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将竹篾子準備好的第二天，師傅來了，他先是仔細檢查他們劈的竹篾子，雖還有部分的沒有刮去青色竹衣，他依然贊賞的點頭說“不錯啊，我還擔心你們會浪費了這些毛竹呢，紮龍燈啊竹篾子可是關鍵，粗了易折，細了又會導致沒筋骨，你們劈的這些都剛剛好，不錯不錯。”

被老師傅表揚，兩人都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楊茂中急忙說“除了把這些竹子青衣都去了之外，我們還可以做什麽？”

“我這畫了幾張龍頭的草圖，看你們喜歡哪一種”老師傅從兜裏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圖紙，都是草草勾畫了個大概，區別并不是很大。

楊茂中大概看了看，挑了張順眼的，立即恭敬的交還給師傅。

“師傅，這張可以嗎？”

“成”老師傅看都沒看，接過了圖紙，将那張楊茂中挑選的圖放進了自己上衣口袋裏。

“你們先把剩下的青衣去了，我紮一個龍身給你們做示範，之後你們就照着我紮的做”老師傅随手撈起幾根竹篾子和鐵絲開始紮龍身。

楊茂中看的入神，楊明則急忙把剩下的青衣刮去。

“你們年輕人就是頭腦聰明，手腳快”在老師傅做了示範後，楊茂中立即就紮了兩個龍身，老師傅都趕不上他的速度，忙豎起大拇指誇獎他。

楊茂中感覺老師傅好喜歡誇人，把他弄的都紅了臉，連忙笑着撇開臉去，見楊明正也看着自己，聽着老師傅對自己的的誇獎，他也會心的笑了起來。

老師傅畢竟年紀大了，楊茂中和楊明在學會做龍身之後，基本都自己動手紮，讓老師傅坐着多歇息。

到了飯點，楊茂中的爹娘準備了豐盛的飯菜招呼師傅，師傅也不客氣，坐在上位，喝起酒來。

楊明在楊茂中家也忙活了一天，到了飯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進屋吃飯，站在院子裏正不知所措。

“來，吃飯吧”楊茂中從屋子裏走出來招呼他，今天大哥大嫂也回來了，桌子上坐不下，他便盛了兩碗飯，扒拉了些菜将碗放在小桌上。

坐在小桌吃飯，楊明反倒感覺更加自在，少了些尴尬。聽着大桌傳來的傳杯弄盞的聲音，楊明更是感覺輕松，不禁悄悄打量起了四周，這還是他第一次來楊茂中家。

環顧一圈，不小心撞上楊茂中的眼睛，楊明急忙低下頭又繼續吃飯。

楊茂中看着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說“你還是第一次來我家吧”。

楊明擡眼看他，點點頭輕聲說“真奇怪，我們要好了這麽多年，其實你的世界，我一步都沒有踏進來過。”

楊茂中臉上表情變了變，壓低聲音說“別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又急忙轉頭去瞧大桌，确定他們不可能聽見才又轉過頭來。皺眉看着楊明，楊明趕緊低下頭去吃飯，不再說話。

之後的日子，他們将龍身的骨架都紮好了，龍身和龍尾比較複雜，得由老師傅親自紮，他們只幫忙打打下手。

等骨架都紮好，老師傅教他們糊棉紙，糊棉紙比紮骨架要的時間少很多，兩日功夫他們就都弄好了，之後就是給龍頭龍身龍尾上色畫圖案了。

楊明和楊茂中都沒有美術功底，只得緊緊盯着老師傅如何上色，如何勾線，一點都不敢怠慢。

“你試試”在做了好幾個示範之後，老師傅将筆交給楊明，楊明趕緊接過筆，小心翼翼的向棉紙靠近，楊茂中看着他筆尖在不停抖動，忍不住笑了起來，楊明被他一笑，停了動作，咽了口唾液，老師傅用手指頭戳戳楊茂中叫他別笑，他立即抿住嘴将笑憋了回去。

