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快要走到瓊華院的時候,紅渠才敢開口,小聲對顧青竹問:
“小姐,伯爺好像不喜歡你這樣,學醫的事兒,咱真的不能放棄嗎?”
顧青竹看了她一眼:“不能。”
紅渠不解:“為什麽呢?”小姐從前雖然也看醫術,可從來沒提過要去醫館學醫術啊。也太突然了。
顧青竹愣了一會兒,才丢下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她說:
“因為……我其他也不會什麽。”
顧青竹和紅渠一路說話就回到了瓊華院,還沒到院子門口,就看見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瞥見她們,就跐溜一下跑進了院子,顧青竹納悶,回到院子裏正好看見李嬷嬷從樓梯上走下來,瞧見顧青竹,李嬷嬷欣喜迎上來:
“小姐去哪兒了,奴婢正找您呢。”
顧青竹的目光在李嬷嬷身上轉了兩轉,又瞥了一眼房間的門,不動聲色問:“李嬷嬷找我有事?”
“嗨,也沒什麽大事兒,就是夫人派人送了些點心來,奴婢瞧着都像是小姐愛吃的,就給小姐拿了些過來,已經送到小姐房間了,就放在桌上。”李嬷嬷對顧青竹解釋,說完見顧青竹目光如炬盯着自己,李嬷嬷有些心虛,打了個哈哈,就摸着鼻子走了。
顧青竹上樓,紅渠跟上,推開房門,果然看見桌子上放着一只食盒,紅渠打開食盒看了一眼,納悶道:“一盒點心而已,犯得着李嬷嬷親自送來嗎?”
顧青竹去了內間換衣裳,目光落在私庫櫃子上,鎖是完好無損的,鑰匙在她身上挂着,李嬷嬷不可能打開。
一邊換衣服,顧青竹一邊思考着問題,再過五日,便是老夫人的壽辰了,府裏一切準備就緒,照理說,秦氏不應該缺錢缺到讓李嬷嬷來铤而走險才對,可為什麽她那麽執着的想要打開沈氏的私庫呢?私庫裏面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她沒有注意到嗎?
沈氏臨終前跟顧青竹說過什麽,顧青竹現在肯定想不起來了,但應該沒什麽特別的吧。
左思右想之後,顧青竹讓紅渠把食盒拿出去,關上房門,打開私庫櫃子,顧青竹站在私庫前從上看到下,并未發覺有什麽奇怪的東西,無非就是一些貴重的瓶器,金銀珠寶銀票之類的。
正要關上櫃門,瞥見一只翡翠玉壺口上似乎占了點什麽,伸手去撥無用,兩手捧出,往裏一望,一張折疊好了藏在翡翠玉壺裏的牛皮紙被扯了出來。
顧青竹不知道這是什麽,把私庫櫃子的門鎖上,拿着那牛皮紙坐到軟塌之上,将紙展開,從頭到尾閱讀過後,顧青竹的眉頭始終難以松開。
她看到了什麽。
一封婚書。
一封崇敬侯府次子賀平舟的婚書,而女方寫的是顧家嫡女顧青竹,兩個畫押人,一個是沈氏繡娘,另一個是萬氏香萍。
萬氏……崇敬侯夫人,似乎就是姓萬的,閨名是否叫香萍,顧青竹不敢肯定。但這封婚書上寫的名字,她總不會認錯。
賀平舟上一世娶的是顧玉瑤,怎麽會有一封和她顧青竹的婚書在呢?看樣子是沈氏和萬氏兩個人私下訂立的,這件事情有多少人知曉?
到底怎麽回事?
饒是顧青竹活了兩世,一時間竟也弄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麽。
所以說,這才是秦氏讓李嬷嬷騙她私庫鑰匙的最終目的嗎?為了拿走這份婚書。上一世顧青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必然是因為李嬷嬷得手,騙了她鑰匙,仿造一把給秦氏,秦氏悄悄卷走了私庫裏的銀票,珠寶和這份婚書。
所以說,跟賀家有婚約的是她顧青竹,而上一世,顧玉瑤是頂替了她的位置嫁入崇敬侯府的。這些事情沒有人和顧青竹說過,她根本不知道,以至于後來秦氏對她逼婚,要把她倉促嫁給一個傻子,好名正言順的讓她留下沈氏的嫁妝,顧青竹迫于無奈,才下決心要自己掌握婚姻。
因為對祈暄一碗情深,情根深種,所以顧青竹才把目标放在祈暄身上,當時想的是,反正是賭博,那不如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人當賭注了。
誰能想到,這件事情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而秦氏現在讓李嬷嬷铤而走險又是為什麽,怕她發現婚書?可她今年不過十三歲,就是發現婚書也不可能現在就讓賀家兌現,除非賀家那邊來問了,秦氏才會這般着急。
原來這才是讓秦氏放下身段請她回府的原因,顧青竹一開始想她是為的‘錢’,看來還真是小瞧她了,這個女人不僅要錢,還要搶走一切屬于顧青竹的東西。
如此還不夠,最後居然還想把顧青竹整個兒賣了,讓她嫁給一個心智失常的傻子,秦氏比她想象中還要惡劣,上一世對她實在太過仁慈了。
若非發現這婚書,讓顧青竹想明白症結所在,這一世她可能根本就不會去理秦氏的事情,然而現在嘛……不理也得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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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又一次失敗,秦氏氣的直拍桌子,壓低了聲音對李嬷嬷罵:
“你是幹什麽吃的?三番兩次都做不成事兒,不就是一把鑰匙嘛,你要費多少時候才能弄到手?”
