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功成

盛夏七月, 藍天輝映,海風悠悠蕩蕩。

一年一度的電影節盛會, 點亮了這座美麗的臨海城市。

夜色将暮,古老的街燈漸次亮起。

巴洛克風格的大教堂,彩繪的百葉窗折射着路燈的微光。街角處有馬車穿行而過, 輕輕帶起了女士晚禮服的裙裾。

仿佛一夕之間回到了十七世紀,浪漫主義聖殿的歐洲。

貴賓休息室面朝一片碧海, 是賞景的絕佳場所。妝容完美,紅毯的步驟已被敲定到最細微處, 《沉淪》劇組上下仍然守在電視屏幕前,一刻分不了神:

CCTV中文直播的主持人正介紹着:“本次電影節, 共有兩部華語影片參與最佳外語片角逐, 分別是陳逢秋執導的新武俠電影《沉淪》和胡鏡執導的鄉土電影《溪邊》。”

所有人,包括難得一聲挺括西服的陳逢秋,實在是怕弄皺禮服, 都站着邊看邊聊,消磨時間也……緩解緊張。

尤其是舒月紗和餘勵,第一回 參加國際電影節, 踏上的就是5A級電影節紅毯, 緊張是在所難免的。

徐嘉容伸手想捏舒月紗的臉, 想了想僵在半空中, 幹笑着調侃:“都在吐槽今年華語影壇電影差,可這有多久沒出過雙黃蛋,同時提名兩部了。”

說着, 又轉過臉笑陳逢秋:“陳導,您可真會挑日子開機,不僅撞上了,還同場厮殺。”

鬧完這個笑那個,徐影後一點也不像是要問鼎最佳女主角的人。

舒月紗動了動唇角,扯出了個笑,她是真的不太淡定。

因為《沉淪》,她在國內各大電影節入圍過幾個最佳女配角,可陪跑貢獻了不少優質紅毯形象,皆是铩羽而歸。

說實話,敗給全仗後期配音,連文戲對話都用替身的同行,她哪能心服口服?

但鐘遇說,因為電影節前微博上都瘋傳最佳女配內定給了她,照組委會的操作模式,最終獲獎的是誰都成,就不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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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風言風語漫天飛,直到5A電影節的最佳女配角提名消息傳來,她才算翻身昭雪。

雖然是女配角,獲得這樣級別電影節的提名,就足夠分量寫進她身為演員的履歷裏。

但人都是貪心不足的,總在盼望更好的境遇出現。

陳逢秋也有點繃不住,皺着眉正要反駁,就聽謝明池搖搖頭,笑她:“嘉容,這話我一個退圈的人還沒說,你倒先說了。”

“你這喜歡把自己的緊張轉移到別人身上的習慣,得改。”

徐嘉容上下端詳他一眼,挑着眉說:“老謝,咱們合作這麽多次了,你現在發難有點晚了吧。”

“不晚,”謝明池理所當然,正色說:“別人我不管,誰讓你要轉移到我女朋友身上。”

休息室裏凝滞的氣氛頓時雪消,徐影後控訴着老友重色輕友,其餘人都在笑着附和。

舒月紗垂着眼簾,脖頸臉側浮起淡粉色,偷偷瞄他一眼,然後被逮了個正着。

見謝明池走過來,舒月紗下意識就退了一步,差點踩上晚禮服曳地的裙擺。

幸好餘勵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然後對上飄來的某個關切目光,又默默偏過臉低頭。

謝明池不避人,直截了當問她:“我昨天怎麽和你說的,還記得嗎?”

現代電影藝術的中心在歐美,各大獎項對白種人的偏愛可不是一點。

即使近些年歐美提倡政治正确的風氣大盛,但反對歧視有色族裔、提倡待遇公平也只是對黑人而言。

亞裔始終是被排擠在演藝中心之外的,有獎是驚喜,沒有……陪跑也不錯。

所以昨晚,謝明池擁着舒月紗,溫聲安撫:“你就當是場時尚活動,你是品牌大使,來替T家站臺的就好。”

舒月紗點點頭,“嗯”了聲。

“不行,”謝明池看向在一旁裝布景板的餘勵,忽然問:“餘勵,有煙嗎?”

