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2
“小苗姐！你手上東西掉啦！來了個帥哥你也不用激動成這樣吧！”
喬小苗沒理鬧她的人。
她手上筷子叮咚掉下敲在碗盤上的時候, 江臨風已經站了起來, 臉上綻出笑容。
“阿葉！怎麽今天就到了？！”他繞過桌子走上前，面帶驚喜。
喬小苗呆愣了兩秒，随即回過神來。
他來了。
她該怎樣調整自己的表情？
憤恨？厭惡？
難過？幽怨？
歡欣？喜悅？
不不不, 不對。
她得再帥一點。
趁背着身的時間，迅速在臉上捏好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神情，喬小苗跟着其他人的目光, 一起轉身回頭。
二郎腿還翹着，身子還懶洋洋歪斜着, 腦袋被撐在手上，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把掉落的筷子擺回原位。
視線朝衆人目光聚焦處望，一眼就望到了。
一個長身從夜市的燈火闌珊處走過來, 步子不疾不徐。
初夏輕薄的衣服把他的身材都勾勒了出來，寬肩窄腰長腿。
氣質卻比從前更加內斂了些，在暑氣蒸騰的夜排擋也讓人感覺冰寒料峭的。
葉斯明。
嘿。看着倒是沒以前那麽清瘦了。
江臨風已經走上前去，勾住他的肩膀相互寒暄。
喬小苗的嘴角也已經按照她所預排的那樣，慢慢在臉上劃出弧度。
她想沖葉斯明漫不經心笑一個。
轉個眼睛, 目光卻撞入一對古井無波的漆黑瞳仁。
視線正好和葉斯明的兩兩對上。
于是她那個自以為潇灑、豁達、清心、寡欲的笑容, 就那麽, 定在了臉上。
她的世界安靜了片刻。
“小苗姐見到帥哥的反應好好笑啊哈哈哈~~”
“小苗！你春心萌動得這麽明顯，會把人吓跑的！”
呃, 呵呵呵。
嘴碎的圍觀衆嘻嘻哈哈，喬小苗真想把他們的嘴巴都封起來。
但是她卻沒空這麽做。因為她移不開眼啊。
葉斯明走過來了。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她的目光就不受控制地黏在他身上，不想放過他的每一個細節。
小臂上流暢的肌肉線條, 白色上衣上的暗色印花。細碎的發梢，挺拔的鼻梁，還有談笑間，嘴角邊彎起來的淺淡的笑。
然後，他也沖她客套地笑了一個。
喬小苗覺得他客套，因為他看她時，臉上眼睛裏實在太過平靜。
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人心。
“喬小苗。”在江臨風的勾肩搭背下，葉斯明走到近前，又叫了次她的名字。
喬小苗收拾好自己臉上僵硬的表情，硬是重新擠出個假笑，大紅唇就那麽鮮豔地揚着：“喲。葉學霸。”
慢慢轉回身，重新撿起盤子裏的烤串。
“帝國主義的食物把你喂結實了。”
他走近了，她忽然就覺得有些難以直視。
怕再看下去，下一刻自己就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沖動結果來。
然而江臨風卻嬉笑着開口向衆人介紹了：“這我兄弟！從小就認識的！”
他拍拍葉斯明肩膀，然後看向喬小苗，嘴裏像是憋不住笑似的，
“他就是那個我以前跟你們提過的，被喬小苗一直誤認為家境貧寒的那個學神！家境……貧寒……！哈哈哈哈哈……”
“這笑話我能笑三十年……喬小苗你怎麽這麽蠢？和他認識了那麽久都不知道他一件外套的價格，能頂你好幾十件？！”
想到高中時的這件事，江臨風就笑得不可抑止。
一同吃烤串的人群也聽說過這糗事，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葉斯明，有的人甚至已經打趣起了喬小苗。
“小苗姐！原來就是他啊！”
然而這件事卻揭開了喬小苗不願被人看見的傷疤。尤其是在葉斯明本人的面前。
她低了低頭，手上的動作慢下來，只機械地往自己嘴裏塞東西吃，也不說話。
周圍人還在說笑，頭上忽然有一大塊陰影從背後蓋下來，黑壓壓地印在她桌子上。
“喬小苗。這個發色不适合你。”
葉斯明的聲音就在她頭頂響起，不容拒絕地傳如她耳朵。
“去換掉。”
說話間的清冽氣息也若有似無地飄散下來。
喬小苗條件反射地坐直身子，翹着的腿也放下來，一派規規矩矩的淑女樣。
這完全就是和他在一起時養成的習慣。
回過神來她就氣了。
沒好全的傷疤被扒開，**地滴着血，尖刀在創口上剜刺，鑽心地疼。
“刷”地從座位上站起，她聲音不自覺地擡高，背着身口氣沖得很：
“我他媽愛怎麽弄就怎麽弄！你給我少管閑事！”
