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面對白陸的控訴, 南檸只回應了一個詞,強詞奪理。
她什麽時候說過不要他的?分明是他先離開的。
“那你那天來醫院看我, 怎麽又一聲不響地走了?”
兩人決定在商場裏找家店吃飯,南檸松開挽住他胳膊的手, 踩在電動扶梯上, 轉過身問他。
白陸跟過來搭住她肩膀, 防止她後倒。
他說:“那天在電梯遇到了你同學。”
南檸回想了下,“趙恺圖他們?”
“嗯。”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離開, 南檸問:“你是不是聽到他們說什麽了?”
白陸撇開視線,淡淡嗯一下。
“傻。”她決定一次性問個明白, “那救我的是不是也是你?”
聽她這麽問, 白陸轉正視線, 眉頭似是艱難地皺了皺, “宋成彥告訴你了?”
南檸:“什麽?卷毛他知道是你救了我?”
知道還不告訴她, 保密工作做得可以啊。
南檸冷聲一笑:“回頭我得跟他好好培養下感情。”
白陸:“……”
Advertisement
找了一家東北風的菜館, 點完菜, 南檸手機連上店內的無線網, 找宋成彥視頻。
宋成彥學校坐落在美國東部, 現在那邊正是淩晨。
反應過他還在睡覺,南檸打算挂了,宋成彥卻先她一步接起了視頻。
腦袋上頂着一團鳥窩似的卷毛,還特地染了個時下流行的奶奶灰。
夠洋氣啊。
宋成彥沒睡醒,手機夾在枕頭與床板之間,頭埋進枕頭裏, 甕聲甕氣地問:“大姐,什麽事?”
他沒穿上衣,南檸把手機拿遠一點,戴上耳機說:“你要是太困繼續睡吧,下次再說。”
“別別別,還是現在說吧,萬一下次正巧撞到我不方便的時候呢。”
南檸呵聲笑笑,“怎麽不方便?勾搭小姑娘的時候?”
宋成彥立馬擡起頭,“這話別瞎說啊,我現在可乖了,小男生都不會去勾搭!”
“我還不知道,原來你以前還有勾搭男生的癖好。”
服務員端了兩杯溫水過來,白陸把放在她手邊的水杯移開些,生怕撞倒。
聞言看了眼笑容燦爛的南檸。
宋成彥:“……你還是說事吧姐姐。”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她循循善誘。
宋成彥驚訝問:“難道我身賦異能,被賽亞星球派來拯救地球的事情被你知道了?”
南檸:“……”
“關于白陸的事。”
宋成彥輕輕切了聲:“吓死我了,我還真以為我賽亞人的身份被你發現了。”
“能不能正經點?”
“好好好,我正經點。”他漫不經心地說,“你是想問你被人打的那天吧,那天我跟黑子去的時候看到你正躺人家懷裏呢,手抓着他衣服怎麽都不肯松。”
“就這樣?”
宋成彥手蓋在眼睛上,“不然你以為呢,我們是去救你,又不是去救他,然後我們就把你帶走了。”
南檸忍了忍,“……真是好樣的。”
“謝謝,不用太感謝我,實在覺得過意不去的話,給我發個紅包吧,沒有988發個88也行。”
南檸手準備按下挂斷鍵,“行,一會給你發個8.8。”
“小氣,”宋成彥想起那天的事來,“哦,白陸他當時也受了傷,被那幾個小癟三的煙頭給燙到了。”
南檸默默擡頭看一眼對面的人,目光落在他左邊的眉骨上。
上次她就發現了,那兒多一小塊燙傷疤。
她對宋成彥說:“嗯,我知道了。”
宋成彥起了八卦的心思,“怎麽,你們現在又碰到了?想舊情複燃了?”
