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紀蘇單手握着長長的馬刀,第一次全神貫注地盯着李均,他的心中,并不真以為李均會中他的激将法,更不認為李均肯放過這幾乎喪失戰鬥力的戎人。
這個有點淡淡胡須、笑起來充滿邪氣的人莫非是在玩貓抓老鼠的游戲?既然如此,我倒要讓他吃個大苦頭,只要能制住他,最後的勝利仍屬于我們!
紀蘇對于擊敗李均還是有信心的,在勇士倍出的穹廬草原,他能夠年紀輕輕便坐上大帥之位,不唯他的身份比較特殊,更重要的是他是大草原中百年未遇的勇士,自從他從師門回到穹廬草原以來,還從來沒有人在他手下走過五招。而且,他還是破天門的傳人,這個格鬥門派,傳說中是大草原中的英雄最為崇拜的戰神破天親自創立的。
李均對于自己當然更有信心,自從加入無敵軍後,在陸翔的點撥之下,他由精通殺人之技的戰士,成長為擁有一流身手的格鬥家,再加上身上那神奇的龍之力轉化的般若靈力,除了那只已經碎屍數截的蛟精,還沒有哪一個能對他夠成致命危險的。
兩人的戰馬緩緩馳近,對于他們來說,放馬奔馳,借助戰馬的沖力進行攻擊,那是毫無必要的。
李均雙手執戟,從紀蘇身上,他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幾乎讓人窒息的壓力,他還從來沒有遇上這樣的對手,這讓他心中非常興奮,一個能殺個痛快的敵手,對于他這樣的一流高手來說,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呀!”不知是誰先開始,兩人吐氣大喝,巨戟與馬刀在注入的強大般若靈力的作用下嗡嗡作響,周圍的空氣也發出噗噗的電流之聲,随着他們的喝聲,兩樣兵器幻化成兩團光影,将兩個人都連人帶馬團團罩住,不時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但這聲音一點也不象金鐵擊撞,而象是兩道閃電擊在一起。這種兵器對撞,也沒有讓兩人的動作遲緩下來,罩着兩人的光影越來越亮,越來越淩厲,光影逐漸合二為一,光影周圍掀起了方向不定的狂風,這狂風明顯是由于二人的強大力量将周圍的空氣都排開,讓兩軍的戰旗都開始烈烈作響起來。
兩邊的士兵與将領越看越沮喪,越看心中越覺驚懼,在戰鬥中的兩個人,他們還真的能算是人嗎?那罩着兩人的光芒,現在亮得幾乎要蓋過太陽了。
“那兩匹馬……怎麽禁得住這種壓力?”有些眼光的人不由得想,在兩人殺氣與招數形成的強大壓力圈外,他們都覺得難以支撐,而正在壓力之中的兩匹馬,卻仿佛沒有任何束縛般。他們自然不知,李均與紀蘇兩人都在攻擊對方的同時,注意為自己的保作保護,讓馬不至于被對手的壓力所擊到。
李均發現對方的般若靈力形成的罡氣越來越強,仿佛自己這個對手反而激發了他身上的某種神奇的力量,無論自己速度如何迅速,施加的壓力多大,對手似乎都能輕松應付,而且總能在最恰當的時侯進行反擊,迫使自己占不到任何上風,必需與他陷入靈力的消耗對決之中。他的心中開始有些奇怪了,對手,難道不是人類嗎,否則如何能在這巨龍之力下也游刃有餘呢?
他當然不知紀蘇此時心中的驚詫并不在他之下,自幼便因為奇才而破例被破天門招入門下,成為這一代戰神弟子中最傑出的一位,在戰神破天那神密的神殿中十多年苦修,才練就的破天靈力在李均的身上全然不起作用。破天之力被稱為戰神之力,這個狡猾的年輕人難道據有與戰神抗衡的力量嗎?
