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節課就可以走了….” (1)

“那你就呆在圖書館,等我消息。”

琴子聽着挂斷電話的嘟嘟聲反反複複,卻愣着不能言語。

“那個冷血入江給你打電話了?最近一直這樣麽?”

“就是啊。”琴子聳了聳肩,“但是都是督促我學習進度的電話。跟個黑煞神似的。”

理美一臉不可置信,和仁子對視着,眼神裏寫着

“鐵樹開花,千年不遇。”

“聽我說,琴子,”

理美嚴肅了表情,扶住琴子的肩膀。

“冷血入江抛棄你去和千金大小姐結婚,如今被抛棄了又回來找你,這種沒節操的男人,你真的喜歡麽?”

仁子看着理美,有些不明所以,“入江只是教琴子英語而已啊…….“

琴子對着仁子點點頭。

“別打岔”理美瞪了一眼仁子,“就算你依然喜歡他,也得讓他明白,得到你的喜歡,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愛情若沒有了勢均力敵,又何談甜蜜長久?”

天空像是一泓冷泉,而面前一大片一大片盛放的石榴花如同神的舞蹈,這句話就帶着莫名的深紅印象,嵌在了琴子的心裏。

22.

琴子坐在圖書館門口的長椅上,靜靜的等入江。

流風拉開黃昏的帷幕,遠處的地平線,将盡未盡的蔚藍寂寞蜿蜒。

她愛一個人,那麽久,那麽深,卻也曾有過擔心。

如果愛情是精心裝在瓶子裏的香水,而她一直揮霍這份心情,縱使那味道驚豔絕倫,讓人沉醉留戀,也遲早有消散殆盡的一天。

愛一個人,究竟是正确比較重要,還是無畏就可以有結果?

她突然覺得腦袋好痛。

生活是一座迷宮,卻沒有正确的路可以選擇。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暮色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又遠又長,第一次,入江在琴子臉上發現這種神色。

殘陽在她瞳孔裏留下寒涼的影子,無助,而又迷惘。

“入江君,你為什麽要幫助我呢。”

她依然微微的笑着。

“怎麽說都沒有必要吧。”

“……..這是一件對你好的事情…….””

直樹淡淡的開口,他的輪廓在空曠的天幕下顯得更加清冷。

“對我好嗎?入江君知道什麽是對我好的麽?”

琴子突然就有點厭倦了,厭倦了這種貓抓老鼠的游戲,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如果要我離開,直說不就好了。”

琴子突然直視着入江,眸中有雪光窸窣

“…….并不是……”

直樹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的心情,也開始像是一個謎語,他猜不透,便不去仔細揣摩。

“并不是什麽呢?”

琴子的語氣突然就有些激動起來。

“入江君,我…….即便再大條,也會難過。我并不是你無聊時消遣的寵物啊!”

我不想總是追逐你離去的影子,我不想總是謹小慎微輾轉反複,猜測你任何一個可能的念頭與想法。

可是你怎麽會懂?

“你在說些什麽?”

直樹蹙着眉頭,他不懂她眼中的哀婉。而他心中的計較尚未成熟,并不想現在就和盤托出。

“我只是幫你而已,如果不願意便算了。”

他還是沒有足夠的耐性,

她莫名的發難讓他不悅,而那悄悄藏在心底的不安,像是江潮暗起。

琴子放棄了。

入江君怎麽可能回頭看她。可憐她心中尚有幾分绮念,卻在未發芽時早已湮滅。

她看着星光的殘像自櫻花間婆娑而落,那麽缱绻,卻終究沒有溫度。

“我會努力離開日本的。”

琴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沒有滿滿的士氣,只是平淡的一帶而過。

“我想有入江君的幫助,我一定能夠成功。”

23.

入江直樹總覺得相原琴子有些變了。

是那種細密無聲,卻潛入人心的改變。

以前他看到她的時候,本來還算可愛的她,總會手舞足蹈的像一個木偶娃娃,伴随着一堆不明意義的話語。而她的面頰也總是帶着一抹可疑的紅暈,讓他總是疑惑這家夥為啥和桃子那麽像。

但現在的她見到他格外安靜,那些從前浮動在她眼神裏的紛繁花意,像是自那一天以後就莫名凋謝了。

安靜的讓他胸口發緊。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搭配。”

看着琴子格外認真的做一篇閱讀,直樹看着她發鬓上的一個水鑽卡子,和刻意修飾過的面容,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不懂。”

琴子并不擡頭。

“不過,不合入江君的喜好,又不代表不合別人的喜好。”

直樹聞言更加不悅,拿過琴子的模拟題

“花了這麽多時間打扮,搭配還是這麽奇怪。還有你的英語,怎麽不知道多花花時間?竟然做了20道,錯了13道?”

