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茍延殘喘
酒吞童子躺在這裏已經第四天了,他就沒有睜開過眼睛。紅葉每日每夜在他身邊守候,慢慢地感覺到了絕望。
如果他不能夠醒來,那紅葉真的要離開了,這裏是是非之地,她不能逗留太久的。可每每她打起離開的念頭,又被心中那份強烈的情感壓抑了下去。
這個宮殿不平常,紅葉每天都要面對各種鬼鬼怪怪,大家都問她:“酒吞童子大人去哪裏了?”
紅葉不回答,也不對他們笑,很多時候都是默默地走開。偶爾也有比較關心酒吞童子的親信到他的院子中求見,紅葉也拒絕了。有些親信甚至懷疑,是紅葉對酒吞童子做了什麽不可挽回的事。紅葉也一概拒絕,憑着自己是個小孩子的優勢,她得到了一部分人的信任。
如果他不能夠醒來,紅葉會被誤會,很有可能被一些圖謀不軌的妖怪殺死。紅葉很難自己保護自己,她還不直到自己的能力是什麽,還不知道怎麽運用所謂的妖力,主要是因為沒有人教過她。
第一天,紅葉獨自一人玩耍,徒手捕捉了一只長着紅色花紋的蝴蝶,她跑到房間裏頭,跪坐在酒吞童子的旁邊,微微張開手掌,說:“酒吞,酒吞,今天紅葉捉到一只很漂亮的蝴蝶,你要睜開眼睛看看嗎?”
蝴蝶從紅葉的手心飛走,酒吞童子靜靜地躺在那兒,沒有任何的回應。
她倒頭枕在酒吞童子的胸膛上,手中抓着紅楓娃娃,揉着紅楓娃娃的臉,百般無聊,胸口堵着一股氣不能釋放。一個人的時候,總想些有的沒的,比如,紅葉很想念荒川之主,可又離不開酒吞童子,那她是選擇誰?
又比如,紅葉會突然認為酒吞童子只是在裝睡,不顧他的感受,用盡一切辦法去叫醒他,有時揪他耳朵,有時扯他頭發。甚至想把酒吞童子那頭比她還長的頭發剪掉。
剪刀拿在手上,卡掉了他幾根白發,紅葉又猶豫了。
第二天早晨,羽衣狐難得出門,又剛好被紅葉看見。紅葉問了守衛幾句,了解到羽衣狐的一些情況後,就飛奔回去對緊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酒吞童子說:“那個羽衣狐,她最近好像老是出入鬼門,是不是有什麽事情啊?你不起來看看嗎?紅葉不懂怎麽做……”
酒吞童子依舊沒有任何的回複。
紅葉茫然,不再和酒吞童子說話了,她蹲在一邊,用紅楓娃娃逗鬼葫蘆玩。鬼葫蘆一見到紅楓娃娃就臉紅,想到自家的主人生死不明,它又暗淡了下去。
早、中、午、晚,紅葉都在酒吞童子的身邊,寸步不離,吃東西的頻率變少了,還不如說,她沒有胃口。紅葉暗暗地發誓着,等酒吞童子醒了,她就大吃特吃,什麽都吃,不再挑食。
可惜,他沒醒。紅葉也就餓着肚子,選擇不吃東西。她過得膽戰心驚,怕飯菜會有毒,又怕會像酒吞童子那樣一睡不起,怕被殺掉。
第三天,紅葉不想待在這個處處埋伏着危機的地方了,于是決定偷偷寫一封信給荒川之主,讓他快點過來将她接走。紅葉拜托那幾個貼身的護衛把這封信送出去,指明送到荒川之主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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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信被不知什麽人截走了,貼心的皮皮虎再也沒有回來過,聽其他護衛說,他在送信出去的時候,被認定是勾結其他妖王叛亂,然後被亂刀刺死了。剩餘的那兩個護衛,有人暗中将他們編到了其他的地方去。酒吞童子院子裏頭,也就沒有人可以守衛了。
不用講,都知道是羽衣狐幹的好事。
她也不搞什麽大動作,一切的計劃都在暗中執行,為的是避開酒吞童子的眼線,以免把風聲傳到茨木童子的耳中。
紅葉覺得越來越待不下去了,就向酒吞童子訴苦:“酒吞酒吞,我想寫信給荒川叔,可是都被他們截攔了。”
酒吞童子沒有睜開眼看她,也沒有張開嘴說話。
第四天,紅葉再也受不了了,她一頭倒在酒吞童子的胸膛上,埋着臉哭泣:“你好了沒有呢?紅葉好孤獨……”
她當初就不應該和荒川叔吵鬧,硬要過來楓葉林,然後無緣無故地被酒吞童子帶走,今天的她也不會坐在這裏,迷茫無助。
“嗚……”
淚水順着紅葉的臉頰,流到了酒吞童子的皮膚上,滾燙滾燙。一傷心,就想起了很多事情,以前關心過愛護過她的人,到底去哪裏了?還會不會再見面?那也是一個謎團,說不定大家以後的歸路都不同。
酒吞童子的這顆心,仍然在跳動,之前還是可以感覺到他的身體是溫暖的,這是紅葉唯一的安慰。
“……紅葉……紅葉……”
正當她哭得傷心之時,從酒吞童子的胸腔,傳來了這樣一道聲音,悶悶的,有點弱。紅葉斜眼望上去,發現酒吞童子的眼睛微微睜開着。
“唔……酒吞!酒吞!”紅葉從他身上起來,用衣袖抹了抹眼淚,欣喜若狂一下,她破涕為笑,又一把抱住了酒吞童子的頸脖。
酒吞童子用顫抖着手,輕輕按着紅葉的腦袋,說:“別哭……本大爺……嗯!”他的身體一熱,動作太大,導致毒擴散了一些。
這幾天來,辛苦了紅葉了,酒吞童子也感到自責。他也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女人傷心難過。
紅葉坐直,急着朝酒吞童子吐苦水:“紅葉好害怕,那個羽衣狐不知道在幹嘛,我怕他會殺了你。還有啊……”
酒吞童子握住她的手,撫慰道:“別急,……咳……紅葉,聽我說幾句好嗎?”
