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半夜, 唐糖還是滾回客房睡覺去了, 只是睜着眼到天亮,沒睡着。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照了照鏡子, 眼睛有點腫。正在客廳裏猶豫着怎麽面對馮峻,對面主卧的門突然打開了。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馮峻大概也沒睡好, 眼底下有點青。
唐糖看了一會, 瞬間慫了,端正坐好:“馮董,您起床了。”語氣輕松,昨晚那些尴尬啊糾纏啊什麽都沒了。
唐糖經歷過更絕望的時刻,她相信只要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 她就可以繼續向前, 每個人都要往前走,又不是世界末日,有什麽大不了的。
馮峻看也沒看她,吩咐旁邊的管家:“給我熱杯牛奶,再煎點培根。”說完又進房間了, 留下唐糖和管家面面相觑。
昨晚的動靜管家肯定知道,但是依然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微笑着問唐糖:“唐小姐想吃什麽?”
“跟他一樣好了……”唐糖覺得自己行走江湖這麽多年白修煉了,居然面對着管家臉紅了, 雖然昨晚兩人什麽都沒發生。
管家微笑着去準備早餐。
雖然馮峻吩咐得簡單,但是管家不敢只拿牛奶和培根上來,還另外準備了很多緊致的小菜,中西式都有。
餐桌很大,但是面對馮峻,唐糖依然覺得如坐針氈,吃了一半時,她簡直想奪門而逃,這麽壓抑的早飯吃了也不消化啊!
最後風卷殘雲般快速吃東西,一口吞了剩下的荷包蛋,抹了抹嘴角,對面的男人剛拿起刀叉。
馮峻嗤了一聲:“你能不能像個女人一樣吃飯?”
唐糖嘴裏嚼着,好不容易把喉嚨裏的東西咽下去,這才捂着嘴巴,小聲說:“對不起,打擾到您了,我先去整理東西,您慢慢吃。”
這次是臨時過來,其實也不需要整理什麽東西,她只是找個理由不想跟他在一起。剛收起充電寶,手機突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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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就兩個字,挂了,全程不到3秒鐘。
唐糖看了看對面的門,就這麽點距離,還要打電話讓她過去,讨厭的傲嬌少爺病。
唐糖放下手機,別別扭扭地出去。
這是她第二次到他主卧房間,昨晚沒敢仔細看,原來被單和窗簾跟她那間一樣,都是白色和深紫色,唯一的區別是空間更寬敞。
唐糖瞄了一眼,主卧沒人,裏面的衣帽間倒是有聲響,她敲了敲門就走了進去。
衣帽間燈光明亮,裏面的男人背對着門口站在鏡子前,身上穿着黑色襯衫和同色西褲,襯得整個人全身泛着一絲冷意。唐糖看到他正在扣衣扣,聽見聲音時,黑漆漆的眼珠從鏡中掃向她。
唐糖眨眨眼,也從鏡子裏看他。什麽意思?叫她過來幹嗎啊?看他換衣服啊?
馮峻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面無表情道:“領帶。”
唐糖一愣,視線落到他空蕩蕩的領口,原來是馮大爺要找領帶。可是領帶呢?
其實不用她尋找,管家仿佛就等着似的,連忙把領帶送過來。
唐糖感激地接過,摸了摸,上面還有剛熨燙過的餘溫,她遞給馮峻,沒想到後者連伸手接的意思都沒,反而理直氣壯地看她:“戴領帶不會?”
原來打電話叫她過來是要戴領帶?把話說完整會死啊?
不知怎麽的又想起昨晚的事,忍着把領帶扔他臉上的沖動,微微走向前一步。
馮峻倒仿佛沒事人似的,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後微低下頭,示意她戴領帶。
她踟蹰了好一會兒,直到對方有點不耐煩,這才下定決心似地踮着腳把領帶套上去,給他小心戴好。
一時間,衣帽間裏只有布料摩擦的細微聲響,還能聽到管家在廚房燒開水的聲音。
最常用最經典的領帶打法是四手結,交叉疊放兩端,從右手邊翻到左手邊,成環,再翻出……
“你手在抖什麽?”馮峻突然出聲。
唐糖吓了一跳,本就踮着腳重心不穩,這下整個人朝旁邊栽去。
快要撞到衣櫃角的時候,一雙有力熾熱的手臂抓住了她,然後手的主人仿佛很嫌棄似地放開她:“站也站不穩。”
唐糖臉騰地一下通紅,定了定心神,替他收緊領帶,整理服帖。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昨晚欺負她的人是他,可是她卻反而像那個調戲良家婦女的人,從始至終不敢擡頭看他眼睛。
馮峻直起身,對着鏡子微調了一下襯衫領口,這才似乎滿意。
唐糖想着沒自己事了,剛要轉身離開,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軟糯的聲音:“阿峻。”
唐糖心裏警鈴大作,誰啊這是?外面就一個管家,她的聲音不是這樣的啊!