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兩個人都決意用絕招對付對方了。既然般若靈力旗鼓相當,那麽只有在格鬥技巧上決一高下。兩人不約而同甩開馬蹬,從馬上跳了下來。
剎那間從二人兵器中發出的耀眼的光芒消失了,李均将長戟扔到一邊,拔出腰間的飛鏈短劍,大聲道:“小心了!”但紀蘇卻猱身而上,咤道:“該小心的是你!”馬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光的瀑布,直劈向李均的頭頂。
李均橫劍一格,但覺得對手馬刀上的勁力象火焰一般,對方人和刀都閃耀出火紅的光來。紀蘇馬刀又是一轉,刀刀如迅雷霹靂,閃電一般連環不絕地向李均攻過來,一時間李均忙于招架,步步向後退卻。
眼見紀蘇似乎占了優勢,李均忽然向後疾躍,離開了紀蘇的攻擊範圍,紀蘇以為他不支要逃走,全力向前一沖,李均忽然擲出了短劍,短劍幻成一道灰色的閃電,直接刺向紀蘇的心髒,正在迅速前進的紀蘇無法閃避,手中的馬刀由攻勢變成守勢,李均一回手,在細鏈的牽動下短劍在空中突然折象,繞到了紀蘇之後,紀蘇大驚之下仍能回頭去格,但李均第三次催動靈力,短劍象靈蛇吐芯般伸縮,從紀蘇的頸子另一側飛回,緊接着李均第四次催動靈力,讓疾馳的短劍再次折向,劍尾的鐵鏈在紀蘇頸項上繞了過圈。
此時紀蘇明白只要李均一用力,自己便會當場被勒死,他不但在指揮打仗上中了李均的狡計而敗北,這單人對決中也被李均靈活詭異的招數擊敗,心中甚為沮喪,雙眼一閉,等待李均殺死他。
李均冷冷笑了一笑,剛才連繼四次催動靈力,讓短劍在空中連接折向,這在以前他也沒有試過的。而且這樣每催動一次靈力,都要将先前發出的靈力抵消,因此此時他幾乎到了人去樓空的境界,一邊用雷魂傳他的吐納呼吸之法調節自己的身體,他一面一回手。
鏈子帶着一個頭顱模樣的東西從紀蘇頸上飛了起來,戎人們禁不住大喊出聲,但當發現飛起的只是紀蘇的頭盔中,心中懸着的線總算放下了。
但他們暫時放心,李均和葛順則大吃一驚了。頭盔被掀起,那張原本被頭盔遮住的臉露了出來,在臉露出之前,先是一頭烏黑發亮、梳成數十條小辮的黑發垂下來,緊接着是黑發映襯下那秀麗的臉。一雙原來看起來殺意四溢的眼睛,在這張臉上卻顯得有着幾許野性幾絲羞怯也更多的嗔怒。
“竟然……竟然是個女的……”李均心中剎那間象是被電擊中一樣,沒料到這個同自己大戰半日難分上下的對手竟然是個女子。他懊惱地搖了搖頭,原先的計劃似乎不能用了。
“你竟敢……竟敢摘下我的頭盔?”紀蘇的聲音,在沒有那變聲的頭盔改變下顯得相當輕脆好聽。她臉上浮現出惱羞成怒的神情,還有些許害怕的神色,似乎遇到了什麽不願遇到的事情。
“倒楣……”李均忍不住嘟哝出聲來,如果有人知道這在餘州威名遠播無論是格鬥還是兵法都看似無敵的男子,擁有“恐女症”這樣一個致命毛病,定然會笑掉大牙。這也難怪,自幼在男性唱主角的傭兵中生存長大,即使有個別的女性戰友其性格也同男子相差不遠,從來沒有過同齡或接近同齡玩伴的李均,實在是對如何與女性交往上欠學。與墨蓉能交往得親密,絕大多數是因為墨蓉主動對他很好,剩餘一點原因是因為墨蓉作為越人女子,與身為常人男子的李均之間差異太大,不會讓李均聯想到自己是在同一個年齡相近的女子相處。而戎人與常人的差距極小,如何處置這個俘虜,現在成了比與她決鬥更讓李均傷腦筋的問題。
“你想怎麽樣?”似乎從李均的猶豫中得到了膽量,紀蘇挺胸喝道,“快放了我!”
“哦……不行。”李均顯些就照她所說去做了,但終究還是回過神來,對他來說,這個女子現在奇貨可居啊。
“不許逃!”李均将眼睛從這個讓他有點心慌意亂的女子臉上移開,注意到葛順在偷偷向戎人中溜去,葛順的異動讓李均找到了談判的要價。“首先把那個常人,那個穿儒袍的家夥交給我!”
