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
巨漢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他知道自己這一刀下去可以将李均的脊梁劈成兩片,除了慘叫與飛濺的血花,李均無法做出任何反應,而這兩個反應,對于噬血的他來說,能夠增加他心中的成就感。
大砍刀重重斬下去,但這同時,李均已經抓住了墨蓉設置的機關——那根藤條。被壓彎的樹枝立刻彈了起來,李均被這一彈之力從巨漢大砍刀下拖走,緊接着,削尖了的樹枝刺中了巨漢的右腿。
憑借機關的彈力,樹枝穿透了巨漢的“金剛護體”,雖然沒有造成大的傷害,但已足以讓巨漢的動作遲緩下來,李均急促地吸了口氣,拼命向前突擊,開始拉開與巨漢的距離。
巨漢發出狂暴的怒吼,到手的獵物又逃脫使他異常憤怒,而腿上的疼痛又讓這憤怒沖越了理智之堤。揮舞着大砍刀向周圍的樹枝劈開,他怪叫連連的緊追不舍。
只不過是片刻之間,李均已經數次從死亡中逃走,他幾乎感到所部的力量都已經用盡了,不得不發出求助的信號。
逃命中的李均沒有感覺到,但蹲在雷魂身前以盾掩着他的屠龍子雲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仿佛被雷魂伸出的手掌吸了過去,随着雷魂喃喃的咒語聲,他的左手中紅光滴溜溜亂轉,逐漸凝聚成一個火團,然後雷魂摒住右手二指,向正在接近李均的巨漢一指。
火團騰空化作了一道紅影,巨漢只聽到身後的法師叫了聲“小心”,就覺得紅光将他整個視線都遮住,緊接着強大的魔法沖擊在他頭上産生,他前沖的身子被逆擊飛出,還未落地,被被魔法火焰包圍。巨漢的狂吼變成了凄慘的叫喊,在地上不住翻滾徒勞地想熄滅身上的火焰,雖然雨水将他表面的火澆滅了,但被灌輸進他體內的魔火仍在燃燒,片刻之後他的內髒便被燒壞,臨死的慘叫在這深寂的林中分外刺耳。
雷魂大口大口喘着氣,看起來比剛從死亡線上掙回來的李均還要疲勞,屠龍子雲舉起圓盾擋住一枝射來的箭,李均也跌跌撞撞地沖到了他們身前。
應該還有三個敵人。那個弓箭手目前給衆人的威脅最大,要想辦法解決掉他。李均借着樹的掩護,伏在地上尋找弓箭手。但灌木非常繁茂,他無法看到對手的身影。李均心中飛快地轉動念頭,決心再冒一次險。
弓箭手與自己的法師同伴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配合很久了,知道對方的想法。法師給自己加上了所有防護法術後站了起來,口中念念有辭,從他青色的長袍來看,他是個善于五行法術的道教法師,胸口的陰陽魚圖案,證明他已經通過了測試,是“真人”級別的法師了。
真人一面默禱,他可以感覺随着自己的咒語,森林中的木系精靈将強大無比的靈力傳入他體內,這個陰森的樹林裏的靈力遠遠超過他的想象,只要積聚到足夠的力量,就可以釋放出強大的木系震蕩魔法,将敵人震死在隐藏處。真人的精神力全都集中于此,而弓箭手則全神貫注防止對手襲擊。
靈力的氣流以戰場為中心開始神奇地流動,真人覺得自己天靈聚集的靈力已經足夠發出一個巨大的震蕩波,但為了保險起見,他決心再增強一步靈力,于是,更為強大的靈力向他聚集過來,旁人甚至可以看到他頭頂上青色的光輝了。
李均伏在地上驚恐地看着真人身上的奇異變化,他距離真人還有二十餘步,只要一起身,弓箭手便會一箭将他射死,而且這樣的距離他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夠一擊致真人于死地。
雷魂的喘息又急促起來,他閉上眼感覺到周圍的樹木的靈力在迅速減弱,對方的目的對他來說召然若示。但如何才能陰止對手呢?目前看來,似乎并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通過咒文借來構成這個世界的五行元素的力量,這是道教法術的基礎,記住,人的身體便是一個容器,你可以多大限度地存儲借來的靈力,關鍵就在于平時的鍛煉。”那個老法師曾如此告誡自己,沒想到對方中的法師盡能使用道教法術的基礎攻擊術來消滅自己。雷魂一面冷冷地嘲笑着自己,一面迅速想着對策。
