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親親
葉迦言把陳安寧抱出工作室之前,從她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但騰不出手來,索性沒有鎖門,只是簡單地帶上了。
懷裏的小人兒卻突然用拳頭砸了一下他的胸口,“鎖上。”
葉迦言哭笑不得:“你怎麽還裝睡?”
陳安寧說:“剛醒。”
“醒了就下來,還想賴在我身上?”
陳安寧委屈巴巴的:“可是我還沒睡夠。”
葉迦言嘆一口氣,說:“你這樣我怎麽鎖。”
“那……那別鎖了。”她腦袋埋進他懷裏,小聲地說:“你再多抱我一會兒。”
葉迦言說:“失竊我不擔責任。”
陳安寧一秒鐘跳下來。
回程途中,葉迦言調了個車內廣播。
一個廣告結束,開始一個青年作家的訪談節目。
他正要伸手去調,陳安寧把他攔住,說:“聽聽吧。”
受邀作家叫楊決,近期發行了一本暢銷小說叫《何先生》,網絡連載一年半,人氣高居榜首,出版半年得以再版,話題在網絡文學屆一度被炒熱。
陳安寧接手的畫本版權,就是這本《何先生》。
作為新人畫手,只能摸着石頭過河,任重而道遠。
節目上談了一點關于寫作方面的技巧和傳達的三觀等方面的問題。
楊決的聲音有點虛,聽着別扭,特別像午夜催眠男主播,講的內容也無非是一些套話。
陳安寧迷迷糊糊地聽得睡着了。
到家之際,葉迦言在陳安寧臉上戳了一下,把她弄醒。
車停在陳安寧家門口。
她把衣服裹緊了,下了車,探了探步子,葉迦言沒有動靜。
陳安寧看起來有什麽話要說,但是終究還是憋回了心裏,只淡淡開口道:“我走了啊。”
葉迦言點點頭,拍一下她的後背:“走吧。”
“晚安。”
“晚安。”
是夜天寒氣清,燈火稀落,街頭的風幹燥凜冽,不通人情。
陳安寧本身體寒,眼下這妖風一刮,氣流從寬松的褲腿鑽進去,膝蓋骨好像變成冰塊,易傷易碎。
危樓前的電線杆上挂了一盞昏黃的晚燈,明晃晃如拉近的月亮。
葉迦言倚着車門看她走。
一步一步,溫溫吞吞,腳底踩地的聲音細細碎碎,像是小朋友的腳步聲,帶着失落和不舍,總算挪到了家門口。
陳安寧掏出鑰匙開門,摸索了半天沒插/進去。
她有點煩躁地甩了一下手,然後待在原地發了一會兒呆,把鑰匙塞回口袋,往回走。
葉迦言虎軀一震。
十幾米的路,此時此刻,對兩人而言都過于漫長。
朦胧的夜色裏,陳安寧小小的身體像一朵幹淨的茉莉花,帶着她的果敢和堅毅,一點一點靠進。
他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勇氣走到他身邊。
葉迦言跨前兩步,摟住陳安寧。
她擡頭,迎接他們心照不宣的一個吻。
陳安寧有點緊張,心跳急速,抓着他的衣服時,手心都冒汗。
葉迦言吻得輕柔,不疾不徐。
她變聰明,總算知道該怎麽迎合,怎麽收放自如,總算學會,用舌尖淺嘗一口這體己的愛意。
一個化解寒冷的擁抱,就是最好的告別。
陳安寧被他困在懷裏,感受體溫的餘熱,輕輕喘息。
“寶寶,你知道嗎?”葉迦言的手臂箍着她的肩膀和腰,嘴唇輕輕碰了一下她的鼻尖:“你剛剛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的心都化了。”
·
是夜,陳安寧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睜着眼睛躺了好久,她拿着手機等了半個小時,才敢給葉迦言發消息。
“到家了嗎?”
他沒回。
于是她又等了十五分鐘,葉迦言回:“到了。”
“那我睡了。”
“夢裏見【微笑】。”
三個字在眼前倏然閃過。
下一個界面,跳到新的好友請求。
資料顯示是一個25歲的男人。
驗證信息:江楊。
陳安寧花了半分鐘的時間回憶這個人。
就是那個前段時間和葉迦言去美院的時候見到的,她的頭號粉絲。
其實陳安寧和江楊關系并不是特別好,可能在一起吃過飯,一兩回的樣子,也都是江楊主動約的她。
陳安寧這個人有個毛病,不懂拒絕。
江楊這人也有個毛病,不會看臉色。
她沒怎麽在意那條驗證消息,點了拒絕。
然後睡覺。
·
第二天一大早,江楊又發來一條好友申請。
陳安寧這次沒有直接拒絕,先擱置了。
那天她同平時一樣的時間點起床,但是花了二十分鐘簡單地化了個妝,沒空做早餐了,就去外面的早餐鋪子給爸爸買了一個煎餅果子。
陳鳴一大早,搬了一張小板凳坐在門口抽煙。
陳安寧愁眉苦臉:“爸爸你別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陳鳴沒搭理她,手裏翻着一本巴掌大小的日歷。
陳安寧視線挪上去,看到他定格的那一頁上的日期,是她媽媽的忌日。
宋淮騎着摩托車從後面閃過:“上車嗎丫頭,哥帶你去上班。”
陳安寧說:“不用了,你今天沒有工作嗎?”