葛順還沒有來得及抗議,一個戎人便伸手将他從馬上糾過來,馳到銀虎軍陣前,将他往地上一丢,馬上有銀虎軍士兵走了上前綁起。
“今日之戰,勝負已分,如果紀蘇大帥想要讓這萬餘戎人回到草原上去,必需答應我兩個條件。”李均努力不去看紀蘇的臉,想象自己是在同一個男子,而且是個可惡兇殘的戎人男子談判。但這努力看起來并不很奏效,紀蘇那氣鼓鼓的樣子仍深深映在他的心海中。
“殺了我們吧,我們絕不接受你的屈辱條件!”紀蘇沒有等李均提出條件,便憤怒地将以拒絕。
“你一個人死是很簡單的事,”她的話激怒了李均,雖然很小他就知道死亡是件容易的事情,但陸翔給他的影響實在太大,不自覺中,他也如陸翔般開始尊重生命起來,“這些戎人與我們常人一樣,家中有妻兒老小,他們若戰死于此,家中妻兒怎麽辦?”
“那你要怎麽樣?”被李均的話幾乎驚呆了的紀蘇半晌才回過神來,吐出這樣幾個字,言下之意是不再拒絕與李均談判了。
“很簡單,戎人與和平軍結為盟友,彼此合作,互利通商,我們以平價供你們糧食、茶葉、食鹽、絹帛,你們也以平價供我們馬匹、牧畜,雙方都不得與任何勢力聯合對付對方,這是條件一。”
李均的第一個條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他發現戎人與常人的沖突,并非完全是由于戎人生性好戰喜歡擄掠,常人中奸滑之徒利用戎人需要常人的生活必需品,而故意用提高這些生活必需品的價格來欺騙榨取戎人,起初戎人不以為意,後來發現了便開始仇恨常人,最終發展到雙方你搶我我搶你的地步。歸根到底,是一個利字,現在讓雙方平方這利,那麽絕大多數矛盾可以化解,至于長期混戰中在兩個種族間形成的血的傷口,只有用時間來慢慢治愈了。
這個條件幾乎讓紀蘇無法接受,不是要價高得讓她無法接受,而是她不相應一個常人,而且是戎人最讨厭的那種最為奸猾最為詭計多端的常人,竟然會提出這樣完全平等的條件出來,按李均到現在為止給她留下的印象,李均在這背後,定然有陰險的毒計。
“你還有什麽陰謀詭計,就一起說出來!”她冷冷地道。
李均頗有些哭笑不得,看來自己給這美麗的戎人女帥留下了個極不好的印象。“第二個條件是,”他将心中也早就準備好的第二個條件說到了嘴邊,但又縮了回去,“呃……這個,第二個條件是……”
自從李均入主銀虎城以來,銀虎軍的将士們還從未見他如此吞吞吐吐異常為難過。終于,他道:“除了你之外,這些戎人将領中,誰的地位最高?”
“你想做什麽?”紀蘇警惕地問,神态之間似乎是她在審問着李均。
相反,作為勝利者的李均卻象洩了氣的皮球,“此時你我雙方還都互不信任,因此我需要有個地位足夠高的人為人質,在确定你們大汗同意遵守和約之後才能放歸。”他頗為無奈地解釋道。
“那為何不以我為人質,要換個別人?”紀蘇步步緊逼。
“笑話,抓女人為人質?”李均終于忍不住暴露了少年心性的一面,如若是一個成熟的奸雄,欺付孤兒寡母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何況擄掠一個戎人女子為質,但李均終究還有年輕男子的“英雄”氣概,不願意被人視為欺負女子之人。
“什麽,你瞧不起我?”紀蘇也暴露出少女要強的性格,對于李均的輕蔑她覺得無法接受,“我是大汗忽雷的獨生女兒,穹廬草原戎人的大帥,戰神問天的侍者,你敢瞧不起我?”
她這一串頭銜不但讓李均,也讓所有銀虎軍,包括被捕的葛順都吃了一驚,難怪她年紀輕輕,便能成為數萬戎人大帥,也難怪忽雷汗會如此信任她,而其餘戎人會如此敬服她。而戎人則異常頹然,大多數戎人還在忙于腹瀉,少數在場的戎人都垂頭喪氣。
李均又驚又喜,喜的是真的抓住一條大魚,驚的是這個女子來頭越大,就越難以處置于她。“哦,原來是位公主殿下,倒是失敬了。”李均勉強道,“可是以公主的身份,若是為質,未免對戎人太不尊重了,請公主留下一兩位部下,我便可讓公主與這萬餘部下安然返回草原。”
“我身為主帥,怎能讓部下代我受過?”紀蘇抗聲道:“如果你有誠意,就放了我的部下,我跟你走!”