不用她細想,一個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後面跟着滿臉歉意的管家:“對不起,馮董,這位小姐說是你的……”
馮峻看清了來人,揮了揮手,管家識趣地退下。
唐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忘記現在的畫面。
女孩穿着一身考究的嫩粉色套裝,滿臉的青春氣息,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模樣。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煥發着跟馮峻類似的那種欠扁的“睥睨衆生,舍我其誰,老子天下第一”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從小用錢砸出來的,別人學也學不來。
唐糖突然發現自己有點羨慕她,雖然臉上可以裝得不在乎,但是她非常羨慕她們這樣的女孩,從小被爸媽寵在手掌心,不用工作家裏就給她們鋪好了金燦燦的路,有時間還可以跟爸媽撒個嬌任性一下,然後可以選擇作天作地地談一段戀愛,或者直接跟家裏安排的門當戶對的男孩結婚……可是唐糖呢?卻過得像個老媽子。
唐糖覺得自己其實挺矛盾的,一方面羨慕她們,一方面又裝得不在乎,說到底,還是自卑在作祟。
然而此刻,女孩并不知道唐糖的心理活動,原本歡欣的表情在見到裏面的唐糖時,笑意不加掩飾地僵在嘴角。
唐糖本身并不覺得尴尬,畢竟她和馮峻沒有做什麽,只是好奇這個女孩是什麽身份?不過像馮峻這樣的人,有幾個紅顏知己也并不奇怪。
她偏頭看向馮峻,後者正低頭戴袖扣,唐糖在心裏腹诽,又不是去結婚,搞得這麽正式幹嗎?
外面的女孩視線也跟着停在馮峻修長的手指上,不過此刻臉色已經恢複鎮定,語氣平淡:“你是誰?”
唐糖再次瞄了一眼馮峻,馮峻依然沒看她。
她腦子飛快轉着,心裏有了一個猜測,顯然馮峻并不待見這個女孩,否則早就讓她回避了,可是也談不上讨厭,否則按着他的脾氣早就讓這個女人滾出去了……
正想着,面前罩上一陣陰影,唐糖倏地睜大眼,只見剛才還在整理袖扣的馮峻不知何時單手撐着旁邊的衣櫃,他俯身過來,眼裏情緒不辨,嘴裏近乎耳語般說着:“回答她,你是誰?”
剛才還冷冰冰的男人,這會兒對她突然這麽親昵,呵出來的熱氣撲在耳側,唐糖眯了眯眼,哎喲我去,原來叫她戴領帶是假,利用她打發這個女人是真。馮董事長,您平時肯定沒少看八點檔宮鬥劇。
作妖老板要演戲,她該怎麽辦?當然只能配合,畢竟她還指望着他發工資,哦不對,工資已經預支給她了……那就更得配合了,說不定老板一高興,能不定期發點獎金。
唐糖在心裏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堆起笑容,她覺得這樣下去自己也要精分了。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輕輕抓着他面前垂下來的領帶,擡起小巧的下巴看他,沒來得及化妝的臉顯得整個人很幹淨,馮峻看着她的眸子沉了幾許。
她知道這個角度,外面的女孩肯定會誤會他們的關系,這有什麽,馮峻不就是想讓她當炮灰打發掉這個女孩嗎?
想到昨晚自己被惹哭的場面,唐糖手裏加了點力道,單手牽小狗一樣扯着他的領帶,手腕輕輕一翻,領帶纏繞在手上。
一圈一圈,直到盡頭。
到達末端時,她騰出小指輕輕刮了刮他的喉結,馮峻全身輕微震了一下,眼神眯了眯,不知道在想什麽。
“馮董,那我回答她了啊?”她故意放軟了聲音,一邊在心裏鄙視自己:姑娘,對不住了。
作妖老板此刻很安靜,只是兩眼緊盯着她,緊抿着唇,沒回答。
只是眼神似乎在暗示她說下去。
空氣中有種隐忍的對峙,與其說是在演戲給外面的可憐女孩看,不如說兩人是在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看誰先忍不住崩了人設。
唐糖頭一次覺得自己真有演戲方面的天賦,所以說老天爺雖然待她不怎麽好,但是給了她很多技能。
還不等唐糖想好下面的臺詞,外面的女孩倒是沉不住氣了,帶着哭腔嬌弱地叫了一聲:“馮峻,你簡直太過分了!”說完,只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女孩踩着高跟鞋,哭着掩面回去了。
這就沒了?