宋淮嘿嘿笑:“這陣子總是腰疼,請了兩天假,休養休養。”
“那你能不能帶我爸爸做一下康複訓練?”
“成。”宋淮一只腳支在地上,盯着陳安寧看了半天,勾勾手指把她招過去,“臉上抹啥了啊,這麽白?”
陳安寧說:“啥也沒抹。”
有點不好意思,灰溜溜地逃走了。
乘23路公交上班,這一趟車不走市區,所以乘客很少,陳安寧坐在靠後的位置,看着微信朋友圈的界面。
她翻了一下葉迦言的朋友圈,他只發了一條,是是去年夏天的。內容:檸檬汁好酸。
陳安寧盯着那句話走神。
陡然間,一只阿迪達斯的書包被甩上旁邊的凳子。
“想什麽呢小烏龜?”
陳安寧看到一條穿着迷彩褲的腿邁到自己身邊,男孩子沒等到她回答,随即坐下,上衣穿一件大紅色的飛行服,朝氣蓬勃。
他戴黑框眼鏡和黑色棒球帽,眼神溫溫和和,看着陳安寧的時候,露出真切的笑容。
“江楊,這麽巧。”
“嗯!”江楊坐下來,把帽子摘了,書包攬在懷裏,“昨天加你微信,怎麽沒回我?”
陳安寧支支吾吾:“沒看見……”
拒絕的提示消息,應該能傳到他那一邊吧,居然說沒回他消息,還挺能自我解嘲。
陳安寧重新點開今天早上被她忽略的好友申請,不情不願地點了添加。
江楊斜靠着椅背,身子往陳安寧這邊傾斜着,手指滑着手機頁面,突然笑了起來:“你頭像好可愛哦。”
陳安寧說:“謝謝啊。”
她擡頭看了一眼江楊,和他近距離對視了。
他笑起來的樣子其實還挺好看的,有點像陳冠希版的高橋涼介。
陳安寧把手機塞回衣兜,看着窗外。兩人沉默了一陣,也沒什麽話聊。
江楊想起什麽來,從書包裏摸出一袋冰糖,小小的包裝袋,正好能放在她的手心。
他笑了笑:“給你吃。”
陳安寧撥弄着包裝袋上面的小齒:“小時候吃的。”
“嗯,很甜。”
“可是我有蛀牙。”
江楊愣了一下:“真的假的啊,你都這麽大了還長蛀牙?!”
陳安寧笑:“真的。”
“給我看一下。”
“……現在?”
“現在。”
陳安寧有點為難:“這是公共場所。”
“看牙怎麽了?又不那個!”
她沒空理解他的“那個”是指哪個,總之:“不行。”
江楊吃了癟,只好點點頭:“好吧。”
他放下蛀牙的話題,突然又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哎,你買房了嗎?”
陳安寧一頭霧水:“買房?”
“不然怎麽好好地要搬家?”
“你怎麽知道我要搬家。”
江楊抓抓頭發:“你阿姨說的啊,你的微信就是她給我的。”
陳安寧明白過來一半:“她的房子,是你租的啊?”
“嗯,不過我之前不知道你住那兒,所以說嘛,我跟你實在是很有緣啊。”
他看起來确實還挺高興的。
陳安寧苦笑一下,怎麽好意思告訴他,他們是被人趕出來的。
“我沒買房,就是想換個地方住。”
江楊笑起來,打趣道:“闊啊你。”
他這三個字,陳安寧聽着尤為刺耳,穩穩當當地紮在耳膜上。
江楊見陳安寧不搭話了,也沒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直勾勾地看了她幾眼,“第一次看你化妝,很好看。”
“謝謝。”陳安寧扶着前面座椅,徐徐起身,“我要下車了。”
江楊沒讓,問她:“哪一站?”
陳安寧說:“東吳路。”
江楊也站起來,往外走:“哦哦,我跟你一起。”
“你,去哪?”
“Seasons啊。”
“?”
“沒人通知你嗎?我簽約了。”
汽車到站,後門轟然打開,江楊大步往外走,陳安寧反而愣住了。
他意識到她沒有跟上來,回頭招呼她:“下車啊。”
陳安寧跟上去,擡頭看他:“你騙人的吧,我師父都快退休了,怎麽還會簽你?”
江楊把帽子戴好,挪挪正:“你師父是唐周?”
“是啊。”
“他是我外公。”
“……”
他笑了笑:“所以按道理講,你還要叫我一聲師兄。”
陳安寧有點蒙。
江楊拍了拍她的頭頂:“以後好好做同事吧,小師妹。”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好好做情敵吧,葉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