“傷腦筋啊……”李均在心中覺得手足無措,這個倔強的戎人女子,無論如何想放她走,她也不願讓部下留下作人質,而且,和平軍要留人質的話,的确她最為适合。
“那好吧……只有如此了。”李均将還套在紀蘇脖子上的飛鏈短劍收了回來,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墨蓉來,墨蓉為他打造的這飛鏈短劍,又幫上他一次大忙了。
戎人将領紛紛請求替代紀蘇為質,但都被紀蘇厲聲喝斥,有幾個堅持的,還被她用馬鞭狠狠抽打了一頓,李均看了直咋舌,這女子是真的不知好歹,還是出于其他原因而拒絕部下的好意呢?
有了人質在手,李均命軍醫将早準備好的藥物交給了戎人,雖然還有些擔心這邪笑的常人會再弄什麽手腳,但想到現在人家根本無需設什麽圈套,戎人們也就服下了這瀉藥。雙方對于這臭氣熏天的所在都沒有好感,戎人在承諾回去路上不再擄掠之後離去,而李均也将解救出的百姓們好生安慰後放他們各回家園。
李均在同百姓們談話之時,紀蘇默默套上了自己的頭盔,将自己少女的一面藏進冰冷的頭盔之中,但她的心卻無法平靜下來。剛才吐露了自己真實身份,她雖然不後悔,但正如戎人在常人心中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一樣,在戎人心中,常人也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的惡魔,作為一個女子,成了這群惡魔中最可惡的一個的俘虜,等待她的命運,将會是什麽樣的呢?
她幾乎不敢想下去,她自然不知道,此時李均看似平靜,心中對于如何處置這個身份特殊的俘虜,也是充滿着矛盾的,甚至可以說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大捷的消息早早傳回了銀虎城,城中的百姓都沸騰起來,自他們記事起,年年與戎人的戰鬥都是互有損傷,從來沒有象這樣用極小的代價讓戎人退軍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李均帶來了戎人大汗之獨生女兒為人質,銀虎城的百姓們意識到,至少在短時間內,戎人不會再來侵犯了,飽嘗戰火蹂躏的人們,似乎可以在戰争的間隙中,使勁兒喘上幾口氣。
看到城中軍民歡欣鼓舞,李均也頗有些感動,銀虎城的戰争,比之于雷鳴城華家還要來得頻繁,華家有銀礦為資本,可以大規模雇請傭兵,而銀虎城則主要是依靠部曲與子弟。戰争,讓青壯年勞力暴骨于野,讓老弱病殘饑餒于家,讓森林變成焦土,讓城鎮變為曠野。
“短時間內,只怕不能調動銀虎軍作戰了。”千總範勇頗有隐憂地對李均建議:“自雷鳴城之戰以來,銀虎城的部隊四處奔波南征北戰,将士鬥志已衰,此次與戎人作戰,是不得已而為之,如果再要調他們作戰,只怕即使出征,鬥志也不會高。”
“正是,在與戎人作戰的這段時間,日日都有百姓來問,将士們何時回來,統領,何不讓将士們休養一段時日,最好能讓他們回家與家人聚上一聚。”司馬輝也道,這些事情,若是在過去,他也不會注意的,但自從加入和平軍後,他逐漸意識到,和平軍之所以戰無不勝,原因在于将士上下一心,而将士之所以上下一心,原因是和平軍作戰的目的不是為了李均個人的功業武勳,而是戰士們的家,也就是百姓的福祗。
銀虎軍的将領紛紛點頭稱是,他們也在外征戰許久,迫不及待想回家與家人團聚。
“要休息,也要等上一段時間吧。”千總尚懷義卻提出了不同意見,“我軍被戎人牽制住之時,朱家與諸小勢力的聯軍必然會全力攻打狂瀾城,如今狂瀾城與銀虎城的聯系已經中斷三日了,想來路上有他們的游騎阻攔,我們還得讓将士們咬咬牙,再戰一場,破了狂瀾之圍才好。”