唐糖只覺得沒勁,這女孩雖然心高氣傲,但是跟她接觸過的那些牛魔鬼神相比,還是差遠了。
她放開領帶,替他揉了揉領帶上攥出來的褶子:“馮先生,她走了。”
面前的男人紋絲不動。
?
她貼心地替他把領帶擺擺正,這麽近的距離,她發現他下巴上有點髒東西,用食指輕輕摳了摳……原來是顆很小的痣。
……
這麽顆痣并不影響這張帥得慘絕人寰的臉,反而給這人增添了不少真實感。
面前的人依然沒反應,唐糖不想繼續呆在這裏,剛想轉身要繞開他回去,面前的人卻長臂一伸,用力把她按到角落裏。
唐糖被猝不及防撞得肩膀疼,龇牙咧嘴地擡頭才發現,馮峻的雙眼漆黑,唐糖一顆心頓時提到嗓子眼:“你……”
“撩完就想走?”馮峻冷着臉,剛才那雙手輕輕拂過下巴的感覺還在,就像一根羽毛。
唐糖瞪着他,用口型說着,誰他媽撩你了?
馮峻垂着眼皮:“沒人告訴你,男人的喉結不能碰麽?”
大爺你喉結長下巴上麽?
“那麽您還有什麽吩咐嗎?”
“剛才那個是我小時候的鄰居,我爺爺很希望我們在一起。”說這話的時候,馮峻一直看着她的反應。
唐糖愣了愣,點頭,怪不得女孩叫他阿峻,原來是認識的:“那您不怕她回去到您爺爺面前告狀嗎?”
馮峻嗤了一聲:“我為什麽要怕他?”
也對,喜歡裝逼的人一般誰都不怕……
兩人各自沉默了一會,馮峻突然說:“而且她有男朋友。”
??
啥意思?嘲笑她沒有男朋友?
唐糖朝空氣白了一眼,這也要比,真幼稚。
馮峻看着她:“你又在腦補什麽?”
唐糖:“馮先生,我雖然沒她漂亮,但是也會有男朋友的,別看不起人。”
“……”
馮峻無力吐槽她,自顧自說着:“我跟她很早之前就說清楚了,兩家聯姻對我們都沒壞處,當然這是在我們都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說完他有意無意看了唐糖一眼,“不過她目前可以選擇的機會有很多。”
“那她剛才看到我們倆為什麽生氣?難道是覺得我比她漂亮?”說完照了照旁邊的鏡子。
馮峻看着非常臭美的女孩,沉吟了一會:“有時候盲目自信真的挺好的。”
滾你碼。
唐糖在心裏腹诽着,面上扯了個笑,問道:“那麽馮先生,已經陪您演完戲了,我可以出去了嗎?”她現在知道了,這人哪是想讓她過來戴領帶,就是自導自演了一場情景劇。
唐糖嘴下面突然一疼,馮峻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她下巴:“在我面前,收起這種虛僞的笑容。”
唐糖聽了,一秒鐘都不浪費果斷耷拉下嘴角,她現在的确并不怎麽想笑。
馮峻看着她的嘴唇:“你不會發自內心的笑?”