比以前已經進步很多了好不好。

琴子默默生氣,搶回試卷。

“今天我有事要早點走,既然我這個不成器的學生讓老師這麽生氣,那麽老師你就早點休息吧。”

說罷她拿起包,徑直就走到門外。

直樹一個人愕然的留在房間裏,門外響起紀子媽媽的聲音,一會詢問琴子為何不搬過來,一會詢問要去哪裏。

“我和藤原先生有約……”

他心中有東西像是冰層突然破裂,說不清的滋味。

琴子按約定來到藤原所說的中國餐館。

這家店面裝修的極為清雅,坐落在一個人工湖的中央,紅木的桌椅精美雍容,牆上的窗口也拟古意以竹簾相掩,卻遮不住曲觞流水,月色蕩清波,迤逦如歌。

琴子卻是一身極為可愛的打扮,于整個環境格格不入,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沒想到,這家中國菜館這麽漂亮呢。”

看着精致的碗筷,細膩的白瓷微泛冷光,琴子幾乎無從下筷。

“中華飲食淵源流長,講究色香味俱全,更講究一個心情意境。”

藤原看起來心情極好,輕輕夾了一着玉筍給琴子。

面前的菜顯得碧綠晶瑩,偏素菜多些,但是每個都做的清甜可口,讓人食指大動。

“真的好好吃。這些菜配着這個環境,讓人覺得猶如仙境呢......”

琴子吃着這個,又忙着夾那個,藤原便一直幫她倒着茉莉甜茶。

“喜歡以後就多帶你來。以後出了國恐怕機會就少了。”

藤原微微笑着,他實在喜歡她的吃相,讓人覺得胃口極好。

琴子聞言,卻突然停了筷子。

“是呢…….”

“怎麽了?”

“沒…….”

琴子接着夾菜,食物到了口中,卻覺得沒方才那麽甜美。

“離開這裏,會很寂寞吧。”

“也是呢,不過,我會陪着琴子的。”

藤原笑得風朗日清,

“琴子意下如何呢?”

藤原送琴子回家的時候,兩個人的氣氛便顯得有些尴尬。

但藤原畢竟年紀大些,性子也沉穩,倒并不以為意。

“琴子小姐,我并不要求你現在回答,我們還有漫長的時間來相處。”

他突然在她面頰落下一吻,輕柔得像花瓣飄落。

“我希望你明白我有所期待。再見啦,琴子。”

藤原看着在家門口目瞪口呆的琴子,言語輕輕,卻隽永不散。

街道的轉角黑暗虎視眈眈,湮滅了星光璀璨,他卻無法動彈。

作者有話要說: 直樹聽牆角啦!

☆、第 10 章

24

琴子站在家門口,看着藤原離去的背影愣了好一會,她一下子還消化不了這麽多前因後果,何況她心裏還存着對入江的情傷。

彼時流雲淡得像神祗随手的寫意,天空上一珏明月,照得透亮人心,而那些漫天布地的星子,像是深黯海面上的燈火,漂浮不定。

“琴子。”

聽到入江的聲音,琴子委實吓了一大跳,雖說前幾天已把心思淡了又淡,但這麽多年培養出來的條件反射,還是讓她全身上下僵硬了一把。

“嘿嘿……入江君……天氣真好,你也出來看星星啊?”

說完琴子就後悔了,這麽個情況,這麽個開場白,怎麽看怎麽不合時宜。

她應該熟識無睹,直接進門回家就好,管他是出來散步看星星還是吹冷風。

趁着琴子神思游走的片刻,直樹便徑直走到琴子面前,他身形高大,配着臉上黑雲壓城的表情,琴子莫名就退了幾步。

她心念電轉,好女不吃眼前虧,面前人明擺着心情不好,何必去觸他的黴頭。

“啊,時間也不早了,入江君好走,我回去了。”

說完一邊小心翼翼的往旁邊退,一邊谄媚得笑。

“明天見,嘿嘿,入江君,嘿嘿,再見…….”