這些天來,酒吞童子被強烈的毒素侵擾,假如要恢複的話,睡個幾天就會好。他本該不用太早醒來的,就是因為紅葉每日的呼喊,讓酒吞童子迫不及待想睜眼瞧瞧紅葉,想告訴他快點離開,不可在這裏逗留了。
因為這幾天來,他一直都能聽到紅葉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酒吞童子在思考,或許在這種狀态下,紅葉跟着荒川之主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可以保證她的安全。
之前是他太自私了。
不過現在可以得到紅葉的眷戀,他也就心滿意足。跟羽衣狐同歸于盡的事情,酒吞童子早就想好了。可他死了,紅葉該會不會傷心?
酒吞童子也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所以這幾天來,酒吞童子都在想,如何在徹底鏟除羽衣狐的情況之下,自己也能活命。
答案很簡單,妖怪都害怕陰陽師,而黑晴明,也擁有着陰陽師所擁有的力量,有恻隐之心晴明對親生的母親有顧慮,黑暗一面的晴明就不一定了。
假如……可以得到黑晴明的幫助,他又要什麽樣的代價?曾經作為晴明式神的紅葉,是否能得到晴明的庇護?
這些未知的答案,酒吞童子已經想不下去了。事情都集中在一道,他無法想象。
“好!我聽着!”紅葉用力點頭答應。
“我需要一定的時間的休息……才可以驅散掉體內的毒素……”酒吞童子說。
确認了酒吞童子只是一些小問題,紅葉緊繃的心放下了,她急忙問恢複的時間:“那要多久?一天?兩天?”
“不确定,他們那群家夥,在蠢蠢欲動……”
“那紅葉該怎麽辦?”
酒吞童子說話有氣無力:“為今之計……你快想辦法逃出去,不要再回來了,等我……完全康複,再去接你……”
紅葉聽了直搖頭:“不行的!紅葉完全沒辦法逃!”
酒吞童子咳嗽了幾聲:“傻瓜,你首先得保護好自己……去找茨木童子……出門的時候,從地下鑽出去,之前我挖過一個地道。”
酒吞童子挖過的地道,歷史久遠,在他沒當上鬼王之前,就是小混混的頭頭,那時候他們經常去京都搶劫燒殺盜取財物。為了确保這些金銀財寶的可以安全通過京都城門,他就偷偷從京都郊區的一個破舊的神社裏挖了個地道。弄到的贓物,就從神社裏扔下去,茨木童子會在地道裏接應,把東西運回還沒有建成宮殿的大江山。
說起來,那個破敗的神社,供奉的是風神一目連。
簡單來說,那時候的大江山相當于一個山賊窩,只不過他們這些賊都是妖怪,當然也有少數走頭無路的人類落草為寇。
“他在哪裏嗎?”紅葉問了下茨木童子的下落,她很害怕找不到。
“咳咳……咳……”他咳了幾聲之後,再繼續說下去:“應該在京都附近的一片樹林……找不到……就不要找了,快回去荒川那邊吧……”
“哦!我立刻去找!”她猛地起身,掉頭就走,自動忽略掉了[找不到就去回去荒川那邊]的話語。
“紅葉……!”酒吞童子捉住了紅葉的手臂,叫住了她。接着說:“我沒關系……很快好起來,地道……就在羽衣狐的院子裏的井,你找機會下去,羽衣狐不在,也要小心她的手下,小心點。”這是他強忍着劇痛才說出來的幾句話,希望紅葉可以聽清楚他在講什麽。
能拼搏一次就一次,沒有多少的時間了,雖然地道入口建在羽衣狐的院子中,但酒吞童子也可以确保紅葉安全離開。剩下的,就讓他來承擔。
“放心!放心!那你等紅葉回來!!”紅葉信誓旦旦,離開之前還伏下身子,主動咬了一口酒吞童子毫無血色的唇瓣,被咬破的地方還滲出了一些鮮血。
直到紅葉沒了影子,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紅葉用霸道的方式親吻了。
這樣做,紅葉是想向他表達什麽意思嗎?
曾經搭讪過無數美女的酒吞童子面對紅葉親昵的動作,竟然也有腦袋一片空白,面紅耳赤的時候。
啊……肯定是毒酒太烈的緣故吧。他要繼續睡,繼續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