餘勵白皙的臉上一點懵:“……我沒有,您不是戒煙了嘛。”

陳逢秋是老煙槍,聽見笑的眼都眯縫了,遞根給他,“聽說是他們小年輕愛的,有爆珠,居然還是五糧液味兒的,你試試。”

謝明池橫着精致的細煙,在指節間繞着轉,眉目疏朗的笑:“我以前抽過,米味兒的,是挺有意思。”

休息室裏那麽多人在,謝明池沒點燃煙,倒沒人覺得奇怪。

舒月紗放輕聲音:“煙瘾上來了就去吸煙室抽一支呗,我……我不介意的。”

看在他今天男友力max的份上。

“我沒。”謝明池皺着眉,手裏那根煙轉的亂花漸欲迷人眼。

隔了挺久,他才解釋說:“我其實有點緊張,捏根煙緩解下。”

就跟月紗等錄取offer時一樣,看見鐘旖和舒帷暗暗心懸還不敢讓她知道的樣子,她反倒放松了許多,反過來去安慰父母了。

她笑起來,清淡溫柔。

“至于麽你,真跟送考的家長似的。”

謝明池恍然大悟,也笑着,點了點頭:“那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買袋橘子?”

——我把你當男朋友,你卻想做我爸爸?

舒月紗正要瞪他,實時播報的屏幕裏就傳來了新進程:“依照電影節章程,已由評委會投票決定的獲獎名單正交予P記會計師事務所攜至典禮現場,介時将由歐洲區合夥人親手啓封……”

“我天,”餘勵挺直腰板喃喃道:“這簡直和高考考官說的那句下面開始分發試卷,殺傷力差不多啊。”

舒月紗還沒來及感嘆,負責現場接待的志願者就敲響了門,“時間差不多了,各位可以整理着裝,準備坐車去現場了。”

演職人員客客氣氣應了聲“好”。

所有人都沒動,一齊默契地望着陳逢秋,目光灼灼,有忐忑也有期盼。

《沉淪》是全組人走過大漠戈壁、鑽過江邊荒草,用心血凝成的一部戲。

在組裏,導演就是靈魂人物,毋庸置疑。

陳逢秋眼眶一剎間紅了,醉酒似的聲調一路飄高:“各位,該做的都你們已經到最好了。說句實話,咱們的片子要是得了獎,我獲得榮譽和好處比你們都多,我老陳心裏感激你們。”

他當先朝外走,笑着回頭道:“既然人事已盡,下面就看時也命也、老天他肯不肯成全了!”

啧,陳導真是武俠片拍多了,生生折騰出一身豪氣幹雲的匪氣來。

舒月紗表面淡淡不在意似的,跟着全體演職人員鼓掌時,手通紅了一片。

然後被一只溫暖幹燥的手握住,安放在手心裏。

謝明池和徐嘉容登上第一輛加長款禮賓車後,餘勵也和舒月紗稍後也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上了第二輛。

司機先生是位衣着考究的紳士,在後視鏡裏,笑着用法式英語熱情的贊美她“東方美人”。

舒月紗和他攀談了幾句在英國留學的經歷,眼光再次飄向窗外時,長長的紅毯已經赫然在望。

她聽見兩側的記者中英參半,喊着即将登上紅毯的謝明池和徐嘉容的名字。

坐在副駕跟車的工作人員卻打斷了她的思緒,神情閃爍:“我很抱歉,剛接到紅毯導演的通知,因為事故你們的紅毯時間可能要縮減三十秒,到一分半。”

餘勵面色大變:“下了車就要上紅毯,你們怎麽現在才說?而且一分半只能剛好走完吧!”

“那沒辦法,我也是聽我的上司指示,”工作人員面色冷淡,聳聳肩道:“我的中文不好,不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明眼看也知道她是在托辭,舒月紗手心直冒汗,為了妝容服帖不敢咬唇,只好深呼吸平複心緒。

迫在眉睫,她對餘勵說:“現在來不及考慮發生了什麽,但如果不服從現場指導……”

餘勵苦笑,搶過話頭:“直覺告訴我,服從是坑,不服從是深坑。”

紅毯滞留被驅逐,或是影響了後續劇組亮相,其中的任何一樁,傳媒都能把他們定在恥辱柱上。

飛速商量了幾句,引導禮賓人員已經向車內俯身了,舒月紗索性豁出去了,側着臉綻出溫軟的微笑,向窗外的人群招手。

她寧願相信,這是好事多磨。

作者有話要說:  快到本命年是真水逆,今天作者君丢了一件陪伴我兩年的東西,還是閨蜜送的生日禮物。

唉,好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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