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2)
屍體上痛哭!”
“你就真的這麽恨那個人嗎?”倭酋小眼睛裏閃着狡猾陰森的光芒,斜睨着老傭兵,似乎在看他到底有多少真誠。
“那是自然的,我死也忘不了我們統領的遺命!”老傭兵将領花白的胡須顫動着,仇恨讓他本應是慈祥的臉上皺紋變得扭曲起來,即使是在白天之下,也讓他象從地獄裏來的複仇魔鬼。
“你為什麽不将海盜旗降下?”老傭兵問。
“知道嗎,什麽能讓人瘋狂?”倭酋舉止倒是異常文雅,似乎在談的不是一件窮兇極惡之事,而是在談品茶在談插花或是在談對奕。
老傭兵将領不解地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讓人瘋狂很簡單,讓他覺得恐懼就可以。你的人傳訊來說狂瀾城中守備空虛,如果百姓看到我們,他們會怎麽想?”
“害怕……”老傭兵将領道。
“對,害怕,如果我逼近他們,他們見無法逃跑,就只有頑抗一途,而現在,他們遠遠見了我,害怕和恐懼會讓他們發狂,他們不敢反抗,能做的就是盡快躲起來,躲得越遠越好。這樣,我便可以一一殺之。”倭酋微笑着道,“人性總是如此,貪生怕死,除了我們神之子民的倭人,你們神洲人全是如此。”
果然,不知是誰發出第一聲尖叫,緊接着整個狂瀾城陷入一片尖叫之聲,驚惶失措的人們茫然亂竄,不知該躲到哪兒去逃避逼近的危險。倭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兇名,足以讓他們喪膽。比之于餘州其他勢力打下狂瀾城來說,這樣的結局要更可怕一些。
“看來城中卻實沒有多少守軍,否則不會如此慌亂。”倭酋無意中透出了一點口風,他之所以毫無顧忌挂出海盜旗,很大程度上也是試探城中虛實。
第一束陽光正好此時自海平線上射了過來,射在倭人的彎刀之上,刀紅似血。凄厲的號角聲吹起,倭人們都森然而立,作好了攻擊的準備。
幾十個和平軍的士兵慌慌張張地從人流之中跑到海邊,遠遠可以看到他們那無序的動作。還隔着老遠,他們就匆忙向船射箭,但箭在距船數十尺之處,就無力地墜入海中。
“哈哈哈哈哈……”倭酋仰天長笑,倭刀在朝陽下閃着血光,向海港一指:“沖,殺光搶光燒光!”
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全體數千倭人全發出怪異的吼聲,數千雙眼睛裏射出的全是殘忍與貪欲的光芒,老傭兵将領看着眼前這影象,嘴角也挂出冷笑。
但倭酋下一句話讓他嘴角的冷笑消逝得無影無蹤了。“我們倭人要成為這些劣等人的主宰,要讓這些劣等人都象狗一樣的聽話,神洲該由我們倭人統治!”
Advertisement
“野心不小……”老傭兵統領開始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引狼入室了。但此時此刻,大局已經由不得他掌握。倭人們紛紛躍入小船,開始逼向城市。
那幾十個和平軍士兵眼見來的倭人數目極多,轉身便逃。倭人們見了更是大喜,各式各樣怪吼聲不絕于耳,想必他們是在用倭語罵和平軍膽小如鼠吧。
老年傭兵也不由得嘆了聲,雖然他恨李均入骨,但也不願倭人如此輕易地在神洲城市中燒殺,他更希望是和平軍作出有效抵抗後潰敗,而不是如此。
“我這半年來四處奔,投靠了那麽多人,只有在彭城主的指點下,才找到這條替統領複仇之計,無論如何,不能因為一時心慈手軟而壞了大事!”老傭兵将領耳中又回響起他的統領,飛虎團齊光撞向李均重戟前讓他報仇的吶喊,這吶喊讓他心中最後一絲最為神洲人士的同情心也煙消雲散。
“殺!”他出揮刀出鞘,向着狂瀾城,向着那個不在此處的敵人發出致命的吶喊。
第一批倭賊乘着小船上了岸,迅速占領了港口設施,其實在這裏的人早就逃走了,他們的占領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緊接着倭人的軍船駛了過來。大批大批的倭人從船上蜂湧而出,躍上碼頭。
正這時,一陣雨點般的急鼓聲響起,錯愕間的倭賊,被密不透風的箭幕射倒一片,“卟通、卟通”的落水聲接二連三響起,一個倭賊悍勇地大喊着揮刀一面格擋箭矢一面向來箭處沖去,但只不過是一瞬間,他便被四十多枝箭穿透,哼都未來得及哼一聲,便成為了一具屍體。在他身後的一個倭人立刻仆倒,以他的屍體為盾護住自己向前爬行。
倭酋在一瞬間便判斷出自己中計了,然而此刻他也沒有了選擇餘地,但自己手中有數千倭人,而城中守軍也不過這個數字。以他的經驗,神洲各族的士兵,特別是常人的士兵根本不是勇悍的倭人的敵手,只要突破箭雨的封鎖,那麽他們還有獲勝之望。
“你!”他瞪視着老傭兵将領,飛虎團的副統領孫愉道:“帶着你的人沖上去!”