卻不想一個不留神,對面的人抓起了她的手臂,狠狠一拽,她和他的距離便近得不能再近。

“我以為你是真心求學,卻不想你和別人談情說愛開心的很嘛。”

他滿心的霧霭重重,即便月光如水,卻滌蕩不清他心底嘶嘶燃起的焦躁。

被人抓着質問,下手還不輕,泥人也有幾分脾氣。

琴子猛一下擡頭,帶着半生氣半揶揄得語氣。

“入江直樹,我做什麽,有什麽朋友關系,需要向你一一報告麽?你——又是我什麽人?”

她眼神裏的冷冽疏離如同荊棘,密密生長得遮天蔽日,而那些鋒利的刺,繞着他的心髒緊了一圈又一圈。

“你覺得呢?”

他俯下身去,重重得吻住她,帶着夏日裏輾轉微涼的氣息。

琴子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她雙手不由得抵在他胸口。

他的氣息好亂,胸膛裏的心跳聲猶如擂鼓,像是荒蕪了好久冰冷海水,突然洶湧。

細挑慢撚,好似有一個世紀的時間夠他使用,初時只是淺嘗辄止的噬咬,後來卻是越來越深入的唇齒糾纏。

被直樹緊緊得攬在懷中,她的唇瓣像是暴雨裏幾近搖曳的山茶,她感受到他那猶如千年冰封的山巒,遇見第一抹陽光的苛求。

他的吻中,莫名還有那一絲苦澀,帶着久久埋藏的壓抑。

琴子無法将眼前這個這個陷入混亂的少年和平時那個清冷,淡漠,嘴角帶着一絲反諷的他聯系起來。

其實她不懂,不懂他身上滿滿的,像是放棄,像是尋找,像是痛苦,像是幸福的氣息。

但是依然讓她有了淺淺的鈍痛。

她于是回應了他,淚水卻一點點落下來。

“別哭。”

他的聲音,遠山一般空明,然後用唇點去她面上的淚痕。

“我不會放開你…….”

琴子輕輕伏在他懷裏,心中依然是混沌一片。她對直樹的感情,像是永無盡頭的攀爬,半路上她終于調轉方向,卻突然發覺峰回路轉,她所求的目的地已經到達。

那景致卻是一片空茫,心頭不知是悲是喜。

“那你為什麽這麽積極的要讓我出國呢。”

她躊躇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問。

直樹沒有回答,只是攬得更緊些。

空氣裏流淌的金雀花香氣一下子濃郁,他終于開口。

“等時間合适,我也會去。”

“啊?”

琴子睜大了眼睛,月光正好落在她眼睛裏,一閃一閃,像是深海的寶石。

“那叔叔的公司。”

“你以為我那麽努力加班是為了什麽…….”

他終于還是敗給了面前的女孩子。

“我一直覺得有責任讓爸爸的公司恢複繁榮,這個想法也還待仔細思慮,卻不想…….”

他看着她逐漸變得粉紅的面頰,低嘆一聲。

“不過,這樣也不錯。”

他們這樣相擁許久,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連星星都躲進了雲層,不敢發出一點聲息。

終于還是直樹覺得已經太晚,松開了琴子。

“今天已經很晚,你該回去了。”

琴子乖覺的點點頭,卻扯住他的一方衣角,遲遲不願放開。

“又怎麽了?”看着她的模樣,他既滿足又好笑。

“總覺得這不是真的…….萬一是個夢…….”

“這樣就記住了吧?”

他再次輕輕舔了她鮮豔如薔薇的唇,帶着幾分揶揄得笑意。

“還是你想要我弄個印記什麽的?”

琴子的臉孔終于紅了,比什麽霞光萬丈有看頭多了,她連連擺着手。

“不……不用了…..”

将她送到家門前,直樹輕輕梳理了下琴子紛亂的發絲,語聲很輕。

“我看着你進去。”

“明天……見,入江君。”

琴子開門的時候,回望了直樹一眼,天空靜寂無聲,那一瀑月色,漣漣碧華,落了他滿身奪目。

她合上門,膝蓋一軟,捂着嘴唇,心上只盤旋着一句。

太狡猾了……..

25.