他的話讓衆人都沉默了一下,司馬輝微笑不語,在所有人中,只有他最清楚李均的安排計策,其中有一部分甚至是他親手經辦的,因此對于狂瀾城的局勢還是相當有信心的。但其他千總将領們則有些慚愧,他們都只顧自己及部下思家心切,卻沒有考慮作為和平軍本城的狂瀾城安危,在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還沒有完全把自己當作一個和平軍的将領。
李均并沒有責怪他們,現在他們能夠聽從李均并且堅決貫徹他的作戰計劃,已經讓李均相當滿意了。相互的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有在不斷的交往與共處中形成了一種信任,才能談及融為一體。對待戎人也是如此,他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對戎人說常人與戎人平等,沒有将全部的計劃告訴戎人,原因就在于他明白戎人不可能一見面就相信他。也正是因此,他才想擄一個戎人中有身份地位的人來,目的不僅僅是當人質,更重要的是在交往中相互溝通。
想到這個人質,李均的頭就覺得有平時兩倍大。紀蘇的格鬥技能與他不相伯仲,無論交由其他任何人看管,紀蘇都可以輕易逃走,因此,李均能做的只是盡量讓她在自己身邊,即便是這樣重要的軍政會議,李均也強迫她坐在一旁旁聽。但紀蘇終究是個女子,有些時侯李均同她在一起是非常不方便的,如何處理她,确實是個重大問題。更何況,李均自己還是個恐女症患者,根本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兇狠的戎人女子。
“要是墨姐在這就好了,以她的性格,定然能輕易與這女子成為好友,那樣我就可輕松多了,但她現在要駐狂瀾城,根本無法抽身。”李均暗自盤算,忽然,他靈機一動,“宋雲的妻子陳影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只不過這個戎人女子太兇,陳影與她在一起,會比較危險……”
“統領,統領!”司馬輝見他有些走神,扯了他一下,李均這才回過神來,數十萬上百萬大軍都視如草芥,卻被一個女俘虜給難倒,讓他自己想起來也很好笑,但此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将銀虎軍的事情解決了再說。
“哦,狂瀾城之事我早有安排,各位請放寬心,就在這幾日內,狂瀾城必有捷報傳來。”他沒有将計劃全盤托出,倒不是因為他不相信這些新部下們,而是有些機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銀虎軍士兵可分為三批,每七日輪一批回家休假,一批負責城防,一批進行訓練。不過,司馬先生,這些日子裏,是否将城中豪強侵掠的田地都分給了士兵家屬?”
談起這個問題,在同戎人交戰中留守的司馬輝便有的是話說了:“統領放心,銀虎城以農牧為本,因此豪強之家多倚勢強占百姓田地,這段時日裏,不惟将童氏宗族侵掠的土地全分了,還令城中其他豪強望族退出多餘田地,除去分給現役及退伍将士家屬每戶五十畝農田外,尚有兩百傾空閑。另外,我擅自從沒收的童氏府庫中出布兩萬匹、錢兩萬金幣,作為士兵征戰期間家人補貼之用。”
李均哈哈笑了起來:“若是姜堂在,定然要責怪你作了賠本買賣,是個敗家子。”
司馬輝也笑了,在狂瀾城中他也多次與姜堂打交道,兩人多次因意見不合而發生争執,司馬輝世家出身,對于金錢是大手大腳慣了的,而姜堂則完全如同個商人,凡事精打細算斤斤計較,所以兩人在和平軍的財務問題上幾乎見一次吵一次。但二人都明白對方絕無私心,至少沒有将和平軍資金用于為己謀利的私心,吵完之後一笑了之,下次見面接着再吵,李均也不知為二人勸過多少回了。
“不過,說起來童家倒真有些錢財啊,我看銀虎城雖無銀礦,但童家家當不比華家小多少,僅那個宮殿,便得花上多少民脂民膏?”