“這是送死!”孫愉斷然拒絕,“為何不讓你的人沖上去?”
“是你這劣等人把我們騙來的,如果你不沖上去證明你沒有同狂瀾城勾結,我就殺了你!”倭酋的小眼睛中閃着兇狠惡毒的光芒,似乎是毒蛇在擇人而噬。
孫愉回首看了看追随他的飛虎團傭兵們,臉上都露出了不憤的神情。這些戰士們都是跟從他和齊光多年的老傭兵,因為齊光死得實在太慘所以才忍辱負重,處處請人為他報仇。而今要将這些忠心耿耿的夥伴投到有死無生的屠殺之中,他心中實在不忍。但若是不去,這群倭賊說得出便做得出,很可能立刻拔刀相向。
終于孫愉還是屈服了。他當先沖了出去,飛虎團的殘餘也随着他沖了出去。迎接他們的,是一排排的利箭。孫愉一面撥打一面躲閃,身後的戰士一個個倒下,在付出上百條性命的代價之後,他終于接近了敵人。
“殺!”他大吼着一刀斬向迎面而來的一個和平軍戰士。那個戰士被他的氣勢所驚,還沒有揮出兵器格擋便轉身要逃走,但孫愉快步上前,刀光閃過,和平軍戰士身首異處。
“是個常人!”他聽見和平軍戰士發出憤怒的吼聲,幾十個人圍了上來,數不清的憎恨與憤怒從四面八方逼向他,他環首四顧,飛虎團的士兵們已經所剩無幾,在他們用鮮血開出的道路上,倭賊潮水般的湧了過來。
“我不後悔!”他大喊着又揮出了刀,刀光電月華般蕩漾,一連劈倒了四個和平軍戰士,但這讓和平軍戰士對他更加仇恨,更多的和平軍戰士圍了上來。
“布陣!”一個尖銳的吼聲提醒着和平軍将士,緊接着是布陣的號角聲。和平軍的赤龍陣迅速組起,在這被港口建築物分割開的戰場之中,這樣的小陣時聚時散,靈活無比,潮汐般湧來的倭賊的氣焰,被赤龍陣帶來的血的痛擊而壓制下去了。
倭酋一腳将一個退回來的倭賊踢倒,用倭語吼道:“混蛋,如果怕被劣等人殺死,你就切腹吧,沖上去,不要活着回來!”那個倭賊暈頭轉向地沖了回去,在一片刀光血雨中只掙了片刻便成了一具屍體。
“殺!”七艘船上的倭賊全部下了船,向和平軍發起了沖擊。這數千如瘋子般兇悍的禽獸沖殺過來,令人窒息的氣勢讓和平軍也不得不為之畏縮。
孫愉身邊已經沒有一個飛虎團的戰士了,他們都在和平軍剛才那輪狂飙般的襲擊中倒地。看到和平軍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攻勢,孫愉心中不由得覺得恐怖起來,無論為齊光複仇的心多麽堅定,無論對李均的仇恨多麽刻骨銘心,但此刻,聽到一個個活人臨死前的慘叫,看着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倒下,他也不由得膽怯起來。
他猛然轉身,向來處沖了回去,在他刀鋒的威迫下,和平軍士兵不得不讓開一條道路。緊接着,數千倭人沖了上來,在他們淩厲的沖擊之下,赤龍陣也顯得不穩,和平軍被迫向後退卻。
“不能再退了,不能再退了!”一個年輕的和平軍戰士發出悲鳴般的呼喝,“再退就讓倭賊進城,這是我們的城,每一寸都是我們的!決不能讓倭賊肮髒的血沾辱我們的城!”