楊明似乎還有點美術天賦，雖筆尖會抖，但祥紋倒都畫的有模有樣的，老師傅欣慰的點點頭，摸摸自己的胡須，看樣子又準備誇人了。

“你這畫的可不像個生手哇，倒像個行家，年輕人就是有可塑性”果不其然老師傅将楊明誇的七葷八素，羞紅了臉。

楊茂中聽着老師傅的話，不由也裂開嘴笑了起來，腦海中開始盤算着，既然楊明有繪畫天賦，那可以讓他去學門手藝，總比務農強多了。

三個人一起紮龍，速度可不一般，別人家的龍做一條得花去一個月時間，楊茂中這條龍僅僅十幾天就完工了。

完工那日，老師傅坐在院子裏抽煙，楊明跟楊茂中做着最後的工序。

“楊明啊，你過來一下”老師傅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睛喊，楊明急忙跑到他面前，彎腰去聽他吩咐。

“你是務農的，但又沒有田，我就想問你想不想跟着我紮龍啊”老師傅擡頭看他。

楊明被他說的一愣，沒有馬上回答。

“也就過年的時候紮龍，平日裏我就做燈籠，紮風筝，還給寺廟做燈，反正都是手藝活，你想跟着我讨生活嗎？他們說你在這也沒個親人的，其實咱們也不會走遠，十天半個月你也可以回家來的“。

楊茂中站在邊上皺眉聽着，雖他之前也想楊明學門手藝，但是讓他離開村子去外面，他可是一百個不願意的。

他轉頭瞧楊明，楊明也正轉過臉來看他，過了好一會才低頭跟師傅說“師傅，我還是想留在自己村子裏”。

“你呀地也沒有田也沒有，留在這裏可是要苦一輩子的”老師傅有點遺憾，還想勸說他，見他不為所動才嘆了口氣說“你再考慮考慮吧，我是瓦香村的，你要反悔了，可以來找我”。

楊明急忙鞠了一躬，感謝老師傅對他的厚愛。

龍燈做好了，就等着過年了，年前都是趕集的日子，楊明每天都急匆匆的挑着東西上鎮上去，這是一年中生意最好做的時期。

楊茂中則在家為過年做着準備，也不去打擾楊明。

轉眼便到了除夕那日，村子裏熱鬧非凡，楊茂中正小心翼翼的将爹寫的對子貼在門框上，突然感覺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腿，他急忙低頭瞧。

“哈哈哈，小叔”一個胖乎乎的小臉正樂呵呵的對着他笑，楊茂中一喜，急忙從凳子上跳了下來，抱住小胖孩，擡頭四處張望，見大哥和大嫂正提着東西往家來，後來還跟着二哥二嫂。

楊茂中抱着孩子先進了屋，對着屋子喊了一聲“娘，他們回來了”。

“诶，好”蘇銀華立即從屋子裏奔出來，見到楊茂中懷裏的小孩，臉上馬上綻放出大大的笑臉張開雙臂說“小磊，奶奶抱”。

楊茂中寵溺的低頭瞧了瞧小磊，将他遞給蘇銀華。

小磊因為在縣城讀書的關系，都是由他外公外婆帶，已經很久沒有跟着大哥大嫂回家來了，他們兩見到小磊自然是特別的開心。

“來來，讓奶奶好好疼疼”蘇銀華抱着小磊，急匆匆的往屋裏走，然後翻出準備的糖果遞給他。

楊茂中瞧着娘開心的樣子，也跟在後頭逗着小磊。

“哇，這是什麽糖呀，小叔也想吃”，楊茂中假意去搶他的糖，小磊也不急，很大方的遞給了他。

“讀書了就是不一樣”蘇銀華很欣慰的點點頭，聽到其他人進門的聲音趕緊拉着小磊迎了上去。

“娘”幾個人齊聲喊道，蘇銀華立即笑呵呵的回應，将他們迎進了屋。因為哥哥嫂嫂經常回家的關系，大家也都不會多客套，楊茂中挨個喊了聲哥嫂，又立即去逗小磊去了。

“來，你告訴小叔，你現在識字了嗎？”楊茂中用手指戳戳他的小胖臉，歪着腦袋問。

“識字了，我，我們，我們老師教了我好多字”小磊撅着嘴巴說着，口水都噴到了楊茂中臉上，楊茂中不禁失笑，用手指點了一下他翹着的小嘴，“你這小水壺啊”，小磊趕緊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也賊賊的笑了起來。

“小磊幼兒園大班了吧？”楊茂中轉頭問大哥，大哥點頭苦惱的說“是啊，正愁他讀小學的事情呢”