李均的這個問話讓司馬輝頗覺赧然,他自己也是世家,也是靠在百姓佃戶身上收刮而積下了巨額財富,家中侵占的土地數量也相當驚人,這些日按李均的意思将世家豪族的土地分給士兵家屬,聽着這些窮苦百姓哭訴當初如何失去那小塊的土地,再看到他們得到土地時那興奮激動甚至跪拜于地的高興勁,司馬輝心中對于自己以往認為理所當然的享受,也開始慢慢反思了,如果說,在新城之誓時他把李均所有人類貴賤均等只看作是一條口號的話,如今是真正在思考這問題,為何普通百姓處境會如此悲慘了。
“修這座銀虎宮殿,花費了金幣五十萬枚。”遙遙指着金碧輝煌亭臺樓榭連綿不絕的宮殿,尚懷義搖頭道,“正如李統領所言,都是民脂民膏,有百姓甚至說,這宮殿便是一座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支撐這宮殿的,全是窮苦百姓累累的白骨。”
“不如一把火燒了它吧。”一個性情較為急躁的千總嚷道。這些千總,大多出身寒微,也正因此雖然屢立戰功,在童家統治時期仍不過是低級将領。和平軍進城後在第一時間将他們從默默無聞的位置上提拔上如今的高位,當時并非量才而用,絕粹是李均為安撫軍心的舉措。他們在追随李均迎擊戎人之後,已經完全站在了李均這一邊來。因此,對于舊主童氏的一些物品,他們看了,只會想起當初遇到的不公正待遇,氣就不打一處來。
“不可,不可。”司馬輝大驚,道:“雖然這宮殿是民脂民膏所建,但也是百姓智慧與血汗所成的,如果我所料不差,建築設計之時定然請了越人的工匠,才會有如此規模與氣勢,燒了實在是浪費。”
“留着有何用?李統領又只住軍帳,留着也是浪費,分給百姓住,百姓根本無法管理如此龐大的産業,還不如燒了來得幹脆!”
“不要争了,對此,我倒有個主意。”李均打斷了他們的争論,再争下去很有可能就要傷和氣了。
衆人的眼睛都盯住了他,李均道:“不如将這宮殿騰出來辦一所太學,專門聘人任教,教育銀虎城百姓子弟,讓普通百姓的子女也能知書達理。”
衆人先是一愕,緊接着紛紛叫好。除了司馬輝外,他們大多沒上過什麽學,最多早年讀過幾年私塾,深深體會到讀書識字不多的壞處,因此對于李均的建議毫無疑義地表示支持。
紀蘇一直在旁觀這次軍政會議,聽得衆人一件接着一件商量決定,并非完全由李均拿主意,這點倒與戎人的大會頗為相似。但所議話題,卻不是象戎人那樣哪個部落該多分些戰利品,哪個部落該讓出多少牧地,而是關系到普通士兵或百姓生活的一些看起來極為具體的問題,心中有些好奇,便更加注意地傾聽起來。
“原來這個奸猾的常人,倒不是個惡毒之輩。”不知為何,她對李均的看法,慢慢有所轉變了。
她獨自想着心事,李均與銀虎軍的将領們還得接着商讨事情,等到一切都商讨結束了,天色也漸暗了起來。
送走這些将領,李均開始覺得有些急躁起來,在這漫長的會議中,他其實一直在想如何處置紀蘇。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派人關起來又未免過于無禮,讓她自己行動又怕她溜回草原提兵再次來犯。這一路上将她弄回銀虎城已經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了,二人幾乎都衣不解甲地相互監視,甚至連夜宿都呆在一個營帳之中。銀虎軍中好事之徒已經開始在猜測,李均究竟有沒有“動”這戎人美女,但每次陪着二人熬夜的衛兵則賭咒發誓說二人連多餘的話都沒有說上一句。每當紀蘇需要方便時,便會瞪起雙眼将李均與其他人趕出營帳,似乎她才是主人而別人則是仆從,若不是那八個擊潰了五千戎人鐵騎的舞姬幫上大忙,李均簡直會給這個手下敗将、人質兼俘虜弄瘋掉。
“你準備怎麽樣?”眼見營帳內只剩餘他們兩人,紀蘇心中究竟有些害怕。
“睡覺,還能怎麽樣?”李均沒好氣地道,經過這麽久幾乎沒有睡眠的旅程,再加上開了這麽個勞神的會,他恨不得立刻美美睡上一睡。
“你敢!”紀蘇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起了不軌之心,猱身便沖了上來,伸手便連攻出十餘掌。
