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更新時間:2016-11-09 15:00:04 字數:4984

兩老拿起調羹吃了一口,只一口,兩人的表情都變了。

張銀華想誇她,卻又吃了幾口,這才擡起頭來,一臉驚豔地道:“小仙,這粥真是太美味了。”

“是娘不嫌棄。”

“嫌棄什麽?”張銀華笑說:“聽說裏面放了藥材,還以為難以入口,沒想到卻美味至極。”

當初知道朱和庸曾為了吃而動了納宋依織為妃的念頭時,她還以為只是皇帝吃膩了山珍海味,純粹圖新鮮。如今一試,她便能理解為何朱和庸會天天微服出宮,只為吃她下的一碗面了。

“小仙,你是哪裏學來的廚藝?”張銀華問。

“我自幼跟家裏的仆婢們學習,自己也喜鑽研。”她謙遜的、腼腆的一笑,“娘,這實在不算什麽。”

其實,她之所以能有這樣的手藝,大抵歸功于天衣送她的那本秘笈,只可惜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她不能輕易出口。

“孩子的爹……”張銀華轉頭想跟楚天雲說些什麽,卻發現在她說話的同時,楚天雲已喝掉半碗粥了,不禁莞爾,“孩子的爹,味道好吧?”

“唔。”楚天雲響應一聲,繼續喝粥。

見兩老喜歡,宋依織安心不少。“如果爹娘不嫌棄,日後想吃什麽盡管吩咐我。”

“你這麽說,那娘可不客氣了。”張銀華眼底滿是對她的滿意,“過幾日,娘邀了幾位夫人到府中做客,你能負責備膳嗎?”

她毫不猶豫地應承,“媳婦盡力而為,絕不會讓娘失望。”

“很好,很好。”張銀華對這新媳婦實在太滿意了,笑得阖不攏嘴。

“媳婦不打擾爹娘用膳,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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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依織離開後,張銀華睇着一語不發,卻将粥吃到見底的楚天雲,開心的說:“孩子的爹,看來咱們娶來一個好媳婦呢。”

楚天雲沒響應,但臉上那滿意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以丈夫前往西疆,在府裏閑得發慌,想到哥哥嫂嫂家住上個把月為由,楚天秀來到了将軍府。

楚天秀向來是楚家的寵兒,即使已嫁作人婦,回到楚家,楚天雲還是把她當小妹妹看待着。

楚天秀初聽到朱和庸為楚鄂指婚時,十分興奮,以為指婚的對象就是鳳芹公主,可沒想到皇上要楚鄂娶的竟然是那個賣面女。

雖說在朱和庸:聲令下,宋依織便成了高太傅的義女,可她還是覺得宋依織配不上楚鄂。

優秀的楚鄂合該娶一個門當戶對,在各方面都足以與他匹配的女子,就算不是鳳芹公主,也該是官家小姐或是世族之女。

可就她所知,宋依織不過是百糧堂第二代當家的嫡女,卻不敵一個妾室,被奪走家産,逐出家門,淪落到得女扮男裝賣面維生,這樣的女子怎配得上她最疼愛、最重視的楚鄂?

初初得知這個消息時,她曾要求楚天雲進宮要求皇帝收回成命,可楚天雲卻以不得違抗聖旨為由拒絕了她。

于是楚鄂成親那天,她故意稱病缺席以表反對。

而且一想到宋依織不過是個賣面女,竟能迷惑楚鄂跟朱和庸,最後還帶着弟弟順利的嫁進将軍府,她就覺得生氣。

最後實在氣不過,她逮着丈夫赴西疆視察的機會,找了借口住進将軍府,還暗自下了決心,要好好修理宋依織。

幾日下來,在兄嫂面前她會做出慈愛長輩的樣子,但只要觑着她兄嫂都不在的時機,她便對宋依織冷言酸語,無理對待。

宋依織向她問安時,她不搭理。宋依織幫她煮了面跟小菜,她當着宋依織的面倒了那些東西。

“你可真行,居然煮這種市井百姓吃的東西給我?”楚天秀不屑地道。

“姑姑不愛的話,侄媳婦就做別的,只是因為爹娘、楚鄂跟湘兒都喜歡,所以……”

“什麽?!你讓我兄嫂也吃這種狗食?”