靈感在一瞬間擊中了他的心。他開始飛快的念着禱文,為了增加禱文的力量,他咬破食指臨空劃着誰也看不懂的符咒。
真人感覺到聚集的靈力越來越大,但他覺得仍舊不滿,他要施放出也許是這一生的最完美的一個法術,要讓敵人的生命成為他強大的法力的祭品,于是,他開始第三遍禱文。
但巨變就在這時産生了,雷魂雖然無法看到真人所處的位置,但他施展了增強法術,讓作用範圍內的魔法能力增強數倍。真人就處在這個範圍內,他的禱文的作用也被增強了數倍,原來如涓涓細流般注入他天靈的靈力變成了一瀉千裏的驚濤駭浪,他的身體無法承受突然而來的巨大靈力,就象一個氣球無法容納超過自己限度的空氣一樣,存儲靈力的經絡完全爆開,巨大的木系魔法在他自己體內發生大爆發,整個人都化作了血雨,連大一點的碎片都沒有留下。
被自己身邊的巨大變化驚得失魂落魄,弓箭手在血霧中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理智,尖叫着回頭就跑,李均卻沒有喪失反應能力,人象彈簧一樣跳起,短劍狠狠擲了出去,完全沒有抵抗力量的弓箭手只覺得後心冰冷的一片,意識便開始喪失了。
長長出了口氣的李均回過身來向雷魂豎了豎大拇指,他能感覺到造成局勢根本性轉變的原因。但同時他猛然想起,敵人應該也是四個人!
“小心!”墨蓉的叫聲讓李均本能的側身,但風一般的黑影仍從一棵大樹上撲向他。李均所能做的似乎只有閉目等死,墨蓉奮力擲出了短斧!
“噗”一聲響,樹上撲下的人手中的鋼爪撕開了李均的衣甲,在李均背上又加上了五道長長血印,但卻無法再抓進去,因為墨蓉的短斧正劈在他頭上,這個越人丫頭的力量奇大,他的半邊腦袋都幾乎被切開來。
驚魂未定的衆人面面相觑,頗有點死裏逃生的感覺,一直沒有出手的屠龍子雲也出了一身冷汗。李均拔出了短斧,在屍體上拭開盡後一腳把屍體踢開,遞給墨蓉。
墨蓉看了看短斧,再看了看橫在地上的屍體,忽然覺得一陣惡心,甚到仿佛覺得這短斧上隐隐尚有血跡,不敢接過來,如果不是在船上已經吐了幹盡,只怕立刻又要狂吐出來。
“別難過了,謝謝你救我。”李均出言安慰她,他忽然對自己也有安慰別人的能力感到奇怪了。如果不是為了救他,這個從未傷過人的越人少女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用斧頭劈開一個人的頭。
“還算不錯,”雷魂語氣裏卻沒有絲毫稱贊的表情,接下來的話足以讓李均氣得與他拼命,“重要人物完好無損。”
李均死死地盯着他,但眼神中卻沒有聚起殺意,“不要嘗試激怒我。”他用更尖刻的語氣反擊,“在你付出答應我的報酬之前,我是絕不會讓你死的。”
“休息一下吧,如果不能馬上升火烤的話,有人不會死也會得病的。”看着面色蒼白的雷魂與打着寒顫的墨蓉,屠龍子雲說。
“嗯。”雷魂将目光投向李均,“你有什麽建議?”
李均擡頭看了看仍從枝葉上落下的雨水,心裏也開始琢磨起來,很顯然,這附近是無法找到避雨的地方,只有繼續前行了。
“先吃點東西,繼續向前走,看看能不能找個岩洞吧。”李均毫無把握地道。
“真是個好主意。”雷魂譏諷地說,“我看還不如現在把樹砍下來,鋸成板子再蓋房。”
“我有個好主意。”墨蓉似乎已經忘了開始的不快,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這件事上來,“跟我來。”
四人迫不及待離開這些讨厭的屍體,也沒有哪個去收拾屍體身上的食物。李均雖然想到這點,但看到其餘三人的神色只能放棄這個念頭。前繼續走了不遠,來到開始停下來的地方,墨蓉指着一大堆灌木叢說:“這裏有棵大樹。”
原來灌木叢下面,是一棵不知幾多年前倒下的古樹。這棵古樹大約要五個人才能合抱,周圍和樹幹上長滿了各種寄生灌木,如果不是墨蓉個矮的話,根本看不出繁茂的枝葉下面是一棵巨樹。巧的是這棵樹是空心的,墨蓉甚至可以不用低頭便在樹心中行走。
“大神保佑。”沒想到自己随便指出的地方如此合适,墨蓉首先鑽進了洞中。洞裏除了灰塵外,連蛛網都沒有。
雷魂低下頭正要進入樹洞,忽然怔了一下。李均順着他眼光看去,只見古樹的斷口處有明顯的焦黑痕跡,想來當年是被雷電所擊倒的。
“怎麽了?”李均譏諷的問,雖然口中出嘲笑之言,但他很奇怪自己心裏為什麽沒有任何譏嘲之意,“是不是害怕了?”