“馮先生,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馮峻垂眸看着她。
“我們始終都在練習微笑,終于卻變成了不敢哭的人。”
那雙漆黑的眼裏瞬間暗湧翻騰。
門口有細微的聲音,唐糖看過去,管家似是有事找馮峻,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似是被吓到,連忙又轉身出去了。
走到外面,管家才松了口氣,陷入深思。
她在這裏工作了二十年,見過很多老板與小情人,但都不像馮先生和這位唐小姐這樣。俊男美女在衣帽間明明是個标準的教科書式壁咚姿勢,但是渾身貴氣的男主角拽得像是所有人欠他幾百萬的表情,女主角也是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面無表情看着對方。與其說這兩個人是在壁咚,不如說是在鬥雞。
管家腦子裏突然想起時下很流行的一句網絡語:确認過眼神,你就是我想撩(shang)的人。
衣帽間裏。
維持着這個姿勢,馮峻仔細打量着她。
似乎每一次打量,給他的感覺都不一樣。
昨晚的人魚造型早就卸了妝。今天她只化了個淡妝,淡淡的唇色,細長的眉毛,就像他第一次見她的模樣。
臉蛋在燈光照射下更勝白瓷,昨晚大概沒睡好,左眼皮的褶皺多了好幾層,耷拉着眼皮的時候顯得精神不大好。
馮峻心裏冷哼了一聲,你以為就你沒睡好?
看着看着,昨晚的那種感覺又來了……
男性的荷爾蒙味道逼近,馮峻欺身向前幾許,看到女孩大眼睛上面的睫毛顫了顫,他薄唇輕啓:“靠近些。”
低沉的聲音仿佛遠古時期的蠱惑秘術,尤其搭配着這張十分完美的俊臉,讓人很容易一不小心陷進去。唐糖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某部電影裏,一只俊美健壯的海妖坐在礁石上唱着婉轉的歌兒,神秘的眼神誘惑着山上的人類往前走,殊不知底下就是波瀾萬丈的海洋。
唐糖仿佛中了妖術一般,聽話地靠近他,直到快要碰到他的下巴,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連忙停住。看着馮峻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有點吃不準這個喜怒無常的變.态到底要做什麽。
馮峻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了一聲,下一秒,嘴唇突然壓下來,輕咬住她的下嘴唇。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清醒狀态啵啵噠。
唐糖瞪大了眼睛,心裏無數頭草泥馬奔騰而過,瞬間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要停止流動了,手腳無處安放,那種感覺沒人懂……她忍了很久才忍住快要到嘴邊的尖叫,控制着自己的雙手不去抓他的臉。
馮峻大概覺得這事情很有趣,而且對她的不配合很不滿意,短暫地放開她後說了句“張開嘴”,然後又覆了上去。
還上瘾了?
唐糖依然渾身僵硬,在他灼人的視線下她僵硬地閉着嘴,然并卵,這對馮峻絲毫不影響,也不知道他用的什麽巧勁,輕輕一撬,舌頭就伸了進來。
他的動作談不上溫柔,甚至有點粗暴。唐糖好幾次都覺得被咬到了舌頭,好疼!大概是她猙獰的表情吓到了作妖老板,馮峻親了一會覺得沒意思,放開她的時候,眼裏已經沒有剛才的炙熱。
“你對我是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唐糖盯着他領子下面的第三顆扣子:“您想多了,我對您非常尊敬。”
面前的人沉默着,突然退開幾許,連着屬于他的氣息也一起消失了。
他似乎有點疲憊:“喜歡什麽,讓老賀去買。”
扔下這麽一句,摔門而去。
剩下她一個人在衣帽間,唐糖思緒有點飄遠。
這個場景讓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很多網絡小黃.文。古言現言都有,她尤其喜歡挑着有啪啪啪的情節看,每次反複看完那些讓人臉紅耳熱的情節,她都會看到霸道總裁或者霸道王爺頗豪氣地跟女主說,喜歡什麽,我給你買。
每當這個時候,她都會很好奇,好奇女主會是什麽樣的心情?肯定是甜蜜害羞吧?
她也試過代入女主角幻想,覺得這種場景特別詩情畫意特別浪漫,但絕對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心裏毫無波瀾。
為什麽呢?她想了想,也許是馮峻沒有經驗,把順序搞錯了。
他不該在沒有啪的時候就要給女人買東西。
看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她只覺得渾身像是蛻掉了一層皮,心累無比地靠在衣櫃上。硬邦邦的木制衣櫃讓她感覺到嘴裏淡淡的薄荷味,可能是馮峻剛才吃完早飯後的漱口水味道。
她抹了一把嘴巴,味道依然還有,連忙跑到主卧的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拼命漱口。直到反複确認嘴巴裏沒有漱口水的味道,這才慢騰騰走了出去。
出去的時候,沒看到馮峻。
管家候在門口,笑眯眯地對她說:“唐小姐,馮董剛才下去了,讓您收拾好以後,馬上下去。”
“哦。”
唐糖坐電梯到樓下時,酒店邊上的一輛黑色的車閃了閃車前燈,她連忙走過去,看了看駕駛座,嘴巴咧開,老賀回來了。
明明只是經過了一個晚上,她仿佛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一樣親切,彎腰從窗口外跟他打招呼:“已經辦完事情了?”
