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等
不舍又能怎麽樣, 既然是他決定的事情, 紅葉也不能死纏爛打下去。
太陽落山，帶着彩色的霞光, 酒吞童子兌現承諾, 将紅葉交給姑獲鳥，臨別前沒有再轉過頭，也不曾望她一眼。
他此時的舉動，并不像是單純地将紅葉暫時送走兩天, 而更像是徹底的訣別。紅葉這時還天真地認為，兩天之後, 酒吞童子一定會接她回去的。
“那個酒吞童子想幹什麽？”
早早就趕過來的荒川之主一直隐藏在大江山門口附近, 和海坊主一起, 監視着裏面的一舉一動。他自然不會因為自己的怒氣而真的把大江山給翻了, 只要酒吞童子可以把紅葉交還, 他就不妄動。
紅葉的眼裏盡是落寞, 盡管她時不時地往回看, 卻已望不見酒吞童子的背影了。
姑獲鳥從來沒有想過, 紅葉對酒吞童子的感情竟會如此之深，此刻她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紅葉, 或許紅葉需要點時間，才可懂得哪些人可信, 哪些人不可信吧。
紅葉還為酒吞童子辯解着：“他說要把人間的城池都攻下，一個個地送給他的兄弟們。”
“荒謬！活了幾百年老妖怪居然還做這種無謂的事情！”荒川之主用扇子一敲紅葉的腦袋，一口否決。
“他能把紅葉歸還不是很好了嗎？”姑獲鳥揉了揉紅葉被荒川之主敲得生疼的頭頂, 心疼地說。她一直都覺得荒川之主的教育方式不對，動不動又罵的，孩子又怎麽會服從于他呢？如果有機會，姑獲鳥會好好地給荒川上一節育兒課。
紅葉的眼睛被落日的餘光刺了一下，她躲到一邊，扯了扯姑獲鳥的翅膀，說：“歸還？不對！他說兩天之後會過來接紅葉的。”
她還傻傻地蒙在鼓裏。
“傻孩子，他這是哄你的話，沒聽出來嗎？”姑獲鳥替紅葉心酸了一把。
“他不會騙我的。”紅葉堅定地說。
荒川之主聽到了紅葉所說的[兩天]，他便關注起來：“酒吞童子說兩天？”
紅葉點頭：“嗯，他就說兩天。我可以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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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川之主打開了扇子，往臉上扇了扇風：“什麽兩天？哼，他還想接你回去？那吾就讓他做白日夢。”
他的這副不甘心的模樣，紅葉從未見過。紅葉從來不知道荒川之主和酒吞童子到底有何種争執，或許在她還沒出現之前，他們之間的關系應該還不錯的吧。俗話說，愛之深，恨之切。
“荒川叔，酒吞童子怎麽啦？”紅葉小心翼翼移到荒川之主的面前，揪着他的衣袖問。
見紅葉迷茫糊塗的樣子，荒川之主語氣溫和了些：“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讓着你了，以後不要再靠近他。”
“可是……”
這一句可是，紅葉也想不出來該回答這什麽。自己的事情，自己心知肚明。盡管她知道自己的前世與酒吞童子有過一段緣分，那又怎麽樣呢？這一世不過相處了短短的時日，就讓身邊愛她的人如此煩惱和糾結。
她究竟在執着些什麽？
不，她還是想要争取。
世間有斬不斷的情緣。
“一開始，他強制地将你搶走，然後又千方百計将你送走，現在還說兩天後接你回去，你難道就沒有懷疑過什麽嗎？”荒川之主替紅葉的天真和癡情感到憂心。
紅葉一一地向荒川之主說出自己的想法：“他說喜歡我，所以才會搶走我的。他說我有危險，所以才送走我的，兩天後接我回去，因為他要做大事情，我是個累贅。”
姑獲鳥從不會講大道理，但是她知道，等一個人發現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到最後都不存在之時，是多麽地殘忍。她深嘆一口氣，說：“紅葉，聽話吧，等你長大後就會明白，這種祈求來的愛情，是得不到祝福的。”
“我……”紅葉欲說不敢說，因為她已經沒有理由來反駁姑獲鳥的話了，或許真的是得不到祝福，她面對酒吞童子的示好時，總會混雜着一種悲戚的情緒在裏面，好像和酒吞童子在一起，就是一場禁忌。
