麽遠，又那麽美的地方。紅葉自然是很愉快的，她把零落的楓葉堆起來，然後随地地推來一塊石頭，一腳踩在上面，用力一蹬，像跳水那樣，一頭栽進這堆楓葉裏面。
随後，紅葉撿起了一塊楓葉，含進嘴裏，瑟瑟的味道侵占着她的舌頭。雖然長得好看，卻不太好吃，紅葉把楓葉渣子吐了出來，用手接住。被嚼過的楓葉奇跡般地被修複了！依然是完完整整的一塊。她詫異，再重新試一遍。結果到第二遍時還是一樣的效果。
當她撿起楓葉往樹上扔時，竟然把一根樹枝割了下來。紅葉覺得有趣極了，就多玩了幾片，楓葉越扔越鋒利。連巨大的樹幹都可以被楓葉割出一道深痕。
難道這就是荒川叔所說的，每一只妖都有操作某種物品的能力？或許她就可以操作楓葉？就像荒川可以操作魚一樣的。
“楓葉為什麽是紅色的？”紅葉玩膩了，就跑去問正在一邊休息的姑獲鳥。
“有一個傳說，楓樹底下藏的是死去的人，所以就被染紅了。”姑獲鳥回答。紅葉剛才的舉動，姑獲鳥也看見了，她不得不相信，這孩子或許曾經就跟這片楓葉林結過緣。
“那……那那……這裏以前死過很多人？”紅葉把葉子扔掉，聽到死人什麽的，年幼的她已經明白，人死後會靈魂出竅，會到處在死的地方徘徊。紅葉不怕死人，就怕幽靈，那種看不見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
姑獲鳥蹲下來，與紅葉平視，說：“傻孩子，這只是傳說而已。這就跟桃花為什麽是粉紅的一樣。”
“原來如此啊，吓到我了。可這些白骨，又是怎麽來的？”紅葉剛才在奔跑的時候，一直在避開這些形狀不一的白骨。盡管這些骨頭置放了多年，沒有了味道，也讓紅葉覺得惡心。
對于這個問題，姑獲鳥也答不上來，她拉着紅葉到一棵巨大的楓樹下坐着，柔軟的楓葉堆是天然的地毯，坐得舒服。姑獲鳥幫紅葉整理了下亂蓬蓬的頭發，猜測道：“應該是被這裏的妖怪吃掉了吧，妖吃妖，可以提升妖力。”
妖吃妖？就可以提升妖力了嗎？可是擁要強大的妖力又有什麽用啊？去搞破壞嗎？紅葉暫時還不能理解，什麽叫做力量，因為她現在用不着，也不需要大人們所說的強大。
“可是我不見荒川叔吃妖啊，他也很強大。”她自豪地說。
“每只妖怪的修行方式都是不一樣的呢。有些吸收萬物精華，有些以植物為食，有些以肉為食，這跟動物是一樣的。”姑獲鳥耐心地給紅葉解答。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繼續半躺着，感受清風。
一片楓葉掉落，紅葉用手接住，把它舉起來，讓它透射陽光，色澤如琉璃一般。光斑點地，紅葉伸手捕捉，又從手中流走。
大天狗曾跟她說過，有一種既視感，其實就是前輩子經歷過的事情，這輩子又經歷過一遍。紅葉在想，她上輩子應該是來過的，同一個位置，不同一個人的陪伴罷了。紅葉心裏有股氣，憋着憋着釋放不出來，既視感的最大缺點就在于：不夠清晰，容易讓人心神不定。
紅葉心知肚明，荒川叔不讓她外出的理由，無非就是怕她有危險。如果這楓葉林真有什麽危險的話，應該是會遇到什麽讓她受傷的人吧？
她再靠近一點樹邊，感受微風，舒服得催人入眠。紅葉反手一摸，摸到了樹上有凹凸不平，她轉頭看，發現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幾個字，她問：“我感覺以前來過……嗯，樹上還有刻痕！這是什麽字？”
姑獲鳥被引出了興趣，她也轉身看，給紅葉解答：“讓我看看……到此一游……”
這好笑的四個字，還到此一游呢，紅葉嫌棄極了：“噫，太沒公德心了，荒川叔說要愛護花草樹木。”
“那小紅葉平常為何要拿棍子捅螞蟻窩，捅鳥巢？”說到保護花草樹木，姑獲鳥突然就提起這些事情了。
“因為……因為……”紅葉用左手的食指戳右手的食指，不知該如何回答。
姑獲鳥趁機會教育孩子：“指責別人之前，先反省下自己為好哦。”
紅葉低下頭：“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姑獲鳥摸摸紅葉的頭：“好孩子，知錯能改。”她可以感受到，帶紅葉出來玩玩，是正确的選擇，起碼可以讓紅葉學到在家裏無法學到的知識。
而紅葉自然是不知道，這些都是她前輩子自己閑得慌時刻下去的。上面刻的不只有到此一游，還有……什麽？紅葉站起身轉了一圈，在楓樹的另外一邊，也刻着字，密密麻麻的，一行緊挨着一行，字體一行比一行好看。都是寫着：酒吞酒吞酒吞酒吞酒吞，下面一行也是：酒吞……下下面一行亦如此。
到底是誰這麽癡啊，刻了那麽多行的酒吞。
噫……膩死了！
男男女女的相處就是那麽扭扭捏捏的，想念又不說出來，偏偏要在這棵無辜的楓樹抒發情感。
等等！酒吞這個名字，她好像聽過誰說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