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工業券
楚瑜幹了一天農活回到家,腰都要斷了,要是只累點也就算了,可讓楚瑜更困擾的是洗澡和上廁所的問題。
洗澡就別說了,聽說鎮上有洗澡堂,但洗澡要排好幾個小時的隊,楚瑜不喜歡跟那麽多人面對面洗澡,可現下家裏沒有奢侈到讓她能在家燒水洗澡,因此楚瑜只好每天用毛巾擦擦,這可難為她了,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要長毛了。
另一點就是上廁所問題,天漸漸熱了,廁所裏的住客也就多了,楚瑜看着都惡心,每次上廁所都要忍住嘔吐,關鍵是這年頭大家上廁所沒有紙,應該說是楚瑜家這種農民窮的用不起紙,上廁時就從門口的大樹上摘點大葉子擦。
于是就有了一個奇怪的現象,肚子疼的人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茅坑,而是踮着腳尖去摘樹葉子,一般來說,你摘樹葉要是被人看到,人家都以為你是要去上廁所。
可想而知,這樹葉子當然沒有紙擦得幹淨,再加上沒法洗澡,楚瑜對自己的衛生問題很擔憂!
她決定等林保國的腿治好後,一定要快點賺錢蓋房子!
楚瑜把甕放進鍋底,打算焖點熱水出來,這當下,楚青一臉高興地進了屋,笑道:
“楚瑜,快看!看我帶什麽回來了?”
楚青用報紙包着一坨東西,楚瑜愣了一下,下意識問:“吃的?”
“吃吃!就知道吃!”楚青失笑,打開報紙,露出裏面的東西,楚瑜看呆了。
“鐵釘?”林楚瑜訝異:“姐,你拿鐵釘回來做什麽?”
林楚青笑了:“還能做什麽?燙頭發呗!”
“燙頭?”
“是啊,你也不知道,和我一起學藝的方芳,今天用老師的電熨鬥偷偷燙頭發。”
“電熨鬥?”楚瑜開眼界了,“這還能燙頭發?”
“是啊!方芳膽子大,什麽方法都試過,我本來也想用熨鬥燙的,可惜老師在,我不敢用電,想把熨鬥偷偷帶回來,咱家又沒有電,方芳告訴我,還可以用鐵釘,燒紅後卷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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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瑜怎麽聽都覺得不靠譜,見楚青把鐵釘扔進鍋底,她阻止道:
“姐,你別聽她們胡說,這不科學!鐵釘燒紅你怎麽拿?燙着手燙着皮膚怎麽辦?”
“沒事,我小心點就行!”林楚青戴着做工用的厚手套,小心翼翼地把燒燙的鐵釘拿出來,卷着劉海,楚瑜只聽“滋滋滋”聲響起,再一看,楚青的劉海卷的跟方便面一樣,一股焦味傳來。
“姐!”林楚瑜失笑:“我說不能吧?你自己看,頭發都燙焦了額,還不如不燙。”
林楚青看完後郁悶壞了,直嘟囔:“難不成方芳是騙我的?不能呀!”
等鐵釘涼了以後,楚瑜打算把鐵釘包起來,她拿起楚青帶回來的報紙疑惑道:
“姐,你哪來的報紙?”
“老師家的呗!我們老師最近賺了不少錢,都舍得定報紙了!”
林楚瑜第一次見到這年代的報紙,報紙的紙張有些粗,字印刷的也不如後世精致,但大體樣子跟後世一模一樣,她拿起一看,是一份很知名的全國發行的官方報紙,後世也有。
報紙正面寫着今天的頭條:
《津市百貨大樓發行3000臺縫紉機,排隊場面壯觀》
楚瑜一愣,連忙把報紙拿起來仔細一讀,原來是津市百貨大樓要發行名牌的縫紉機,共有3000臺,得知這個消息,津市乃至周邊城市的世面都想方設法,去津市排隊購買,排隊人數過多,購買場面十分壯觀,共有四五千人排隊。
賣個縫紉機就有四五千人排隊?對于習慣淘寶買東西的楚瑜來說,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啧啧!又是一場血戰!這麽多人排隊,只發行3000臺,這隊啊至少得排二三十天!”