今天的“相原”格外忙碌,所以琴子也回到了店裏幫忙。

其實琴子蠻不想回店裏幫忙的,其一是阿金……這段時間她其實一直在逃避他。其二是……她怕碰見藤原……..

阿金或許出國後再見不到,但是藤原…….

她的臉像垮得像個小酸橘子。

“琴子……”

阿金眼裏幾乎蓄滿了淚水。

“你為什麽又和入江那個讨厭的家夥攪在一起…….”

“阿金……對不起…….”

琴子抱着托盤,支支吾吾還是說不出什麽…….

“入江終于還是把可愛的琴子搶走了…….55555”

阿金已經不能自已,抱住桌子的一角,開始嚎啕大哭……….

“阿金……別這樣…….”

琴子想說些什麽,卻發覺說什麽都是錯。

何況,她和入江,到底算什麽關系呢?

一句我喜歡你,或者,我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都沒有…….

可是,昨夜的吻的觸感,卻那麽真實…….

看着琴子輕輕撫着自己的唇進入了沉思,阿金頓時更加難過。

“琴子你這個大笨蛋!”

說罷跑到後廚去了......。

“哥哥,最近你心情不錯哦~”

裕樹看着嘴角微微上揚的直樹,語氣裏帶着一絲絲調侃。

“嘛,讓我猜猜~是不是教笨蛋琴子英語,讓你覺得特別有趣?”

直樹拿着兩本書書,輕輕敲了裕樹頭一下。

“人小鬼大。”

“媽媽知道你們倆個最近感情變好了之後,別提多高興了,就是每天都在我耳邊叨叨,什麽時候哥哥你才能把琴子領回家…….”

裕樹一臉興奮,突然瞄見了直樹手中的書,一本是解剖學,一本是古今和歌集。

“哥哥……你…….”

“興趣而已。”

直樹摸了摸裕樹的頭,将劉海都撥亂了。

“哥哥……”

裕樹看着笑意暖暖的直樹,心裏便下了一個決定。

琴子按照約定在相原門口的第一個轉彎處處等着直樹。

紅綠燈像是城市那焦躁不安樂曲的節拍,高樓則睜着空洞的眼,默默注視着那些網狀的街道。

她等的有點久,瀝青地面的熱意,像藤蔓似的爬上背脊。車流嘈雜,心裏白茫茫一片噪聲

“呦。”

直樹站在那,似笑非笑,陽光在他肩上編織着遠空的細枝末節。

明明只是一個字,琴子的心卻安靜下來。

“你讓我等了好久呢。”

琴子喃喃的,劉海讓汗濡濕了,臉蛋也被太陽曬得紅撲撲得。

直樹無奈的用指頭磕了她額頭一下。

“這麽曬就不知道在路邊的小店裏點些喝的等我?發個短信就知道了。”

“我怕你看不到我嘛……..”

琴子忿忿不平道,昨夜有那麽熱烈的吻…….今天卻這麽冷靜。

想起那些吻,琴子的臉不由得開始發燒,雖然她沒什麽經驗,也知道他的吻技很不錯。

甜蜜而纏綿,那些飄在天上的雲,卻仿佛落在了心裏。

直樹真是徹底沒辦法了,這個女人的遲鈍非一般人能比。他往前走了不少,她卻一直留在原地,直直的愣神。

“我說你啊……快點跟上來啊。”

“啊~”

琴子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追上去。

“慢點…….別再跌倒了。”

言罷牽起了琴子的手。

當琴子正自目眩神迷的時候,他回眸一笑。

“你太沉了,我可不想背第二次。”

“過分!”

琴子嘟起嘴吧要甩開直樹得手,他卻用了力,将她拽近。

“好好走路,別跟個小孩子一樣。”

櫻花旋舞如同精靈的笑語,鋪就粉紅的道路如同夢幻。

“你今天還真是呆得厲害…….”

直樹以手支頤立在桌上,看着半個小時一篇閱讀都沒做完的琴子,一點脾氣都沒了。

“那還不是因為…….”

因為你。

其實琴子不太敢直視入江的臉,尤其是百葉窗間不經意流瀉的天色,映得他眸色清冽,讓她聯想起那一晚的月光。

“那個…….入江君…….你……..你…….你…….你喜歡……..”

“到底要說什麽?”

“你喜歡芒果多一點還是番茄多一點!”

什麽跟什麽啊!