“睡你的覺去,”南檸挂斷前滿足了他的願望,“一會給你發個88,多吃多喝多想會小白兔。”
挂了後,南檸也沒對白陸提起他那個傷疤的事。
飯後回到學校,到宿舍大門外,南檸踮腳匆匆摸了下他的眉毛,“上次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支持你自己的想法,你想去就去。”
白陸以為她已經忘了,沒想到她還記得。
不出意外的話,他媽媽這學期就會搜集全證據與白海平打官司,争奪白季冬的撫養權。
其實最主要的決定權在白季冬手上,高娴想得到白季冬的撫養權,也要有白季冬本人點頭。
白季冬一向聽白陸的話,高娴希望白陸能夠幫她。
南檸了解到他家裏的一些事。她不會改變對方的決定,能做的只有支持他。
“我知道了。”白陸把書包給她,往後退一步,“你回去吧。”
他面容冷靜,像是對這件事早已做好了決定,而詢問她不過是尋求一份勇氣罷了。
南檸手裏拎着包,看着他欲言又止。
所有的話彙聚到嘴邊,最終成了一個輕快的笑,她揮手道別,“那再見了。”
往裏走,她腦海裏回放着與白陸重逢後的一幕幕畫面。
越是故意氣他、遠離他,她就越想往白陸身邊靠。
有過很多次,她想就這麽放棄算了。醫院那次,還有和他在賓館過夜的那次,她都考慮過跟他一刀兩斷。
可白陸就像是溫暖而巨大的光源,宛如飛蛾的她只能迎着光靠近。
哪怕最後遍體鱗傷。
她也終于明白,白陸離開後的日子裏,她為什麽能夠堅持不懈地走下來。
她在等,心中還有幻想,對于未來有他的無限幻想。
兩個人能在一起,相處的過程中總會需要有人退讓,她不介意當退讓的那一個。
她把愛情壓在白陸身上。
無關卑微,而是勇氣。
南檸突然回頭,看到不遠處白陸依然安靜地站在那看她。
很多時候都希望是他跑向自己,可誰走向誰又有什麽關系呢,最重要的是,他在身邊。
南檸背上書包,迅速飛奔過去。
晚風揚起她的發,在身後起舞。
她沖進白陸懷中,又什麽話都沒說轉身跑走。
白陸被她一系列的動作搞懵,兩手微擡着,眼看她越跑越遠。
因她突然的撞擊,心髒砰砰紊亂跳動。
白陸按了按胸口部位,直到看不見南檸的身影才離開。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媽媽高娴的電話。
高娴沒別的事,主要就是想問問他最近的身體狀态如何,有沒有再出現耳鳴或者頭痛的症狀。
其實是有,不過眼下告訴高娴也只會令她擔憂。
高娴最近一直在準備法庭上需要的資料,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過問白陸的事情了。
想起幾年前的那天,高娴如今依舊膽戰心驚。
那天是白陸高一上學期開散學典禮的日子,她中午突然接到來自白家那方的電話,說白季冬出了車禍已經送往醫院。
高娴慌裏慌張地丢下工作往醫院趕,途中給白陸打了個電話,接電話的人卻是白家隔壁的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哭哭啼啼地抽泣着,她好容易才聽明白。
白陸又被白海平揍了,而且是在醫院裏。
等高娴趕到急診室外,看到的是圍堵起來的一群人。
有勸慰的聲音,也有她熟悉了十幾年的男人的怒吼。
扒開人群,高娴霎時間在原地僵了幾秒,悲痛的情緒憤湧而上。
蜷縮着躺在地上的人,是她的大兒子,白陸。
醫院裏光滑幹淨的地板鑽染上了零零散散的紅色血跡,那一滴滴鮮豔的紅仿若是從她心頭滴落,高娴覺得那一刻她恨不得殺了對面那個紅了眼的男人。
醫務人員拉開了白海平,這才得了空将白陸抱上擔架車推到另一間急診室。
高娴二話不說給情緒仍然激動的白海平一巴掌,然後頭也不回地跟着擔架車離開。
白陸已經失去了意識,躺在擔架上還維持着剛才蜷縮的姿勢不動。
他很疼,哼唧着說不了話,半邊臉頰被血跡染紅,已經凝固。
高娴這是第二次在他面前哭。上一次,是在白海平失智沖她扔椅子,白陸攔在她身前的時候。
因為救她,白陸左耳聽力受損。
這一次,他傷到的還是這只耳朵。
兩兄弟一前一後被推入急診室,首先醒來的人卻是白季冬。
白季冬能醒,說明已經無大礙。而沒醒的那個,才是高娴最擔心的。
白陸在術後第二天醒來一次,喊了幾聲疼,沒撐多久又暈過去了。
他腦部受到重創,再次刺激左耳神經。
高娴和趙虎仁商量着,将白陸轉到之前的醫生那邊接受治療。
同時也為了避開白海平。
高娴辭了工作專門去照顧他,他國內的學業也拖趙虎仁幫忙處理好。
白陸受傷的事趙虎仁沒對白陸班主任坦白,只說他舊傷複發,需要住院接受治療。
畢竟這也有關白家的家事,不可外揚。
白陸的病情在一天天轉好,可高娴卻不見他有半點高興的情緒,也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這種性子。