“這麽久?”
“是啊,我聽老師說過,70年他一個朋友為買縫紉機排隊排了36天!這可是名牌的蝴蝶縫紉機,誰不想要?再貴都要買啊!”
聽楚青說,這年頭結婚講究三轉一響,即自行車、縫紉機、手表以及收音機。
其中縫紉機最重要,大城市的男青年結婚必備一臺縫紉機,沒錯,是男青年,這跟楚瑜料想的不太一樣,她以為女生買做嫁妝的多,誰知,這年代,男人要是沒有一臺縫紉機,很難娶到好老婆,女孩不看收入不看房車,你有臺縫紉機,她就能嫁給你,當然,這是城裏的情況。
而蝴蝶縫紉機的地位就跟後世的愛馬仕差不多,奢侈品,所有人都聽過,但不是所有人都買得起的。
楚青撸了下劉海,說:“大城市的人就是有錢!買縫紉機都要排隊!”
正說着,村口的幾個姑娘結伴去了林保中家裏,林保中的女兒林翠霞笑着迎出來。
“翠霞,我們想借用一下你的縫紉機!”
“歡迎!快進來吧!我正在用呢!”林翠霞笑道。
林翠霞長得不錯,跟林楚青有些神似,兩人都是瓜子臉,林翠霞的五官比較柔和,楚青的五官相對英氣,都是美人兒,比較起來,林翠霞屬于男人更喜歡的那種妹子,林楚青則有些林青霞的氣質,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攻氣十足,不算是男人喜歡的主流長相。
兩人年齡相仿,個子相仿,都到了适婚的年齡,自然也經常被人比較,她們都是林家的女孩,說親的時候媒人那有好對象一般都來問王秀娥的意見,想當然,王秀娥有好對象都讓林翠霞先挑,長此以往,林楚青心裏肯定不痛快。
林翠霞有臺縫紉機,這在村裏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說王秀娥偏心孫子,可人家對林翠霞這個大孫女倒是不錯,今年年初,林保國開刀沒錢,王秀娥愣是一分沒給,轉頭就給大孫女買了臺縫紉機,因為這臺縫紉機,林翠霞成了相親的熱門對象,不少小夥子想跟她結婚,就連別的村的人,都有上門說媒的。
許是看見林楚青和林楚瑜,林翠霞遠遠地揚起唇角,要笑不笑的樣子。
“楚青,我朋友來我家用縫紉機,你需要的話也來啊,我可以借你用用的,別不好意思,大家都是一家人。”林翠霞一臉虛假的笑。
林楚青回:“不用了,我天天跟縫紉機打交道,不稀罕這東西。”
林翠霞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笑說:“等你買得起縫紉機,你就稀罕了。”
說完,揚起下巴進了屋子。
“得意什麽呀!”林楚青氣道:“等我賺錢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買一臺比她還好的縫紉機!”
林楚瑜聞言卻陷入沉思。
想了片刻,她忽然問:“姐,這縫紉機大城市不好買,那咱們這裏呢?好買嗎?”
林楚青聞言說:“聽老師說不算特別好買,但比大城市好買多了,你也知道咱們這種地方,能買得起縫紉機的都是幹部家庭,老百姓誰去買那東西?就是林翠霞這縫紉機也花了不少事才拿下的。”
林楚瑜沒做聲,當晚,她很久都沒睡着,一個想法在她心裏萌芽,然而對這個年代不太了解的她,不确定這個方法是否可行。
次日,林楚瑜去了臨淮市,現在她手裏有點錢了,花錢也大方了些,走了幾裏路,忽然遇到臨淮的公交車,便攔了公交車。
售票員問:“姑娘,去哪?”
“我到臨淮市區。”楚瑜道。
“三角!”