李均莫名其妙地接連退卻,營帳中空間較小,他退上幾步便退到盡頭,不得不側身游走,一面拆擋紀蘇的攻擊,一面與她争辯。
“你有病啊,難道你不想睡覺嗎?我早就受夠了,今天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李均的争辯讓紀蘇更為羞怒,出手也更加急速兇狠,李均知道二人能力相當,自己不過略高上一點,如果一昧後退,敗的便只會是自己,也就全力反擊起來。
營帳外的士兵先是隐隐聽到裏面李均說了聲“睡覺”,緊接着裏面便大動起來,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路上李均正眼都不瞧那戎人女子一眼,沒料到進城的第一夜就原形畢露,聽裏面的聲音,還是霸王硬上弓。如果李均“動”了那兇狠美麗的戎人婆娘,自然是所有常人都覺解氣的一件事情,但那婆娘可不是好惹的,別李統領沒有吃着腥,反而被倒抓上一把。
懷着這種既好奇又擔憂的複雜心情,營帳外的士兵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他們沒有商量便一致認為,此時絕對絕對不适合進去觀看,給他們一顆熊心豹子膽他們也不敢。但若是能偷偷聽到那麽一句兩句帶荦帶腥的,也足以讓他們在交班之後向同營的弟兄們吹噓了。
而裏面也是越打越熱鬧,此時紀蘇将剛剛對李均産生的一絲好感全抛到九霄雲外去,下手招招都是致命的,好在兩人在這大帳之中,只有李均佩了飛鏈短劍,而紀蘇則是空着手,否則此刻定然已經有人中刀倒地了。即便是如此,二人之間的戰鬥也相當驚人,雖然聲音并不巨大,但一個是戰神火屬性的靈力,另一個則來自于神秘的般若吐納術與龍之力混合的五行均衡的屬性靈力,打鬥的精彩是可想而知的了。
在營帳外的士兵聽得裏面動靜越來越大,不時傳來悶哼之聲,他們自然不知這是李均與紀蘇被對方擊中後發出的呼痛聲,而完全想歪了。眼見随着二人靈力的激散,大帳營幕象被風刮着一樣劇烈地顫動,衆士兵不由得駭然吐舌,這兩個人,連做這種事都有如此聲勢……他們……還是人嗎?
定然會有更精彩的,站在外邊的士兵強忍着笑意,聲怕自己出聲驚動裏面的兩人。只聽裏面傳來家具碎裂的聲音,他們不知是紀蘇一怒下抓起書幾砸向李均,被李均凝足靈力一掌擊碎,卻想成床禁不住兩人如此折騰而垮了,不由得更加吃驚且佩服起來。
“不過,李統領營帳之中,似乎沒有床啊,他向來是打地鋪的……”一個有點頭腦的士兵忽然想到這事情,正在這時,急匆匆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
“誰,通名!”遠處的士兵大聲喝問。
“是我,我有急事要見李統領,這是我的腰牌。”
一會過之後,一個年輕的胖子咚咚地跑了過來,李均營帳前的士兵用嚴厲的眼神示意他噤聲,将他拉到一邊,問:“有什麽事?”
“有急事要向李統領禀報,快去通報一聲,說我王爾雷求見!”來人似乎與李均挺熟。
“現在不行,”那個士兵側耳傾聽,發覺帳內聲間不但沒有要停的樣子,而是更激烈了,只道裏面已經到了緊急關頭,此時進去通報,掃了李均的“雅興”,那個責任他可擔當不起。
“怎麽,為什麽不行,李大哥說過,我們有事随時可以見他,哪怕他在睡覺也不打緊!”王爾雷悶聲悶氣地道,若是趙顯在此,定然要開始罵這士兵有眼無珠,連李均的兄弟也敢阻攔了。
“噓——”那士兵見他聲音大,忙制止他,道:“李統領正在睡覺……”
“沒關系,我說過他答應過我們的。”王爾雷一面前行一面嘟哝,“不過睡覺也弄出這麽大的聲音,倒真是奇怪呢……”
“別,別。”那士兵慌忙又拉住他,湊到他耳朵道:“除了李統領,還有個女的在裏面。”
“什麽?”王爾雷先是大吃一驚,然後馬上省悟,與這士兵一起露出暧昧的笑來,“哦……原來如此,兄弟,多虧你告訴我,哈哈哈,原來李大哥也有此雅好啊……”
正這時,“砰”的一聲巨響,李均與紀蘇二人左手相互糾在一起,右手凝力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