起身時站立的太急，身軀衣擺刮到桌上的碗筷餐盤，油雜餐具瞬時飛到空中然後——
“乒乒乓乓！！”
“嘩啦啦！”，
金屬碰撞的響亮噪音清脆地摔在地上，震得每個人耳膜嗡嗡響。
談笑的人也閉嘴了。
空氣安靜下來。
只有喬小苗“少管閑事”的響亮尾音回蕩着。
所有人都朝她看去。
“女孩子不能說髒話。”葉斯明就站在她的斜後方。
聽到這一句熟悉的話，她鼻子立馬就有點酸。
順一口氣，她皺眉回嘴：“關你屁事啊？”
看一眼滿地狼藉，她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離開座位：“先走了。”
喬小苗走出攤位，氣氛一下子冷下來的地方馬上又恢複鬧哄哄的正常環境。
葉斯明沉下臉，斂着眉追出去。
江臨風望着兩人一前一後的背影，扯着一邊嘴角抿了抿，然後給老板賠禮道歉去了。
“哥！小苗姐怎麽啦？”
“臨風哥，你怎麽不追！難道他們兩個……？”
八卦兮兮的打探。
自嘲的笑一聲，江臨風一句話四兩撥千斤地打發了他們：“這麽晚小苗一個人回去不安全。阿葉去送送她。”
穿街走巷，走在這條髒兮兮的夜排擋一條街上，喬小苗心緒不寧，腦子也因為剛才某個人的突然出現一團漿糊。
晃蕩出十字路口拐進大道，夜晚的飙車族從旁邊擦身而過，帶起一陣風。
“喲～妹子！好腿！夾我夾的好爽！哈哈哈哈哈！”車上人輕佻的歡呼尖叫伴随着口哨聲呼嘯遠去。
喬小苗只當沒聽到。
她尋思着，公交末班車還沒停運，要不要走去車站。
這麽個簡單問題就想了老半天。兩眼發直時，旁邊的蒼蠅館子裏卻東倒西歪出來幾個喝多了的醉鬼，其中一個一身臭哄哄的酒氣就要往她身上撲。
“好妹妹！跟我回家吧！！多少錢一晚你開價！”
說着就動手動腳來扯她的衣服。
腦袋發直的喬小苗吓一跳，急急忙忙往後邊閃。
然而她被那醉鬼拉住了背包帶子，重心搖搖晃晃，腳下混亂地退了好幾步就要後腦勺着地。
結果卻落入了一個寬闊清涼的胸膛。
從背後接住她的人一雙有力的臂膀，右手環住她的腰肢，左手輕松地掰開酒鬼扯住包帶的手，接着握向她的肩膀，雙手稍一用力，将她扶正。
天旋地轉間，喬小苗看到了葉斯明緊繃着的臉，眉心不悅地皺着。
酒鬼被葉斯明甩出去摔了個跟頭，罵罵咧咧晃着滾了。
喬小苗看着酒鬼虛浮的腳步，心跳得快。
身體此刻變得格外敏感。
手臂橫過腰際，手指扣上腰間軟肉時的觸感；掰開酒鬼時，小臂無意間擦過自己前胸時的觸感；還有抓住自己肩胛骨的手，冰涼又火熱。
掙紮着要掙脫出來，扣在腰肢肩膀的手指卻卻更加用力了。
夏衫衣薄，體溫心跳隔着薄薄的薄料很容易就傳過來。
他的胸膛就印在她的後背。無法逃開的男性氣味帶有夜的氣息，順着皮膚刻在脊骨上。
“大晚上，女孩子一個人回去，太危險。”
變得有些微低沉的嗓音響起在她耳後，說話間帶起的清涼呼吸也變得纏熱。
她知道她的耳根肯定在慢慢燒紅。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點給我放開！！”像是要逃避掩飾似的，她拿手肘去頂撞他腰腹。
重獲自由。
壓迫緊繃的難以呼吸感消失不見，空氣都變得清新了。
她深深深深呼吸一口氣，回過頭，盯着葉斯明的胸口正要打聲招呼走人，卻沒料到又猛地被他抓住了細瘦的手腕。
她煩的不行，擡頭瞪眼，發現他另一只手朝道路外招手，招停了一輛遠行而來的出租車。
拉開車門，把她塞進後座，他跟着坐上來。
喬小苗給司機報上地址，車子馬上在馬路上疾馳。
“你幹嘛也坐上來。”她坐在後座最左側，貼着車門車窗問。
“送你到宿舍。”他坐在右邊，既不遠離，也不朝她再進一步。
“哦。”
不再說話。
兩人一路沉默。
司機從後視鏡裏随意打量一眼，猜測着又是對鬧別扭的小情侶，又覺得不大像情侶。
男孩子一表人材，女的卻不像個正經的。
下了車，送到宿舍樓下，兩個人依舊一句話都沒。
沉默得空氣裏都是尴尬。
喬小苗在樓前硬是擠出一句：“別送了。再送你都要到女生宿舍裏面去了！你會被舍管大媽轟出來的！”
于是就這麽在樓前分開。
葉斯明望着喬小苗纖瘦的背影，喊了聲她的名字。
沒回頭，背影就這麽淹沒在了樓道裏。
回到樓上宿舍時，離熄燈還有不到半小時。
加快速度應該還來得及把自己收拾完。
喬小苗把腦中的葉斯明強行抛去，想着這些雜事。
在樓道裏遠遠聽到争執聲。
推開寝室大門，一個玻璃罐就直朝她面門砸來。
“你他媽大晚上還不睡等着早點猝死去吧！！”
一個尖銳的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