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風聲湧動。

卓爾默然坐在轎內,細悉遠處傳來的幾聲慘呼,竟又是這般熟悉至極的感覺,浮光掠影般再度充盈着耳畔,讓人不寒而栗。

過了許久,吞噬人的厮殺再度拉下帷幕,有冷冷的雨絲自簾外滲進來,裹挾着幾多刺鼻的血腥味。

轎門簾子被人從外頭慢慢打開。

卓爾迤迤然勾唇,終究是要面對了麽?

“卓姑娘,王上特意吩咐屬下來接你。”

卓爾隔着遮面的流蘇悄然望去,果然不錯,門外立着的這人真是那日安懷王的手下,石臼。

兜兜轉轉,竟還是淪落到他手裏了麽?

他究竟又看中自己哪點兒可利用的價值了呢?卓爾不禁暗想。

緩緩擡袖,卓爾起身離開了轎子,順從地跟着石臼上了另外一輛早已事先備好的馬車。

合上馬車門前,卓爾最後望了那周家大宅門一眼,眼中流露出幾分凜然,回憶起安懷王嘴角挂着溫和的微笑,她繼而啓唇:“既然是王上以為無用的,燒了罷。”

坐在馬車前,握緊長鞭的石臼一愣。

卓爾放手,任由合上的車門擋住她臉上最後一絲活人的生氣。

自此之後,那個惜命羸弱的卓爾,便一同與這作惡的周家上下死在血泊中,不用多久,便會被烈火灼燒徹底葬送在灰燼中,等待風卷雲散。

她暗自忖度,并再度加深了如此想法。

于是乎,她那胭紙染紅的唇瓣斜斜露出一絲狠戾與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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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紛争,霸主誰與?

她一個弱女子,終究逃不過這被牽扯的命運。

那麽,便冷眼瞧着,這天下,該是落入熟人之手。

林密幽深。

蘇讓長身而立,面不改色地直視着渾身着夜行衣在晴天白日下愈發顯得突兀的蒙面士。

眼看着日頭愈烈,蘇讓鷹隼的眸色愈發危險了起來。

“越王殿下恕罪,小的們并無惡意,實屬奉命而為。”五名蒙面士一人抱拳站出來,恭敬出聲道。

蘇讓斂袖,負手往前輕踱了一步,“攔本王的路,又是奉熟人的命?”

衆蒙面士見狀,齊刷刷跪下,“懇求越王殿下莫要為難小的們。”

蘇讓緊抿的唇斜了斜,沉聲喝道:“那便讓會說話的過來!”

此刻林梢沙沙作響,一陣馬蹄聲碎穿林打葉而來。

來人一身靛藍色勁裝,白玉束冠,朗聲笑着翻身下馬。

幾步穩穩地走上前拱手道:“越王殿下,數月未見,元汣甚是懷念殿下那為人稱道的出衆的琴技呢,不知可願至府上小聚淺酌片刻?”

蘇讓冷下臉來,“安懷王言重了。琴技過人不敢當,本王還有要事。”

安懷王臉上笑意未減,又道:“話說回來,此乃元國境內,元汣倒是不知越王還有何要事?”

蘇讓對上安懷王含笑的眸子,面色緊繃,“安懷王意欲何解?”

安懷王攏起銀色繡邊的袖口,笑得閑适:“元汣以為,太子與林國公主大婚之日便未見殿下出席,又聞些雜碎道,殿下素喜狩獵,不曾想竟是于元國境內适逢殿下。”

日頭愈盛,蘇讓眉頭皺緊,他豈是不理解安懷王此話的威脅含義?只是眼下不知卓爾那邊如何了,莫不是被迫着拜堂了?思及如此,他轉身避開元汣的眼神,一言不發。

安懷王揚聲笑着,随即踱至蘇讓面前,又道:“殿下,既是不願屈尊道府上,勞煩殿下移駕回國罷。”

蘇讓聞言,再度對視他那雙含着笑意的眸子,面色肅冷。

“畢竟……前幾日忽聞得蘇越國君病重……”安懷王忽地放輕了聲音,故作欲言又止狀。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蘇讓掩在袖中的手緊了緊,“父君病重?”

