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敵意
何滠拿着一罐啤酒, 時不時灌一口。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薄紗的外套，裏面打底是黑色的內衣, 她絲毫不在意小樓下忙裏忙外多少工作人員，碩大的探照燈将半邊天空都照射發白。
助理猶豫不決, 不敢上前打斷微醺的女人，就看着她，交疊雙腿，墊着腳尖探出半邊身子向樓下俯視。
空的啤酒罐垂直砸下，吓得一個擡着攝像機的男人猛地擡頭，到嘴的怒罵在看到罪魁禍首的那一刻生生壓下。
何滠從包裏抽出一支煙，紅唇一銜, 手上的打火機碰撞，袅袅的白煙籠罩半張面孔，她伸展手臂借力攤在扶手旁, 整個人在寒冷的晚風中有些落寞。
從助理的角度可以看到何滠眼角蜿蜒的皺紋，她就像一個即将腐爛的蘋果, 散發屬于歲月的沉香。
“何姐...”
她兩指一夾, 吐出嘴裏的煙蒂, 鮮豔的指甲尖利。
“閉嘴。”
她的語氣很淡，近乎呢喃，但是助理還是吓得一哆嗦。
蘇也知抱着段清商上樓時, 何滠對着他笑了笑，那是一種察覺所有的笑容，很危險的笑。
蘇也知輕輕瞥了眼, 略點了點頭，示意先行離開。
何滠就這樣，帶着詭異的笑看着他們，等他消失在轉角處，才招手喚來助理。
助理将呢子大衣裹住她的身體，握住她冰冷的手。
“你說，那是什麽...”
何滠的聲音帶着一點玩笑的味道，更多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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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段小姐和她的經紀人...”
助理不明白她的意思，疑惑小心詢問。
何滠扯着凍僵的臉，古怪笑了聲，“呵。”
她沒有都不再說，将手上的煙塞進嘴裏，轉身離開。
那是什麽...
是一對戀人。
至于為什麽想問...
她看不慣別人幸福。
為什麽不解釋...
她不習慣和傻子交流。
助理小步跟着，她垂着頭不做多餘的表情，在何滠踏進門的那刻，她一個箭步将門後的‘勿擾’木牌挂在門上，自己火速管好門窗，幫助何滠洗漱。
夏莉從蘇也知手裏接過段清商，向他比了一個ok的動作，示意會照顧好段清商。
蘇也知的房間是原先屬于夏莉的助理房，條件一般，比不上演員們的特定房間，導演知道他打算陪同整個拍攝期準備為他重新安排一個房間，被他婉拒了。
西北影城條件一邊，因為偏離市區，荒無人煙，一切的供給都來之不易，如果貿然要求導演為他開後門，必然讓一些工作人員不滿。
打開燈的那刻，一只壁虎從牆壁上飛快溜走，蘇也知略皺眉卻沒有都說。
簡單洗漱後，他躺在有些涼的卷席上，聽着屋內鐘表的滴答聲，想到剛才的吻，身上有些燥熱，他摸黑站起身，從床邊找到一瓶礦泉水，灌了大半瓶散了火氣，才閉眼倒在床上。
段清商的笑，她的嬌嗔又出現在耳邊。
夜深人靜最易于相思，他的手指時松時捏，輾轉反側間夾雜自己的心事，他是最聰明的獵人，哪怕最終決定最後一擊也不會将主動權交予別人，他明退實進，故意讓開一步，讓情愛沖昏腦袋的段清商先走出那一步。
她吻他，意料之中。
他用所有的借口，纏着段清商，近乎逼迫的緊繃感，在她閉眼的那一刻，她靠近的那一刻，他的心忐忑不安，宛如處刑。
他承擔不起她的離開，也不想要接受她的拒絕，一旦接受他，他怎麽也不會放開。
緩緩睜開眼睛，在一片黑暗中，蘇也知哼着一首古怪的調子，殘破斷裂的語句中，包含深深的情意。
他愛着段清商，無可置疑。
蘇也知曾經聽過一個故事，凡間的信徒愛上天上的神靈，他用欺騙掠奪的手段讓那位女神為他而停留，他在六十四個寂寞的夜晚為這位搖擺不定的女神講了一個又一個有趣的故事，最終，信徒耗盡自己的心血，他的女神在獲得不了其他東西後毅然離開，留下蒼老垂死的信徒。
段清商之于他，是□□，是月亮，是天上的珍寶。她的高貴決定她的高傲，沒有什麽她得不到的東西，她就是天上高傲的神靈，他需要滿腹算計編織一個美麗的謊言才能讓她稍稍停息。
但是，所有的陰謀詭計在她的眼睛裏不曾存在過，她信任他，愛上他，莫名其妙甘心為他親吻。
信徒豪賭後，終于觸碰到神靈的眼睛。
這一段感情，段清商在他的安排下，一直處于主導的位置，看起來，她先愛上他，然後他接受她。他清楚，一切不純粹的愛情早晚會像雪崩，整盤崩潰。但是，他真的不想等，段清商對于他，像每個夢回都在渴求的鎮定劑，他早就無法克制自己的愛意。