琴子拿試卷擋住臉,就算看不見,她也知道入江君肯定已經笑得雙肩亂顫。

直樹咳了好幾聲,總算是忍住了笑擺出一副正經的樣子,他把她手上的試卷拿下來,看着她那無比哀怨的眼神,跟個小狗似的濕漉漉。

他遞了一張信箋給她。

“若是你能讀懂這個,便就知道答案了。”

しのぶれど/色に出にけり/わが戀は/物や思ふと/人の問ふまで

(相思形色露,欲掩不從心。煩惱為誰故,偏招诘問人)

“不過,以你的智商,估計知曉這答案的時間也遙遙無期了吧?”

直樹笑眯眯的看着琴子,全然不顧琴子內心那呼嘯而起的風中淩亂。

為啥問個問題還得鑽研和歌…….

和高智商男人交流還真是辛苦......

琴子暗暗含淚,期待有高人幫她解答…..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覺得人設有點點崩。sorry. 是存稿 也沒時間改了。。。。

☆、第 11 章

26.

當理美和仁子在一大片棠棣花紛繁的枝葉下發現琴子的時候,就發現她是一副吶吶不明所以的表情。

“我說你啊,最近和冷血入江打的火熱啊?”

仁子用肩膀撞了下琴子,那眼角眉梢分明寫着,看熱鬧。

火熱……

琴子聞言不由觸動,夏日飛花媚眼如絲,莫名就挑動她心湖波光千裏。

“我看,絕對有情況……”

理美蹙着眉,抱着胳膊坐下來。

“你們……接吻了?”

“诶?”琴子正被人說到心事,滿臉紅霞恰似薔薇花開得熱熱鬧鬧。

“入江這人,平時看着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清冷樣子,沒想到對女人很有一手嘛……”

理美嘆息一聲,看着琴子滿眼桃花,“你啊,我看這輩子是栽了。”

“好啦好啦,幫我研究一下這首和歌的意思嘛……”

琴子拍出一張信箋,正是昨天入江遞給她的那張。饒是她仔細揣摩,也只明白了個大概。這首和歌出于平兼盛之手,大約講的是一個人總是精神恍惚,所以有人問他,你是不是在思慕着什麽人?

琴子暗自忖度,這個人猜得真是不合邏輯。首先一個人精神恍惚,大有可能是沒睡好,要麽可能是因為課業繁重,日日挑燈苦讀,思考那些枯燥的公式被折磨得形容黯淡。要不然就是沒吃飽,或者生病了,所以看着憔悴。只是看着人恍惚就得出這個結論,豈不是過于輕率了麽?

還有,從人的眉眼都看得到什麽哇,不過是眼睛大小,或者是眉毛濃密。啊,還有就是能看出來這個人好看還是不好看,至于思慮什麽的,怎麽能夠猜出來嘛。

琴子把她這一通論斷給理美和仁子仔細一說,兩個人恍然大悟般。

“是不是入江君嫌最近老是給你輔導他睡不好,神思恍惚?”

琴子一拍手,想了想平時入江君對自己的态度,覺得大有可能。

想罷不由有些得意洋洋,入江君覺得自己猜不出他的意思,其實哪有那麽難。唔,難道是常常和入江君在一起,所以最近智商水平上升了?

這麽一想,雖然入江君還是避而不答自己的問題,而且自己的問題那麽奇怪,不過也符合他的脾性。大約因為已經是接過吻的關系,他總不能像以前一樣直接刻薄自己,饒了這麽大一個彎來表達他的意思。

再一深思,雖然她和入江君現在關系不明不白,但是為了照顧她的心思,他連表達“辛苦想休息”這麽簡單的想法,還要用和歌來表達,不得不感嘆他的變化,不得不感嘆他的文雅。

“原來如此!”

琴子跳起來,陽光像金色的細穗在她發梢跳躍。她揚起唇角,內心由衷的稱贊自己,卻不曉得為何那些漣漪卻有些淺了。

“謝謝理美,仁子,今天總算可以告訴入江君我懂啦~~~”

說罷蹦蹦跳跳的向着圖書館走去,剩下理美和仁子不明所以得對視一眼。

“入江君是這麽婉約的人麽?”