他一邊呼喊,一面揮着刀脫離他所屬的赤龍陣,單獨迎着倭刀組成的森林逆襲過來,一個倭賊用刀砍他,他根本不去躲避,迎着倭賊的刀出砍了出去,倭賊的刀切入他的肩中,他似乎沒有覺得疼痛,一刀将倭賊斬下半邊。緊接着他又飛起一腳,踢翻一個倭賊,正當他揮刀要将這個倭賊砍死時,身側一柄罪惡的刀刺入他的胸口,刺透了他充滿熱情的懷報。
年輕的戰士無力的倒下,母親的目光情人的淚水都不能将他喚醒,他被血污染紅的臉向着天空,早晨狂瀾城的天空寧靜而美麗,周圍的戰鬥似乎都離他而遠去,他輕輕嘆出最後的氣息,在他犧牲的地方,和平軍的赤龍陣又再次向倭賊沖了過來,他的勇猛與憤怒,将和平軍心底的恐懼都趕到老遠。
倭賊稍稍退卻,但很快又重整旗鼓,更加猛烈地向和平軍在港與城之間的防線沖了過來,只要能沖進城中,他們就勝了一半,但是,他們潮水般的攻擊,在和平軍岩石般難以撼動的防線面前,一次又一次被擊潰了。
“你!”倭酋用倭刀逼着大口大口喘着氣的孫愉,道:“不是說城防士兵都離開了嗎,不是說只留下幾百人嗎,怎麽還會有這麽多,這足足有三千人!”
攻防雙方的慘烈搏殺,已經讓孫愉面色雪白,他花白的胡須也被血染成了紅色,周圍沒有一個飛虎團的士兵,他用也同樣憤怒的目光瞪視倭酋:“我早就說過的,李均詭計多端,你不以為然,你不是說你們倭人是神之子民嗎,你們上啊,你們沖啊,你們怎麽也就這樣?”
倭酋倭刀一揮,電般斬向孫愉,孫愉迅速一退,避過這一刀,回手要反擊,倭酋突然收了手,吼道:“打下狂瀾城後,如果你還活着,我們再算這筆帳,現在,你和我一起沖!”
孫愉死死盯着他,道:“沖就沖,反正我也沒有什麽可以牽挂的了!”心中再也沒有一絲猶豫,将剩餘的靈力全調了起來,卷在大堆的倭賊之中,向和平軍的防線再次沖了過去。
已經損失了數百人的和平軍面對人數多出自己近一半的倭賊,不得不鼓足餘勇,犧牲者“決不能讓倭賊肮髒的血沾辱我們的城”的呼號尤在他們耳邊響起,他們怎能向後退出一步?
赤龍陣在倭賊的沖擊下幾乎瓦解,倭酋與孫愉的憤怒擊殺下,他們雖然布陣支撐,卻仍無還手之力。無數的鮮血将整個港口染紅,甚至連港口周圍的海水也變成了赤紅色。筋疲力竭的和平軍苦苦支撐,眼看就要被倭賊擊潰之時,他們的身後忽然隐隐傳來了少女的歌聲。
“生有何歡,死又何懼?憂有何悲,樂又何喜?”少女歌聲婉轉清亮,但別有一番深沉悲涼的韻味在其中,這歌原本是夷人海葬之時的挽歌,此時在兩軍厮殺之際唱了起來,更顯得悲壯。
“生為人傑,死為國殇,疾疾風雨,魂歸故裏。疾疾風雨,魂歸故裏……”唱着唱着,少女反複吟唱這一句,在她面前的生死搏殺,似乎完全不存在一般,她自城中緩緩走向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