老賀在後視鏡裏瞄了老板一眼,微笑着對她點頭:“上車吧,唐小姐。”
唐糖打開車門上車,鹌鹑一樣乖巧地坐好。期間馮峻似乎瞥了她一眼,她下意識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紅了臉。
“跟我又不是第一次,你在害羞什麽?”
雖然知道他說的兩人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經過了一晚上,老賀聽到了會怎麽想?唐糖看向老賀,果然,老賀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打開車載音樂,留他們一個私密的談話空間。
唐糖決定無視他:“馮先生,我開點窗,您不介意吧?”
馮峻嗯了一聲,瞟了她一眼:“能不能別總是您啊您的?”
唐糖開窗的動作一頓。
“親都親過,摸也摸過,不覺得這麽叫人很虛僞?”
唐糖頭上劈下一道馬賽克,半晌,她擠出一句話:“難道我也應該跟那位小姐一樣,叫你阿峻?”說完她哆嗦了一下。
前面的老賀方向盤滑了一下。
旁邊的馮峻眼皮跳了一下。
唐糖摳了摳車門內的把手,轉頭看向窗外。
雖然沒人告訴唐糖要去哪裏,但是她打開導航軟件看了看,發現這是去往機場方向的高速公路。她在心裏暗自舒了口氣,終于要回去了,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大魔王了,也不知道加班費幾號發?
旅途一切順利,回林市的時候是晚上7點。
在地庫拿到車,是一輛邁巴赫。
老賀惦記着馮峻在飛機上沒怎麽吃東西,說:“老板,附近有個不錯的餐廳,要不要去試試?”
“不用。”馮峻看着唐糖,“我們還要回公司,你自己打車回去。”
唐糖把剛跨上車的一條腿又拿下來,她其實內心非常高興,歐拉拉,終于不用跟他擠一起了。
也許這表情被馮峻捕捉到了,他皺眉:“你不想看見我?”
當然啊!
唐糖擺手:“馮董您是不是誤會了,我可喜歡跟您在一起了。”
馮峻目光沉沉看了她半晌,突然問:“你想進娛樂圈?”
??
唐糖反應一瞬,明白昨晚跟小護士馮洛洛的話被他聽見了。
“随口說着玩的……”
馮峻瞥了她一眼:“娛樂圈魚龍混雜,拍戲還是算了,廣告倒是可以。”
??
啥?
唐糖還在回想這句話是什麽意思,然而馮大爺已經關上了車窗。
臨走前,老賀從後備箱把昨天用的愛馬仕包包給她:“唐小姐,包別忘了。”
“馮先生說了這是借給我的……”
“跟你開玩笑的,拿着吧,不然馮董又要不高興,而且不是你一個人有,秘書室的姑娘每人都有。”
唐糖聽了後面一句果然不再推辭了,沒想到她跟了個出差喜歡給下屬買包的老板,這可太好了。
她笑眯眯地接過,心裏想着等會就挂到閑魚賣掉。
邁巴赫噴着尾氣消失在拐角。
唐糖轉身,腦子裏卻突然閃過在酒店衣帽間裏的畫面,她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唉,這人的脾氣要是跟他的舌頭一樣軟就好了。
今晚的林市格外美,離開大魔王的唐糖心情也很美。
剛從地庫走出來,還未來得及欣賞一下林市機場的夜景,手機鈴聲響起,她看了看,咧開嘴笑起來:“歡歡?”
“哎喲我去,終于找到你了,大忙人。”
“你什麽時候找過我啊?”唐糖問完才突然想起來,去香港前嚴旭似乎說于歡歡要找她吃飯,後來因為臨時出差取消了。
于歡歡那頭似乎是在酒吧,聲音有點聽不清:“前幾天還想打電話給你,嚴旭說你和大boss出差了很忙,現在回來了沒?怪不得都說馮氏集團的前臺不好做,還要24小時無休地侍奉老板啊?他以為自己是皇帝呢。”
唐糖心裏為閨蜜的話瘋狂點贊,可不是,這人的樣子根本就當自己是皇帝!就差建個後宮了,早知道打死她也不來馮氏。咦不對,跟打死相比,要是工資夠高,她還是會選擇來馮氏的……
“糖兒,你猜我現在跟誰在一起?”