李嬷嬷給罵的幾乎想要鑽到地縫裏去,支支吾吾的解釋:
“夫人,小姐自從山路上摔了之後,就開始懷疑奴婢了,奴婢說什麽,做什麽,她都不相信,還讓奴婢查那天馬怎麽會受驚,車怎麽會翻,奴婢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想起來剛才在樓梯上和大小姐遇見的情景,李嬷嬷到現在還心慌着,做奴婢的偷盜主人家的東西,那是要刺字流放的,若不然也得給打的皮開肉綻,從官府裏出來之後,全家跟着發賣,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日子不好過,我日子好過?若非你沒用,拿不到私庫的鑰匙,我何至于……”秦氏說了一半,終于想起來這事兒不能說,轉個話鋒:“她問你問題,那你就找個理由回她不就好了,騙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難道你也沒本事?”
秦氏對李嬷嬷簡直失望透頂,本以為她能做沈氏的陪房,定是有點能耐的,誰知道确實繡花枕頭包稻草,又軟又無用,連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夫人啊,小姐她聰明着呢。奴婢,奴婢不敢做的太明顯,夫人再給我點時間,我一定……”
李嬷嬷的忠心還沒有表好,就被秦氏給打斷了。
“我給你時間,誰給我時間?眼看老夫人的壽宴就要到了,賀家那邊也會派人來,若是不把婚書弄到手,賀家能相信我的話嗎?若真讓賀家看上了顧青竹,那如何是好?”
顧青竹和賀家有婚約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萬氏前幾年就去世了,這是多年前,沈氏和萬氏私下裏定的,定的是萬氏的次子賀平舟,賀家是門好親事,賀平舟雖然是次子,但是嫡出,崇敬侯府那麽大的家業,将來只靠世子一人支撐是萬萬不行的,有個一母同胞的弟弟在,總少不了賀平舟的好處。
自從秦氏從李嬷嬷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就開始動歪腦筋,如果賀家娶的人不是顧青竹,而是自己的女兒該有多好。就想趁早讓李嬷嬷把婚書給她偷回來,然後再照着僞造一份,把女兒嫁入賀家,将來賀平舟必受提攜,入仕封官,只有看得見的好處。
可想法是好的,計劃也沒什麽問題,錯就錯在用了一個只會說大話,卻一點事都不能辦的人,要早知道李嬷嬷這樣沒用,她早就另想法子了,何至于這麽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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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裏,祈暄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在他的帶領之下,前鋒營兩百戰士都沒有需要救援的隊伍,直接抄了回來。一路上有敵埋伏,但都逃不過世子的眼睛,部署起來極其狠辣,我方兩百多前鋒營戰士,一路殺敵,生生闖出了一條活路,給大部隊又争取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有了這半個時辰,對戰局産生了不小的影響。
祈暄被武安侯祈正陽抓到軍醫那裏去診治,這小子平日裏挺穩妥一人,不知這回發了什麽瘋,居然做出那麽危險的事情來,以兩百對敵一千,雖然他們毫發無傷打贏了,但祈正陽還是覺得心裏捏了一把冷汗,這是他的長子,一出生就封了世子,注定要接替他的孩子,怎麽能那樣不愛惜自己的生命,拿生命開玩笑呢。
“爹,我沒事兒,就是在雪地裏走,着涼了。”
祈暄真覺得自己沒那麽嬌氣,不就是打了幾個噴嚏嘛,至于抓他來看軍醫嘛。他和前鋒營兩百戰士被困雪山,要他真是十七歲,那肯定就會保守的在原地等待救援,但現在很明顯,他不是十七歲,打仗打了好幾個年頭,再不是那什麽都不懂的愣頭青,知道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此次突襲,看似兇險,其實沒什麽危險,在那種惡劣環境下,最怕的就是坐以待斃,就算敵人不殺死你,嚴酷的氣候都能把你廢了。所以在那種情況之下,他帶着戰士們一鼓作氣的沖出來,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軍醫給祈暄看過之後,也說他沒事兒。
“世子身子底子好,在雪山困了幾天都沒傷着,侯爺不必擔心。”
軍醫這麽說了,祈正陽才稍微放心些。
祈暄捏了捏鼻子,跟祈正陽前後走出營帳,呼出一口霧氣,對祈正陽問:“爹,我們什麽時候能回京城?仗都打贏了,明兒就走吧。”
祈正陽上下看了他兩眼:“急什麽,戰場收尾還沒做呢,你急着回京?”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祈正陽覺得兒子被困雪山幾天以後,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從前是文質彬彬的,提到上戰場就頭疼,上了戰場,到了軍營,也是嫌棄這個,嫌棄那個的,但這回遇險之後,就變了,仿佛一夜之間就适應了戰場上所有的變化,也适應了軍營的紀律,總之就是變得很不一樣。
祈暄将手攏入袖子裏,吸了吸鼻子,支支吾吾的說了句:
“沒,也沒……特別着急吧。”
這麽回答,那就是着急了。祈正陽一下就聽明白了。停下腳步,對祈暄正色道:
“你要提早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可告訴你,這一仗對我們祁家來說至關重要,我估摸着,待我班師回朝之後,你姐姐就該封後了,盯着咱們祁家的人只會越來越多,不許做什麽出格的事兒,可聽清楚了?”
祈暄眼睛瞪得老大,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爹,您真讓我提早回京?”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再不回去,我老婆就危險了。
女主:不是你老婆危險,是你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