安懷王眼角斜笑漸深,“殿下不會不曾知曉罷?也對,殿下消失這數月,自是不知……”話裏的嘲諷意味頗深。

蘇讓面色波瀾不驚,一切都如期進行,自然毋需驚訝。

安懷王見他臉色沒有絲毫變化,“而今蘇越國君早已頒诏,讓太子監國。”

只見蘇讓微微側過身,走近一步,面色沉靜道:“多謝安懷王提醒,本王倒是未料到,王兄新婚燕爾……”

“哈哈。”安懷王像是聽聞了極為好笑的話本禁不住笑出聲,笑罷,驀地肅然道:“畢竟兒女情長,終究抵不過家國社稷,越王殿下以為呢?”

見蘇讓不答言。安懷王又補充道:“況且太子妃一介女流,又是新婦,自會體諒自己的夫君,使他不為己身所羁絆。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蘇讓淡然啓唇:“是了。”

安懷王泯然笑開,繼而沉聲道:“如此,你們幾個,還不即刻護送越王殿下回蘇越?”

“有勞。”拂袖,蘇讓冷哼一聲,躍身上馬,調轉缰繩,疾馳而去。

“王上。”一名蒙面士出聲問。

“給本王盯緊了。”安懷王瞥了眼駕馬遠去的蘇讓,臉色驟然陰沉。

雖然今日越王有所讓步,但始終防不勝防。

“諾。”聞言,五名蒙面士忙飛身疾步追其而去。

馬車轱辘聲戛然而止。

卓爾別過頭,望了眼車簾,上面擺放着一個青釉瓷碟,碟中央幾顆葡萄正緩緩滾動着。

這三日的行程,石臼駕車途經了幾個別城,便停下購置換洗衣物水果吃食等,她亦不曾渴着餓着,一切仿佛都十分的妥當。

不知怎的,她的心口發悶,總有些說不出的隐隐擔憂。

——尤其是他今日讓自己梳妝罷再度換上新嫁娘的服飾……

“王上。”石臼在馬車外的聲音畢恭畢敬。

卓爾垂下眼簾,長睫翕動。

外面的婆子揭開車簾時,安懷王立在車外便瞧見了她這副情狀。

“王上,這……讓奴婢來罷。”婆子銜着笑谄媚開口。

卻被安懷王緩緩擡袖打斷,只見他頗為義正言辭道:“本王娶的美人,自當由本王迎進府。”

卓爾心中冷笑。

倘若不是這般屠門血漫的代價,她如何會……成為他府上的美人?

思及如此,卓爾額前垂曳的流蘇輕輕晃動,敲出輕靈的脆響,拂過她微微泛起涼意的唇,帶着幾分柔軟,她順從地擡起纖纖細指,攬緊了他的脖頸。

“有勞王上了。”吐字芬蘭,她笑得明妍動人。

安懷王将她擁入懷中,一路穩穩當當步步上了王府的臺階,面色悠悠然道:“美人乃本王心之所屬,餘生願為卿勞馬天下,在所不辭。”

卓爾抿唇莞爾,亦不答言,卻在明眸餘光間,瞥見了躲在王府回廊一角的面色緊張的越若……她不是盛大娘的女兒麽?此刻該是在家中陪着她才對,怎會……在這安懷王府?

難道……

見懷中人神色有異,安懷王擔憂啓唇:“怎麽了?”

卓爾回神,只嫣然一笑,揚手将他的脖頸攬得更緊了些作羞怯狀,寬大的緋色繡紋廣袖擋住了她嘴角漸漸漾開的冷意。

作者有話要說: 越王大大你什麽時候化身盯妻狂魔啊?

越王·蘇讓:emmmm看接下來的劇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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