“誰?”
“江一渠。”
那一刻,唐糖仿佛感覺到耳邊的風都靜止了。
神經大條的于歡歡并沒有覺得自己的三個字已經讓某人心底驚起波濤駭浪,還在自顧自說着:“我跟你說,剛才見到江一渠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這丫以前上學的時候就帥得驚為天人,沒想到現在更甚從前,前不久不是流行網絡直播平臺嗎?他也自己創業做起來了,車換了一輛又一輛,你不知道今晚整個酒吧的女孩眼珠子要長在他身上一樣……”
唐糖捏着手機,坐在路邊的草坪裏,頭頂一架架飛機呼嘯而過。
于歡歡肯定不知道自己先前就跟江一渠見過面了,還救過她一回。
唐糖用手撐着下巴,仰頭看向天空,林市的天空被路燈照亮了大半,看不清星辰,一如此刻她的心情,明明滅滅。
也不知道是不幸還是榮幸,這個如今已然成為職場精英的男人,曾經占據了她高中時期全部的少女情懷。
是的,這注定是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
她突然想起去馮氏第一天報道時,馮峻坐在那張冰冷的辦公桌後問她的問題:
“有沒有男朋友?”
“目前沒有,高中時暗戀過一個。”
……
咦,為什麽要想起那個大魔王?唐糖甩了甩頭,肯定是自己魔怔了。
耳邊歡歡的聲音還在繼續,似乎在跟她報地址讓她過去一起玩。唐糖沒有回答,她打開自己包包裏的化妝鏡,看了看鏡子裏面頂着兩個大大黑眼圈的女人,面無表情地合上鏡子。
如果今晚只有歡歡和嚴旭,她肯定去了,可是如果有其他同學就不一樣了,誰不想體面地出現在多年未見的老同學面前呢?何況還是曾經暗戀過的人?
唐糖聽着于歡歡激動的聲音,她四處看着有沒有空的出租車。
一輛出租車似乎早就等在那兒,緩緩開過來。
唐糖說着:“你們玩吧,我不去了,這幾天太累了……”
挂了電話,面前的車子門打開。
唐糖正低頭把手機塞包裏,心想着現在的司機服務真好,還專門下車接人啊……
灰不拉叽的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看上去挺老實的光頭男人,光頭站在唐糖面前問:“是不是唐糖妹子?”
唐糖愣了愣,點點頭,難道馮峻還派了車要送她?喲,這別扭的小妖精。
然而她剛點頭,光頭男突然憨笑一下,唐糖心裏一個咯噔,不等她撒腿跑,眼前突然一黑,就徹底看不見了。
這麻袋不知道裝過什麽東西,又臭又濕,唐糖被拎着雙手,剛塞進後車廂,她就跳起來去摸車門。
然後被人使勁一攥又一推,唐糖被重重摔在後座裏,接着“咔噠”一聲,讓人絕望的落鎖聲。
她深吸了幾口氣,前面傳來小聲的對話。
“哥,這次沒搞錯吧?”
“你他媽下次能不能靠譜點。”
“那、那也得怪那個女人,就給了這麽張模模糊糊……的照片,現在、現在女人化了妝都差不多,卸了妝跟鬼一樣,誰認得。”
唐糖聽出來這是剛才那個長得老實的光頭,沒想到是個結巴。
另一個嗤了一聲:“女人都一樣?那你他媽怎麽沒把你媽認錯?”
“開啥、玩笑啊哥……我、我媽都死了很多年了。”
唐糖迅速冷靜下來,費力地聽着這對話,腦子轉得飛快。
她被綁架了。
是的,除了一身皮囊什麽都沒有的她被綁架了。
聽聲音,綁架者總共兩人,但是這兩人看來缺乏綁架的經驗,先前似乎還綁錯了人。
她摸了摸身上,手機和包都被收走了,無法求助,怎麽辦?
眼前瞬間閃過某個人的側臉,心裏莫名其妙酸了一下,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出事了?
車子的速度不快,大概是在往外郊開,外面的人聲越來越少。
麻袋動了動,裏面傳出唐糖故作鎮定的聲音:“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先前那個光頭回答:“妹子,你要是配合,什、什麽都好說。”
“兩位哥,先把麻袋解開,一切好商量。”
外面安靜了一瞬,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你當我們傻,萬一你跑了呢?”
唐糖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