“是啊,害怕得求救呢。”雷魂對這個年少的傭兵毫無“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儒士态度,馬上作出了加倍的反擊。
李均一時語塞,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鬥嘴也鬥不過儒士,只得搖頭認輸,但認輸前還是小小地刺了一下:“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二十六七還只是個儒士了。”
“如果我願意,我可以馬上通過聖賢的測試。”雷魂臉上挂着不屑的神色,屠龍子雲及時插進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你們進不進去?不進去的話就讓開來。”屠龍子雲一面推搡着二人一面說。
四人都進了樹洞裏,墨蓉熟練地刮了些幹苔藓,又從樹洞裏劈下幾根木柴,用火石點燃了火,跳躍的火焰讓四個人臉上亮一下暗一下。
“要小心,不要讓火把我們的家燒了。”一面哼着不知名的越人小調,墨蓉一面忙乎着。片刻之後他想起李均身上的傷來:“李兄弟,我替你包一下傷吧。”
共同經過這場生死搏殺之後,李均已經開始将三人當作夥伴了。對于傭兵來說,雇主是不可靠的,但夥伴則是異常重要的。因此他聽任墨蓉将金創藥敷在傷處——但很快他就後悔了,這位未來的第一巧匠在包雜上根本沒有任何“巧”字可言,包紮過程中他所受的痛苦遠遠要大于傷害時的痛苦。
“告訴我,你為什麽來這個島。”一面在火中烘烤幹糧,李均一面問出了在心中積壓已久的問題,“你并不是為了奪取海平之賭來的吧。”
“是的。”發呆地盯着火焰,仿佛火焰有磁性将他的目光吸過去一樣,在火中的雷魂的臉根本不象是一個法師,倒象是一個病人。微微停了下後,他接着回答:“我在尋找衆神的遺産。”
“衆神的遺産?”李均幾乎不敢相信,當他發現屠龍子雲與墨蓉臉上的平靜神色時,确信他們早已知道這個消息,于是他再問道:“真的有什麽衆神的遺産?”
“有的,古神創世,衆神之契約,這些傳說中的東西,确實是存在的。”
發出了不解的笑聲,李均呵呵道:“那麽說,所謂的妖精、惡魔、鬼怪還有龍,”他提到龍時特意停了一下,瞄了屠龍子雲一眼,然後繼續說:“這些都存在?”
“閉上你的眼睛。”雷魂答非所問。
看到他臉上認真的神情,李均閉上了眼睛,耳邊傳來雷魂的聲音:“放松,再放松,你能感覺到什麽?”