售票員手裏拿了一疊票,綠色的“伍分”、綠色的“壹角”、黃色的“捌分”、天藍的“壹角貳分”……
楚瑜給了三角錢,售票員撕了票給她。
楚瑜把票放在錢包裏,這年頭的票放在後世,都是古董,保存下來,以後留個紀念。
坐車雖然快,但路很颠簸,還不如驢車坐着舒服,楚瑜被颠了一路,差點吐了出來,好不容易到了臨淮市的百貨大樓,這時的百貨大樓沒有後世的高樓大廈,就是臨淮這樣的市區,百貨大樓不過也才三層樓,這已經是附近城市最好的百貨大樓了,林楚瑜走進去,搜了一圈,發覺這時的百貨大樓賣的東西也不少,有毛線、糕點、布料……當然也有縫紉機。
縫紉機擺放的櫃臺設施明顯比其他櫃臺要高檔,賣縫紉機的櫃姐氣質也不錯,楚瑜走過去,看了許久,櫃姐頭都沒擡。
林楚瑜見了縫紉機,十分欣喜,可別說,這年頭的蝴蝶縫紉機真好看,黑色的底上描着鎏金的花紋和金黃的“蝴蝶牌”三個字,做工一流,簡單大氣,難怪上海人都認這個牌子。
她笑問:“您好,請問蝴蝶牌縫紉機多少錢一臺?”
櫃姐頭都沒擡,繼續織毛線。
林楚瑜微愣,眉頭緊蹙,這次語氣明顯強硬:“請問蝴蝶縫紉機多少錢?”
她語氣強硬,聲音也冷了一些,櫃姐見狀,瞥了她一眼,倒是老老實實地說:“蝴蝶?”
她挑眉看向林楚瑜,瞥了林楚瑜的穿着,語氣不佳:“這不是寫着了嗎?”
她不耐煩地指指牆上的價格。
蝴蝶牌縫紉機,130元一臺!
林楚瑜算了算錢,驚喜道:“130塊就能買到一臺?”她顧不上別的,先把錢掏了出來。
櫃姐看着她掏出的一疊毛票,不僅沒把縫紉機給她,還一臉不耐煩地敲了敲玻璃櫃,語氣很不好:
“工業券!工業券!裝什麽無知!你以為蝴蝶縫紉機是你想買就能買的?30張工業券拿來!”
楚瑜一愣,“要30張券?”
櫃姐聽了這話,翻了個白眼道:“鄉巴佬!買縫紉要工業券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是你們鄉下?買東西不要票?”
這話一說,楚瑜忍不住皺起眉頭,活了兩輩子她就讨厭這種喜歡叽叽歪歪的售貨員,好像這櫃臺是她家開的,而七十年代的售貨員比後世更牛掰!尤其是供銷社的那些,因為手裏拿捏着點東西,服務一直很差,一般人根本不敢跟她們叽叽歪歪的,這就助長了她們的氣焰。
楚瑜死死盯着櫃姐,那櫃姐被她看得眼神躲閃了一下,卻硬着頭皮橫道:“看什麽看?”
楚瑜笑了,她盯着櫃姐冷聲道:
“毛主席說過,我們這個隊伍完全是為着人民的,是徹底地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
“毛主席還說過,房子是應該經常打掃的,不打掃就會積滿灰塵;臉是應該經常洗的,不洗也會灰塵滿面。”
聽了這話,櫃姐果然已經緊張起來,林楚瑜冷笑:
“同志,我看你的思想就跟這櫃臺上的灰塵一樣,也要多打掃,否則,思想蒙塵就不适合為人民服務了!你無權站在這人民的櫃臺上,消極怠惰!”
周圍已經有人看過來,櫃姐被她說的都要哭了,她也沒想到這鄉下人會這麽橫,而且還拿《毛主席語錄》來說事,她敢反駁嗎?她就是敢反駁這個鄉巴佬,也不敢反駁毛=主席啊!
周圍人都對着櫃姐指指點點,百貨大樓的領導也來了,林楚瑜見狀,轉身就走。
楚瑜顧不上她,只覺得心裏有點不舒坦,計劃經濟時代,什麽都要券,縫紉機也要券,還要30張工業券!她去哪弄這麽多工業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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