“不像。愛情的力量真可怕。”

當直樹下班的時候,看到在路口靜靜等待自己的琴子,本來疲憊的心,突然柔軟起來。

淺藍的身影,踏亂了斜陽,片片光羽如同花瓣落在地上,零星幾點,不經意粘在她眉梢眼角,十分溫暖。

“給,入江君~”

今天還分外殷勤,這小妮子拿着兩罐果汁,主動遞上來。他微微牽起嘴角,十分自然的接過一罐,瞄了一眼,是自己常喝的牌子,便覺得今天的天空格外高遠,連雲朵漂浮的位置都甚得他心。

“怎麽了,單詞都記住了?還是閱讀做得順手了”他十分舒心的時候便喜歡挑着琴子的痛處來踩。

“嘿嘿嘿……”琴子不動聲色的別過臉去,“還好……還好……”

頓了一頓,終于想起今天的主題。

“那個,入江君,我知道那首和歌的意思了~~”

琴子獻寶似的擡起頭,兩只眼笑得格外明亮,水晶似得反射出绮麗光芒。

“嗯~?”

直樹側過身來面對着琴子,微微俯下身,一手端着果汁,一手扶着琴子身後倚靠的一堵牆。

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水藍色得天幕調和了餘晖,落了人一身輕霧似的光彩。

“說說,你知道什麽了......?”

最後一句話,簡直是貼着琴子的耳朵說出的,她感覺到他那清淺的呼吸,帶着黃昏将盡的熱意,不由得滿臉通紅,忍不住後靠了靠,卻還是逃不出他周身的氣息。

“那首和歌是說,自己所思所想,因神思恍惚,被人瞧出來,以為在思慕什麽人……入江君怎麽可能思慕什麽人嘛,所以就是因為輔導我太累了神思恍惚嘛。所以入江君是想告訴我自己累了想少一點輔導的次數,多休息一點。”

她擡頭,露了一個極為可愛的笑容。

“對不對,內,入江君?”

這句話像是無形的力量,阻住了直樹繼續俯身的趨勢。

他一口氣不上不下,咯得胸口生疼。

“你居然是文學系的?”

他忍不住捏住她的臉,不管她唔唔得叫喚。

“我覺得你應該回去重讀初中,哦,不,小學。”

言罷還覺得不夠,便冷冷的加上幾句。

“今天你必須完成10份模拟題,不然就別睡了!”

回到家,心情突然轉陰的直樹,丢給衆人一個誰惹我誰倒黴的眼神,大家連飯都吃得小心翼翼,琴子更是坐立不安。

一頓氣氛僵硬的晚飯過後,直樹丢下一句,“我去洗澡”,就陰風恻恻得上了樓。

裕樹一旁就瞧出了端倪。

“笨蛋琴子,你是不是又做了什麽惹哥哥生氣?”

琴子耷拉着臉,聳了聳肩,大概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

“那你把那首和歌給我看看。”

裕樹接過那張信箋。

紙上的字,明明白白,卻讓他暗自詫異。

哥哥……竟然……會如此直白。再想起前幾天哥哥手中反複翻閱的和歌集……

“那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裕樹心想,哥哥這片心思,恐怕是要被白費了。

“唔,入江君覺得輔導我太累了,所以神思恍惚?”

看着入江君的臉色,也知道她理解的不對,但是她實在是不敢去想另一個可能性……

裕樹聽到這句話,正在喝的果汁一下噴出來,嗆得他一下下的咳嗽,一邊咳一邊嘆氣。

“哥哥真可憐……這就叫做對牛彈琴。”

裕樹想了想,還是沒告訴琴子真正的意思。

“這首和歌的意思恐怕得你自己體會,不然就失去它的意義了。”

裕樹站起來,拍了拍坐着的琴子,不無感慨的道。

“不過以你的水平,估計明白了也是一兩年後了。”

琴子被噎得無言以對。

琴子這幾天一看到這個信箋就頭疼,于是在相原店裏,便在無事時拿着這張紙,一邊嘆氣一邊發呆。

“琴子,你在幹嘛呢?”

阿金看着無精打彩的琴子,笑眯眯的端來一盤蘿蔔煮牛腩。

“這是我的恢複元氣家常菜哦~”

“謝謝阿金~”

琴子放下那張紙,拿起筷子挑出一塊肉放入嘴中,醇香的口味讓幸福感立刻蔓延滿身。

“這是什麽?”

阿金拿起那張紙,發覺……看不懂。

“這是……入江給你的?”

“诶?”