李均放松自己的思維,心靈之波向周圍擴散開來,忽然覺得有股奇妙的感覺,這感覺好現是一種力量,又好象是一種形體,象在他的四周,又象就在他的身前。
“那是什麽?”也閉上了眼的墨蓉提出了疑問。
“那就是一個妖精殘餘的力量。墨蓉,你很幸運,為我們找到了一個好的栖身之處。”雷魂緩緩說道,“我們現在,就在妖精的肚子裏。”
火焰在柴上跳動,象舞蹈着的精靈般婀娜。畢畢剝剝的聲音裏,李均四人的臉泛起光怪陸離的神彩。
三雙眼睛都牢牢盯着雷魂。雷魂又閉上了眼,于是衆人的視線又集中在他的嘴上,仿佛如果他不說下去,就要直接從這嘴中挖出答案似的。
還好,雷魂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
“我很早就開始尋找上古傳說中的神跡。這個地方,蛟龍島便是萬神之戰的遺跡。當時卷入戰争的除了各派神祗,還包括世界上所有的生命。象妖精、惡魔、鬼怪和龍。”
“鬼怪也是生命?”李均發現了一個漏洞,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
“鬼怪是生命。”雷魂緩緩說,“生命與死亡并沒有絕對的界線,死亡之後,生命會以你現在無法想像的一種形式繼續存在。其實,在本質上我們同樹同石頭同土沒有任何差別,差異在存在形式罷了。”
“你剛才說……我們現在在妖精的肚子裏?”墨蓉有些戰栗地問。
“這棵樹有一股強大的靈力,你們都感覺到了。”雷魂解釋說,“枯死這麽多年仍保有如此強大的靈力,那活着的時侯這棵木的能力一定大得驚人。而且,這棵樹是被傳說中的禁咒魔法擊倒的。”
說到這裏,雷魂突然顯得有些煩躁起來:“快休息,天氣好點我們就得趕路。”
李均蠕動了一下嘴唇,儒士不但沒有完全答複他的問題,而且這一番話又引出了許多其他的問題。但他将到嘴的問題又咽了下去,這個儒士,如果他不願回答了,再問也沒有什麽用處。
樹洞外的光線明顯暗了,雨也一直下個不停。李均第一個負責守夜,他也想借此機會把自己混亂的思緒整理一下。
成為傭兵已經七八年,跟随肖林他們學到了不少東西,作為一個普通的傭兵将就着也就夠了。但當李均在林州點燃起自己的野心之火後,就覺得自己所學得還是太少。作為亂世之中的武者,自己的本領根本上不了臺面,遇到強敵,象今天的那個巨漢,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而且,要想在戰争中取勝,僅有武勇是遠遠不夠的,戰場上一個優秀将領的作用要遠遠大過幾百幾千個勇士,上次敗仗中,陳國十萬大軍再加三萬傭兵攻入洪國,仍敗給了僅三萬人的敵軍,差距就在雙方主将上,這一點肖林不知提過多少遍。亂世出英雄,但也要那個人有本事活到最後,否則的話不過是荒野中多了一具枯骨罷了。只有求得名師的指點,才能讓自己在這兩個方面取得質的飛躍,才能實現自己在林州城中開始的夢想……陸元帥,正是這樣一位名師啊。
思緒落在了名動天下的蘇國将軍陸翔身上,李均心中不由得湧出無限渴慕。這位蘇國将領與他的“無敵軍”,十年前就威震神洲了。當年蘇國周圍六國聯軍進襲,蘇國僅餘三座城池,國王李構吓得乘海船逃往大洋。但陸翔僅憑六千人便大破聯軍十五萬之衆,親手取下了有岚國之星的岚國第一勇将的首績,此後各國軍隊聞陸翔之名喪膽,為他的軍隊取了“無敵軍”的勇名。這些英雄事跡正是李均這個年齡的人最為向往的。當初答應雷魂,一定程度上也是因為雷魂的許若牢牢抓住了李均的心。
“你。”想到雷魂,雷魂的聲音便在他耳中響起。
“怎麽了?”李均估計時間,自己雖然思索了很久,但也還沒有到雷魂守夜的時侯。
火光中雷魂的目光炯炯,已經沒有開始那虛弱的樣子。李均忽然發現,這位迷一樣的儒士正視着自己的時侯,身上散發出不怒自威的懾力,似乎是天生他就有一種優越感。
“是不是覺得那個巨漢很可怕?”雷魂提到這個問題讓李均心中一緊,那巨漢的力量幾乎不是平常人能做到的,自己在生死存亡中用盡潛力,才活到了現在。
“現在的你,正面交手根本不是神洲一流武者的對手。”看出李均默認了,雷魂又繼續說,“不,甚至連二三流的武者你都不是對手,你很有天份,所以在那種情況下仍舊活着下來。”
“哪種情況下?”李均有些不快地問。