“你只要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就好，不要想太多的東西。”這是姑獲鳥的願望。
荒川之主強制下令：“不要說太多了，海坊主，将紅葉帶回去，做好結界，沒有我的命令都不可以放她出來。”
又是禁門令嗎？紅葉不喜歡被禁锢，可荒川之主的心意已決，那又有什麽辦法？
最後一縷餘晖伴着落日消失殆盡。
大家都僵持了很久，只有紅葉是不懂的。
“老夫懂了。”海坊主許久才能應答荒川之主的話語，在那期間，他就一直在一邊偷偷地抹淚。
海坊主爺爺為什麽要哭？因為荒川叔太兇？紅葉鼻子一酸，她突然也好想跟着海坊主一起大哭一場，發洩心中的不快之意。
但是她忍住了。
年紀不小了，不可以哭得太多，知道自己的心是在痛就好。
海坊主和姑獲鳥一起，将紅葉帶回了去。
她被迫待在了荒川的領域，不能出去了。
以前是荒川之主故意放松的結界，紅葉才可以輕易出去的，這次可不同。荒川之主與海坊主一道，費了許多妖力才結成的，況且領域之內水路四通，若不是施術人主動解除結界。盡管那人有通天的本事，也難以破除。
荒川之主拜托姑獲鳥和海坊主他們一起照顧紅葉，等他勝利歸來。
等待并不算漫長，也不算短暫。
外界發生的一切，紅葉都不曉得。沒有任何人告訴她，更沒有人向她提過酒吞童子的消息。仿佛一切都歸零，準備要重新開始一般。
之前經常過來串門的大天狗也沒有來了，紅葉不禁有些許的寂寞。無聊的時候，她喜歡看小魚小蝦們歡歌起舞，并模仿它們的舞姿，練習起來。
海坊主偶爾也會出去找一些好吃好玩的給紅葉，她會盡力表現出歡喜的樣子，勉強地扯一個笑容，夾雜着哀傷。
紅葉也不再欺負那些小妖怪了，每天只是呆呆地看着小妖怪們嬉鬧，就算腳下有皮皮蝦爬過，她也當做沒看見。
或者有時她會靜悄悄地從地窖裏偷幾罐酒出來，小酌一杯，望明月。
日子還長着，什麽時候是個頭？
被鎖在結界裏的第二個年頭，早春花開，花香傳遍了整個院子。
如果荒川的領域之中有幾座大山的話，便會看到山花爛漫的場景。
紅葉光着腳丫，在廊上跑着。
她到水池邊上，摘了幾朵小花。只可惜這裏種植不了櫻花，不然紅葉會試試該如何釀一瓶櫻花酒。
她又跑去院子外面，找了一捆百合花回來。來來回回奔波可幾次後，就把插花的材料找齊了。
插花講究的是心境，悟出來了便是道。紅葉向椒圖請教插花的原理和技巧，将今年春季才能開的花裝進一個精心準備的花瓶子中。
花要放在哪個位置？花的枝葉要不要用剪刀剪掉？要用怎麽樣的方式才可以賦予花一定的寓意，這都是有講究的。
“紅葉，如果想傾吐，就盡管說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裏。”姑獲鳥在旁邊看着，紅葉越是表現得不在意，她就越是擔心。
把一股氣憋在心裏，那該是多難受。
紅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還安慰起姑獲鳥了來：“傷心又有什麽用，反正我會一直等酒吞童子的，雖然我不可以出去，但是他可以來找我呀。”
“傻孩子，還是老實地等你荒川叔回來吧。”姑獲鳥像往常那樣摸着紅葉的頭發。紅葉長大了不少，學會了精心打扮自己了，頭發也梳得整齊。
“他去哪兒了？”紅葉問。
“大概……是去赴死了吧。”姑獲鳥苦笑。
赴死又是什麽意思？
紅葉就當姑獲鳥跟她開了個玩笑，當荒川之主只是和平常一樣出去收收祭品，跟一些妖怪談談正事。以前不都這樣的嗎？現在也不會有什麽區別吧？
她把花瓶擺放在窗戶邊，也不好好欣賞一番，轉而就到荒川之主的書房裏，開始拿出筆和紙練習寫字和畫畫。
這一年來，她都有認真學習的，等荒川之主回來後，就給他一個驚喜。
是不是把字練漂亮了，把畫得好看了，把舞蹈跳得精彩，荒川叔就會高興？
一高興，是不是就放她出去找酒吞童子了呢？
一想到能和酒吞童子見面，她就變得努力起來。她期待圓滿的日子，反正時間還很長。
因為她是妖怪，等得起。
就這樣什麽都不知道，對紅葉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姑獲鳥背對着紅葉，無聲無息地流出一行清淚，大概是今天的風太大了吧，眼睛才會是酸澀的。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