琴子還沒回過神來,就發覺阿金的眼神又變得十分哀怨。

“琴子,你居然接受了入江的情書,太讓我失望了……”

他的話尾都帶着顫抖,放下那首和歌,再次跑向後廚……

琴子依然端着那碗熱騰騰的牛腩,覺得這場景格外熟悉……

可是阿金的話像是一道電光,琴子心裏的某扇門,突然吱吱呀呀的打開了……

“有人給琴子寫情書了麽。”

那熟悉的聲線裏穿行着清波粼粼,琴子就算不轉身也知道是誰。

“藤原先生。”

琴子僵硬的笑了笑,不留痕跡的将桌上的信箋往角落裏推了推。

“好久沒見……好久沒見……”

“琴子遇到我,不開心麽?”藤原輕輕笑了笑,但是那笑顏染上了初秋衰草的意味,竟讓琴子的胸口有幾分壓抑。

他趁琴子微微的失神,拿起了那張紙。

看到那幾句話之後,他的眸光像是灑滿了星辰的灰燼,盡是黯然。

“果然是情書呢……不過以我的立場,實在不想告訴琴子,這首和歌到底表達了什麽。”

他放下那和歌,聲音了摻了幾分淺嘆

“其實,琴子也未必不明白吧?”

雖然琴子說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但是藤原依然堅持要送他回去。相原爸爸和阿金因為店裏還要收拾,也不大放心一個女孩子走夜路,便也贊成。

琴子忤不過大家的意見,只好別別扭扭讓藤原一路散步送她回去。

因是要去入江家,琴子有些尴尬,藤原倒依然一派紳士風度。

道旁的櫻花伴随着夏日的嘆息悄然落下,原來滿滿粉雪嫣紅的枝梢,也被時間的手撫去了豐姿,只剩幾點黯淡的花意錯落,在夜幕渲染下,顯得楚楚可憐。

“就算明白了這和歌,我也不明白入江君的想法。”

琴子沉默了良久,終于在藤原探詢的目光下,将內心隐藏的想法說了出來。

“即使……我們也有類似于戀人的行徑。”

她腦海裏浮現出以往的旖旎場景。

“但要說入江君喜歡我,甚至掩飾了很久,最後真情流露什麽的,我真的無法相信。”

她指了指胸口,雲朵遮沒了月亮,天際清且遠,靜默無波。

“說實話,入江和沙穗子訂婚的時候,我傷得很重。古往今來,不論是和歌,還是小說,還是電影,都不遺餘力的描寫這種分離和絕望之痛。但是真正的感受到……那絕對不是可以形容出來的。”

她垂下臉,語氣很淡。

藤原以為她在流淚,卻發覺她仰起頭來的時候,只是眼神有些黯然。

“本來他吻住我的時候,我感覺滿世界的花都綻開了,整個人好像在霞光的漩渦裏旋轉。但下一刻,就像條件反射似的,我會想,這會不會是他随心而為的惡作劇?幾個月後,他是否又會冰冷如初?心裏火焰似的期待于是就熄滅了”

“琴子……”藤原停住,看着這個嬌弱的小女孩,在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我一直愛的義無反顧,那是因為入江君即使不曾青睐我,也不曾青睐他人……但是”

她似是不願回想,“上一次,真的不同……說實話,我好害怕。”

“那就像整個把我的心摔碎了……就像離家太久的流浪者,一直一直尋找着故鄉,如今滿面滄桑,突然得知前方就是自己探尋已久的目的地,卻無比的恐懼,恐懼這是一個夢,恐懼這是一個妄念。”

她眨了眨眼,煙花便碎在了眸中。

“畢竟,入江對我,實在不太好。”

藤原看着琴子,再也說不出什麽,只是伸出手,揉了揉琴子的頭發,算是安慰。

“如果琴子有煩惱的話,倒是可以和我說說。就算我也拿不出什麽好的主意,但至少可以傾聽。”

琴子摸着自己被撥亂的劉海,輕輕笑道。

“好。”

全然沒留意,遮住月亮半邊臉的陰影裏,那被流風彈亂了心弦的少年。

☆、第 12 章

27

渡邊純一接到入江電話的時候,委實有些詫異。

他和這個天才少年少說也同班了六年,作為他少數的朋友,可說對他的脾性了解的七七八八。

入江的手機基本是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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