“最後一個敵人從樹上向你撲來,如果是沒有天份的人決對無法扭開身體,但你做到了,因此他那致命一擊只給你造成一點輕傷。但是,現在的你,還不能發揮自己真正的力量。”
“自己真正的力量?”李均茫然地在心中自語,雷魂的解釋逐步揭開了他心中的迷團。
“對,般若之力。”雷魂提到這個詞後,神色又顯得急躁起來,“沒必要同人解釋那麽多,我教你一種呼吸調息的方法,這樣也可以為陸元帥省些麻煩。”
自尊心不容許李均接受這樣的方法,但好奇心卻又讓他無法拒絕,最終,好奇心戰勝了自尊心。李均鼓起勇氣說道:“你說吧。”
對于李均如此爽快地接受自己并不客氣的給予,雷魂似乎也覺得有些奇怪,但眼光中卻掠過一抹贊賞的神色。一個人知恥而後勇,才是進步成功的關鍵,這個少年倒是個聰明人。
一開始的時侯,李均幾乎無法适應這忽長忽短似乎沒有規律的呼吸方法,不過片刻之後,他就覺得精神開始放松,睡神的使者用她看不見的手,将李均的眼皮攏起。雖然李均努力提醒自己還要守夜,但身體就是不聽他的使喚,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當無人注意雷魂的時侯,雷魂臉上的冷漠表情開始松馳下來,光與險在他的臉上柔和的交錯,令他看起來飽經滄桑。
李均醒來的時侯,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頭一天的疲勞已經一控而空,背上的傷也不覺疼痛。讓李均吃驚的是,自己的呼吸竟自然而然地依照雷魂教的方式進行。
“雨停了,該出發了。”墨蓉快樂地鑽出了樹洞,繞着棵樹轉了兩圈。
李均也活動了活動胳膊,林中的空氣裏彌漫着泥土的香味,這讓他忍不住也想活動一下筋骨。
“叭”一聲弦響,讓李均立刻找到了活動身手的機會。他向沖猛地沖了過去,将墨蓉撲倒在地上。
墨蓉被他壓在身下,心中象小鹿般狂跳不止,偏偏李均的右手還撐得不是地方,此時她無法冷靜判斷李均究竟是為了什麽将她撲倒,女性的本能讓她以為李均不懷好意,于是,條件反射地,她一膝蓋頂向李均。
伏在墨蓉身上的李均正昂起頭來搜尋開始弓弦響處,卻沒有料到幾乎致命的打擊來自身下。他發出象貓叫般奇怪地悲鳴,以風一般地速度從墨蓉身上跳起,抱着小腹開始狂跳。
屠龍子雲怔了一怔,忍不住開懷笑了起來,用手指着剛才墨蓉邊上的樹幹,說:“冤枉啊……李均……”
李均嗚嗚咆哮着,但巨痛讓他無法說出完整的句子,偏偏此時第二枝箭也來湊趣,以裂雲之勢飛了過來,李均仆倒在地上,那箭釘入樹幹中,沒入一半。
雷魂開始凝聚靈力,默禱着奇怪的咒語。屠龍子雲舉起盾護住他的身體,墨蓉也意識到自己的誤會,再三向李均說對不起。
李均貧怒地吼道:“讓你射死就好了!”眼睛卻四處搜索,他也知道剛才撲倒墨蓉确實不雅,因此将慘遭痛擊的仇恨全轉移到射箭的人身上。這人一箭可以入木六寸,臂力着實驚人。
四周除了風搖樹葉的聲音,什麽也聽不見,開始弓弦響處,也看不到什麽。李均也摘下自己的弓,向着那個方向試探着射出一箭,随即從位置上離開,第二枝箭已經搭上了弦。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移動的同時,一枝箭飛向他開始呆的地方,箭勢是如此淩厲,足以穿透最厚的鎖甲。李均毫不客氣地向對手發箭的地方射出第二枝箭,又迅速移開了位置。
雷魂的咒語已經完畢,他伸手向對手大致的方向指去,一團黃色的光輝從那兒的地下升起,土系法力将那一塊地方的引力增大了三倍,隐身于其間的敵人覺得自己的動作忽然變得遲緩起來,舉手投足都異常吃力。
“儒士最善長的卻是道教的法術。”李均心中升起一個新的疑窦,這疑窦又讓他想起被雷魂儒士長袍掩着的胸口,那奇怪的釋教道教紋理。他把疑惑壓在心底,利用這個機會向前猛地幾個翻滾,逐漸逼近被土系魔法半束縛住的對手。
令他有些驚奇的是,對手似乎只有一個人,李均在接近黃光的過程中并沒有遭受其他人的攻擊。
“我投降!”更讓李均驚奇的是,那個被半束縛住的對手忽然大叫起來,而且絲毫沒有以投降為恥的感情色彩在其中。出于謹慎,李均用箭瞄準發出話聲之處,一面側臉向雷魂與屠龍子雲擠了下眉眼。
屠龍子雲領會了他的意思,大聲道:“站出來,投降的話就站出來,扔掉你的武器!”