在國外的那段時間,除了吃藥休養,白陸的事情就剩下看書寫題。
高娴幫他請了中國老師來。
那是高娴不願再去回憶的一段時間。
白陸變得更不愛說話,整個人十分陰沉沮喪,經常單獨坐在窗前寫寫畫畫。
她見過他偷偷給人打電話,可每次都是失望地挂斷。
高娴查看過那個號碼,國內寧市的一個陌生號。她試着撥過去,聽到的卻是: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她沒在意這件事,白家那邊親戚的號碼她有些沒保存,以為會是其中之一。
白陸受傷的事,更加堅定了高娴與白海平争奪季冬撫養權的念頭。
兩個孩子,無論是哪一個,她都不希望再次受傷。
正式開課前,南檸所在的計科院被通知先參加金工實訓。
沒有統一的服裝,院裏輔導員強制學生們必須穿軍訓時的迷彩服到實訓場地。
第一天開會加參觀就耗掉了半天的時間。
中午參加實訓的學生比學校其餘學生早放十分鐘,飯點到了食堂人沒那麽擁擠。
南檸跟謝琳琳她們坐在一桌吃飯,邊吃邊聽她們講趣事。
隔壁桌是兩個男生,謝琳琳激動地偷偷告訴她們是院裏的大二學長,籃球打得好,還是學生會的。
謝琳琳剛八卦完,就見那桌又坐過來兩人。
兩個女生,宗欣榮和她的一位舍友。
謝琳琳一手扶額,沖南檸幾人擠眉弄眼,“啊哦,完了,學長女朋友有危險了。”
她們吃着飯,還能聽到宗欣榮的糯糯笑聲。
南檸吃完撇頭看一眼,對上宗欣榮看過來的眼睛。
對方微挑了挑眉,又繼續去跟她的學長講笑話了。
211裏另一位女生趙波看了眼宗欣榮,壓過頭來說:“搞不懂她想做什麽,前腳還跟1班的團支書打得火熱呢,在兩個班的群裏互動得那叫一個暧昧。”
南檸起身離開,沒加入她們的話題。
謝琳琳端起餐盤,跟着南檸離開,“哎呀,有的人就是喜歡這樣,你有對象的時候看不順眼偏要插一腳,插足了又立馬翻臉不認賬。”
送完餐盤,謝琳琳溜到南檸身邊,提醒她:“南檸你可要把你男朋友看緊點啊。”
南檸不鹹不淡地笑了下,“嗯,知道了。”
下午午休完,就又趕去實訓場地。
軟外2班第一項是做陶瓷。
南檸中途去了廁所,把做到一半,剛有些成型的碗狀的東西交由謝琳琳看管。
衛生間在這一層的東邊,他們的教室又靠近東邊,幾步就到。
南檸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有人在說話。
她走進去,沒看到人。
那人在隔間裏,她聽了會,對方似乎在打電話。
南檸沒有去隔間,安靜地站在外面。
隔間裏的人沒有察覺到外面有人,聲音雖然壓低,但南檸還是聽得清楚。
那人說:“我可不保證能幫你追到南檸啊,我們班人都知道的,她跟我關系不怎麽好。”
“人家男朋友可是B大的呢,叫白陸,是學軟件工程的。不過我聽說那人好像是個殘疾人,哈哈,當然是你帥啊。”
“嗯?我可沒說她男朋友是聾子啊,哎呀,都是我那些同學亂傳的。”
“那我盡力吧,你可千萬別去找她男朋友啊,不然人家鬧掰了你以後跟南檸說是我讓的,我就裏外不是人了。”
“嗯,你不說就好。那就先挂了,我試着幫你約她一下,老實講我要是她的話,我就會選你,那個白陸成績好又怎麽樣,萬一以後耳朵……呸呸呸,不說了,我挂了啊。”
南檸冷靜看着鏡中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揚。
宗欣榮一出來,看到洗手臺前的人吓了一跳。
随即又挂上笑臉,淡定地走過來,“咦,你也在啊,剛來嗎?”
宗欣榮偷偷瞄南檸的臉色,希望她沒聽到剛才的對話。
南檸偏身,兩手慢悠悠把衣服袖口往上卷,也不正眼瞧她,笑了笑說:“來了有一會了。”
宗欣榮一聽她這語氣,覺得不對勁,警惕起來。
南檸擡頭,一雙眼銳利地盯她,“我覺得你還是不太了解我這個人的性格,上次的教訓忘了?又準備插手我的事?”
“我沒有,”宗欣榮倚在洗手臺邊,手往後扣住大理石面,“就是有個學長想讓我幫忙,介紹你們認識而已。”
“那是誰在外面傳我男朋友是個聾子?”她擡了擡下巴。
班裏這段時間一直有些亂七八糟的流言,什麽南檸是靠家裏關系才考進來的,什麽她男朋友是為了她跟人打架才聾了的。
牆上有了縫,風就往裏鑽。
一來二去就傳到了南檸耳裏。
編排她沒關系,但是有關白陸的名譽,她就忍不了。
南檸又去把衛生間的門拍上,落了鎖。
宗欣榮終于有了點害怕的情緒,“你要幹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我一出去就告訴輔導員!”
宗欣榮是本地人,家裏屬于中産階級,她父親跟輔導員還是老同學。
南檸朝她過來,憤怒的時候壓根考慮不了其他事。
“那你一會就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