“再說...會有辦法的。”
不信神的人在這個夜晚，乞求神靈的憐憫，讓他這個算計，永遠不要袒露在那個人面前，他向神靈發誓，他的愛，永不變更。
段清商一夜好夢。
她根本不願意想什麽，夢中什麽都沒有。
清晨在夏莉的催促下，迷迷糊糊的段清商想到什麽，急忙跑去衛生間洗漱，化妝。
女孩子總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可以看到她最美的一面，段清商攤開所有的裙子，一條一條試着，她的動作又急又亂，夏莉在一旁被她趕來趕去。
“哪個好看？”
段清商左手一件玫瑰色長裙，右手一條黃色短裙正在艱難抉擇。
夏莉随手一指，段清商邊興沖沖換上。
蘇也知在門外等了半個小時，見其他人都從屋內出來去客廳吃早飯，他瞥手腕上的表，已經接近九點，十點就是開機儀式。
敲了敲門，小聲提醒，“清商，時間不多了。”
屋內的人手忙腳亂，将香水噴到脖頸處，急步走到門口又停下整理身上妥帖的衣裙，才抿着唇打開門。
“蘇哥，早上好。”
蘇也知擡起手，讓她将手掌擱在手臂上。
“今天你很美。”
轉身低頭的那一刻，蘇也知擦過她的耳廓，小聲贊美。
段清商聽到，臉上緊張的表情散開，嘴角上揚着遮不住的笑意，她的眼睛閃亮，柔柔泛着水光。
蘇也知還是和之前一樣，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溫文爾雅，只是垂下頭陪着段清商說話時，不自主放慢語速，柔和嗓音。
段清商卻不像他，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自己的依賴，她的一颦一笑，眼梢都帶着一點嬌羞的味道，和蘇也知四目相對又會不自主移開。
蘇也知眼中暗潮翻滾，面上卻不顯，他不會為了段清商露出羞澀的表情，他享受着段清商的依賴。
華導皺眉站在客廳，這是一個木制的餐廳，黃花木的餐桌古樸簡單，何滠嬌笑陪着男主喬志宇說話，兩個人雖然第一次合作，片刻交流就熟絡起來。
他們兩人面前放着一碟花生，喬志宇是一個都不拿，何滠時不時抓起一把，擰掉紅色包衣，一粒粒扔進嘴裏。
見段清商來了，華導臉色稍稍好了一點。
何滠也不見外，對着段清商招招手，喊道，“清商，坐這裏，這裏有饅頭有面包，還熱着，吃些早飯準備開機儀式吧，你下午還有一出戲。”
三人下午都有戲，這段清商是知道的。但是，何滠只說了她的一幕。
段清商臉上挂着那種漠然的冰涼，她颔首，對着何滠笑了笑，走近，卻被她拉着手臂生硬坐下。
“牛奶，喝嗎？”
何滠遞來一杯熱奶，臉上是平淡友好的微笑，但是，段清商本能感覺不适，仿佛，這一杯牛奶裏面下了毒。
何滠給她一種壓迫感，雖然她也在笑，笑得很高興，眼睛卻晃動毒汁一般的算計。
段清商微微側着脖子，露出光潔的下巴，她的手指順着耳畔一劃，将垂下的碎發掠到耳後，她的表情冰冷，帶着一點防備的傲慢。
“謝謝。”
雖然不喜歡喝純牛奶，她還是順着何滠的目光，小小抿了一口。
何滠露出滿意的微笑，轉身繼續和喬志宇聊天。
看到段清商的那刻，喬志宇想要站起身，但是介于何滠在一旁聊天，他只能歉意向段清商略點頭。
蘇也知看到這一幕，眉頭輕皺，這是最常見的一種明誇實貶，看似關心的動作，其實是一種掩飾的壓迫，何滠在拿自己的氣勢壓制段清商。
無冤無仇，何滠發瘋了，拿她這個新人撒氣。
蘇也知的眼神有些冷，何滠側着臉，幽幽一瞥，見到蘇也知皺起的眉，鮮豔的唇緩緩勾起，流露玩笑的戲弄，她也不在意身邊的人都是些誰，直接從小包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華導看到這，不經皺眉，面色不悅，他幹咳聲，提醒道，“何滠，注意嗓子，吸煙對皮膚不好。”
他的話前後不搭，何滠是演員不是歌手，當然不需要将‘注意嗓子’放在前面。
他只是借故告知何滠注意點，段清商還在場。
何滠老油條，叼着煙噴出一口霧，對着一把年紀兩鬓花白的華導玩笑，“又沒有狗仔，就算有，也勞煩華導多多照顧，我啊，這個人，就這個忍不了。”
說完，又吞雲吐霧一番。
整個場上的氣氛有些僵硬。段清商動動手指，在蘇也知的不贊同下，轉身對着何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巧克力蛋糕兔兔大佬的投雷，五妹抱着狂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