“你們保證不殺我,我才扔掉武器。”對方似乎還想讨價還價,屠龍子雲再次道:“投降的話你有活下去的可能,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真是賠本的買賣。”那個人嘀咕着但終于舉着手站了起來,從他古銅色的皮膚與不太高的身材來看,他應該是生活在海邊的夷人,約麽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然怪弓箭這麽厲害,夷人,弓加人就是一個夷字嘛。”李均心中暗想,但小腹仍然隐隐傳來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沖過去踢了這個夷人一腳,夷人踢了個跟頭,發現束縛他的黃光已經沒有了,但在李均的弓箭下,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大叫道:“優待俘虜,優待俘虜,說了我能活下去的……”
“不殺你,可不等于不能打你。”李均又在夷人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但他心中此時沒有殺意,回頭看着雷魂,看他如何處理。
雷魂若有所思地盯着夷人射進樹幹的箭想了一會兒,問道:“你就一個人?”
夷人臉上擠出黯然的神色:“他們都死了,就只有我一個人還活着。”
墨蓉撇了撇嘴道:“不要是都被你殺了吧?”
夷人頗有些心虛地說:“不,不,才沒有。要想活下去沒有同伴可不行,在結局明朗之前殺自己的同伴,這種賠本的買賣我可不做。”他自然不會說出,同伴們陷入苦戰時自己首先逃命之事。
“你的弓箭不錯。”屠龍子雲稱贊了一句,夷人臉上現出驕傲的神色,昂然道:“那當然,我們夷人在海上生活,水上作戰弓箭為先,我姜堂更是一等一的神射手,否則也不敢來參加這亡命之賭了。”
“姜堂,你還糖漿呢。”李均又踢了他一腳,姜堂爬起來,臉上的神色變成了谄媚:“當然,你們四位比我要厲害得多,我輸得心服口服。我的糧食已經沒了,殺了我對你們沒有什麽好處,還是放了我吧。”
“不,好處大着呢。”屠龍子雲與李均對視了一眼,兩人少年之心未泯,決意将這個夷人逗上一逗,李均上下打量着他說:“看你還蠻肥的,我們四個人節約點吃還可以吃個五六天的……”
聽到這個少年肆無忌憚地說要吃自己,姜堂腦門上的冷汗開始冒出來,顫聲道:“別別,我年紀大,皮肉都老了,不好吃,一點都不好吃……”
“你錯了,”屠龍子雲一面流着口水一面說,“皮肉老一些,咬起來才有味,吃下去也經得起锇,嘿嘿,我們還沒有吃早餐。”
姜堂撲通又跪下,哭泣着求饒起來,還是墨蓉不忍,說道:“騙你的呢,還真吃人啊,惡心死了。”
姜堂聽到屠龍子雲與李均放肆的笑聲,才确信自己果然被騙了,長長出了口氣,眼中擠出的淚水也一下子就收了起來,李均不由暗自佩服這個夷人變化之快。
到底該如何處置這個夷人俘虜,衆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雷魂的臉上。
背着所有人的“辎重”,姜堂戰戰兢兢地走在了最前頭。
“你确信不會有危險嗎?”這是他第十次問身旁的雷魂了,原本想偷襲雷魂這個小組的他,現在成為這個小組的編外人員。在雷魂的強迫下,他只得同雷魂一起在前頭帶路。
“整座森林,布成了一座天然的陣勢,因此,所有進入森林的人會不期然走到一起。”雷魂看到他那惶惶不安的架式,不得不解釋,“只要按我指示的走,我們就可以與那些人錯開。”
“等他們拼得差不多了,我們再去搶他們的糧食……這個主意真聰明,是筆劃算的買賣。”姜堂想當然地說,但很快擔憂又回到他心頭:“可是,參加這次賭賽的法師有很多啊,也許不只你一個人認識這陣勢。”
“哼,這種失傳了幾千年的古陣,如果每個法師都認識,那麽每個法師就都是神了。”雷魂悶哼着刺了姜堂一句,再也不肯作聲了,姜堂只得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按他的指示開路。