“怎麽？”楊茂中又将小磊抱起，走到大哥身邊。

“我想把小磊留在身邊，但鎮上的學校跟縣城沒法比，他一直跟着外公外婆都被寵壞了”大哥低頭看小磊，小磊似乎不服氣的揚了揚小拳頭。

楊茂中也低頭看他，見他可愛的模樣又忍不住寵溺一笑。

大哥看着楊茂中，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轉身走到蘇銀華面前說“娘，您可以給茂中操辦一下婚事了，您看他看小磊的眼神，以後肯定是一個特別稱職的爹”。

楊修傑的聲音不小，屋子裏所有人都聽見了，其他人都捂嘴開始笑，楊茂中先是一愣，趕忙将小磊放下，走到大哥身邊。

“我是準備自由戀愛的，才不要別人給我操辦”楊茂中大大咧咧坐到凳子上，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他肯定有喜歡的人了，我們正等着他跟我們坦白呢”蘇銀華湊熱鬧不嫌事大，假裝神秘兮兮的跟衆人說。

楊茂中喝着水，無奈的搖搖頭笑了笑說“先別急”。

吃過晚飯，四周噼裏啪啦的傳來鞭炮聲，小磊在院子裏逗着雞，其他人則坐在堂屋裏吃着瓜子聊着天，楊茂中翹着二郎腿坐在院子裏看着天空。

他不時也嗑一個瓜子，随手将瓜子殼扔在地上，有雞急忙沖過來啄那瓜子殼，發現只是瓜子殼轉頭又奔到小磊面前，小磊看着咯咯直笑。

楊茂中嘆了口氣，轉頭看堂屋裏聊着天的親人，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屑，站了起來，匆匆往外走。

“小叔，你幹嘛去？”小磊見他往外走，急忙追了出來。

“小叔有點事，你繼續跟雞咯咯玩，晚點小叔帶你放鞭炮”。

“好類，小磊等你回來”小磊聽話的點點頭，轉身又回了院子。

楊茂中走到楊明家門前，屋子裏依然是那悠悠的橙色燭光，他單手去推門，門吱呀一聲開了，見楊明正面對着門坐在桌邊。看到自己，他臉上表情一怔，急忙站了起來。

“你來了？”楊明滿臉驚喜，迎上前去。

“吃飯了嗎？”楊茂中對着他微微一笑，走到桌邊坐下。

“我包了餃子，你再吃點”楊明也不征求他的同意，連忙走到竈邊開始煮餃子。

楊茂中就坐在桌邊看着他，等着餃子。

不一會，楊明端着餃子走了過來，小心翼翼擺在楊茂中面前，又急忙轉身去拿了雙筷子過來。

“快吃”楊明也坐在桌邊，開心的催促楊茂中。

“我吃不了這麽多，你跟我一起吃吧”楊茂中拿着筷子伴了伴餃子，夾起一個湊到嘴邊吹了吹遞給楊明。

楊明湊上前，将餃子吃進了嘴裏，似乎有點燙，又在嘴裏呼呼吹了兩下，等不燙了眯着眼睛沖楊茂中笑。

楊茂中也跟着笑，低頭夾了一個餃子放到自己嘴裏，見楊明吃完了趕緊又喂了他一個。

楊明一邊嚼一邊沖他笑，笑着笑着眼眶不禁紅了，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他伸出手擋住自己臉。

楊茂中見他這樣，淚一下子也湧了上來，他假裝不經意的擡手用袖口将眼淚拭去。

“我們好像還是第一次一起過年”楊茂中伸手去拿開楊明擋住臉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又繼續說道

“這些年你一個人都是怎麽過的？”他的聲音變的哽咽，但還是強裝着笑臉。

“習慣了，就像現在這麽過，煮點東西吃，然後早點睡覺”楊明笑着說，假意撓癢，用小拇指将快滴落的眼淚擦去。

“我沒有想到你會來，特別開心，哪怕就這麽一次，我也知足了”，似乎緩了緩情緒，楊明深吸一口氣說着。

“等以後，你會有愛你的妻子和孩子陪你過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楊茂中真心實意的說着，楊明聽他說完，眼神暗淡了一些，低下頭去。

“楊明，你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對吧？之前咱們本就是半真半假，既然已經瘋過玩過了，再鬧下去有些結果我們就承受不起了，醒過來吧”楊茂中拉起楊明的手，低頭去看他。

“我知道，只是我···”楊明輕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頓了頓他才擡起頭笑着說“我知道了，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