“有件事很奇怪,這林子裏沒有一只鳥獸。”墨蓉帶着寒意說。
“那有什麽奇怪,海邊上也沒有一條魚在呢。”姜堂插嘴道,“正是因為這附近什麽可以當食物的也沒有,所以才會成為賭賽的場地。”
繞來繞去,一直是上山的樣子,果然如雷魂所說,并沒有再遇上敵人,但李均本能地感覺到可怕的危險在等待着他們,而且這危險要大過此前他們遇到的任何局面。
雷魂緊閉着唇,墨蓉臉色似乎也因為什麽而有些異樣,只有屠龍子雲似乎越來越興奮。李均确信這三人還有什麽事情瞞着自己,這事情正是他們此行的目的,現在他已經肯定,雷魂前來決不是為了海平城的賭金。
走在最前的姜堂忽然歡呼了一聲,道:“好買賣啊,果然出了這該死的林子了。”
李均搶上前去,但他發現雷魂、墨蓉與屠龍子雲仿佛怕在這森林裏再多呆一會兒似的,比他跑得還快。
衆人沖出林子,在眼前的景象前呆住了。
一座高大的牌坊,四根合抱粗的大石柱支撐着牌坊巨大的重量,石柱上雕着蜿蜒盤繞昂然欲飛的龍紋。向上飛起的邊角上雕着精美的花紋,因為比較高,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最上面是一顆着拳頭大小的龍珠,石柱上的龍都目光炯炯地盯着這顆龍珠,似乎就要破柱而出将之奪取。整個牌坊橫在一條向小山頂上延伸的石階上,石階延伸了幾級就消失在雲霧中。逼人的氣勢從牌坊上發出,這鬼斧神工的作品,絕非李均曾看到過的各類牌坊所能比拟。
“真偉大!”墨蓉翹首發出由衷的驚嘆。
雷魂也在心裏發出默嘆,這座牌坊,站在這裏,仿佛有了自己的靈氣,仿佛已經活過來了一樣。但他很清楚,讓大夥兒更加驚詫的地方還在後面。
“等一下吧。”雷魂制住衆人向前走的沖動,開邕默禱,在他周圍,逐漸散發出金色的光芒,光芒範圍越來越大,到了一定範圍便止住了。
雷魂喘了口氣,疲憊地道:“不要走出金芒之外。”
雖然無法認出這是個什麽法術,但衆人知道這個法術絕非一個儒士能施展出來。雷魂已經多次讓大家吃驚,但這一次他又令衆人重新考慮他的實力了。
在金芒的護佑下衆人踏過牌坊,在過牌坊之時,一股強大的壓力向金芒壓了下來。衆人都可以感覺到呼吸時有一窒的感覺,但金光只是被壓得略一縮,便又彈回去。
踏上一級級的石階,衆人投入雲霧中,暗綠色的雲霧與金光相遇,發出滋滋的侵蝕聲。衆人連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姜堂特意彎下腰去年腳下,結果是讓他幾乎直不起腰來。
“不要看下面。”李均差點踢了他一腳,本來金芒的範圍就小,衆人在這狹長的石階上,幾乎都擠在一塊兒,任何一個人停下後面的人就無法前進了。
“下面……下面……”
“再不走就把你扔到毒霧裏。”屠龍子雲發出了威脅,姜堂這才顫抖着向前挪動。
暗綠色的雲霧對金光的侵蝕越來越強烈,雲霧不斷變幻,象火焰般地跳動着。金光被一點點侵蝕掉,逼得衆人不得不越來越靠在一起。
“賠本了……賠本了……血本無歸……”一面嘀咕着,姜堂一面壯着膽前行,終于眼前的綠雲變得淡薄起來,姜堂發出了歡呼。
雷魂也長出了口氣,金色的光芒消失了。衆人終于穿過這淩架在萬丈深淵之上的天橋,同時他的金光魔法也禁受住了綠雲毒火的考驗。別人只是覺得光與雲發出滋滋的聲音,他卻可以感覺到那強大的蝕力一寸寸在攻擊自己的靈力。
“休息會兒吧。”偷偷打量着他神色的墨蓉提議,為了掩示自己的真意她還長嘆了聲,“呼,我累了。”
筋疲力盡的雷魂坐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抹去額頭的汗水。閉目調息了片刻,他又從懷裏摸索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含入嘴中。
藥丸遇津即化,一會兒之後,雷魂覺得靈力恢複了不少,于是,他第二次施放了金光。
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