“姑姑,這不是狗食,而是……”

“住口,別跟我一句來一句去的。”她打斷了宋依織,惡狠狠地道:“你是什麽身分?別以為嫁進楚家,你就成了鳳凰。”

宋依織沒有回嘴,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那些仆婢們看着聽着,也沒人敢幫少夫人說一句話。畢竟楚天秀是楚天雲的妹妹,在未嫁前可是這府裏受盡嬌寵的小姐。

一開始,楚天秀以為宋依織會跟楚鄂哭訴,然後楚鄂便會來找她“聊聊”,但幾日過去,并無動靜。

這讓楚天秀越發覺得宋依織不是省油的燈,竟能忍得住這樣的氣。因為這樣,更激發了她莫名的好勝心。

這日,将軍府側門有人求見,竟是宋依織的繼母春魚。

聽說春魚求見,宋依織十分吃驚,因為自十六歲離開宋家後,她與春魚再無聯系,甚至未曾再見上一面。

不過宋家也算是有點人脈跟關系,繼母必然已得知她嫁進将軍府之事,繼母今日前來求見,想必是擔心她如今得勢,會借機報複吧?

她走出側門,就見身穿青衣的春魚恭恭敬敬的站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涎着笑臉,讨好地道:“依織……喔不,少夫人。”

她發現春魚蒼老了許多,歲月之神可真是公平,祂的鐮刀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留過情,而看春魚一副卑微小心的樣子,她有點不知所措。

春魚對娘親及他們姊弟倆做了許多可惡的事,可她并不恨春魚。

娘曾對她說過,一個人要是被仇恨給控制了,那便不再是個人,而是把刀。

仇恨他人的人,鎮日只想着如何傷害別人或是報複別人,反倒會失去許多東西,所以娘要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帶着恨意活着,遇到對她不好的人,她要想着那人是她的試煉,讓她變得更好更堅強,絕不能因此懷恨在心。

因為時時刻刻惦記着娘的話,因此她雖不喜春魚卻也不曾跟弟弟一起咒罵或計劃報複,充其量只是希望争一口氣,令春魚他們知道,她和弟弟能過得很好,不被看輕。

“母親可好?”她問。

春魚尴尬又惶惑的笑笑,“還行,我聽說你嫁了好婆家,想說很久沒見,特地來祝賀你。”

宋依織知道春魚絕不是單純的好意,便沒說話,靜待下文。

“依織呀,有件事繼母想跟你說……”春魚一臉讨好的握住她的手,“依織,你現在是将軍府的少夫人了,想必手上應該有一些錢可以使用,是這樣的,百糧堂這兩年一直虧損,現在急需要一筆錢應急,可以的話,你幫幫宋……”

“作夢!”一道女聲冷冷的自她們身後傳來。

宋依織心頭一震,連忙回頭,“姑姑?”

不知何時,楚天秀已站在那兒,像是聽見了她們的對話,臉色十分難看。

春魚見她睥睨自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她是你娘家的人?”楚天秀質問着宋依織。

“是的,這位是依織的繼母。”

楚天秀逮到機會,當着她娘家人的面前就給她難堪,“你已經嫁進楚家了,別跟娘家那些低三下四的人來往,要是丢了楚家的臉,我唯你是問。”

宋依織心知今天是逃不過一頓刮了,低聲下氣地道:“姑姑,繼母只是來探望我……”

“你當我聾了?”楚天秀嘲諷地冷哼,“她剛才還向你要錢呢!宋依織,你可別當楚家是你的金庫。”

“侄媳婦沒那種想法。”

“沒有就最好。”楚天秀嫌惡地瞪了春魚一眼,“你別把腦筋動到這繼女身上,她在楚家什麽都不是。”說罷,她轉身便走開。

春魚見楚天秀這麽不給宋依織面子,心想她在楚家似乎并不如想象中得勢,立刻又變了張嘴臉。

“我還以為你成了太傅的義女,将軍府的少夫人,就不同以往了,原來……”

春魚一臉讪笑,“我不打擾你了,少夫人。”

看着春魚離去的身影,宋依織心裏想的不是楚天秀在春魚面前羞辱她的事情,而是百糧堂的未來。

又幾日,楚天秀觑着兄嫂去拜訪修禪寺住持方丈的時機,邀了鳳芹跟幾位官家千金來到将軍府參加她所舉行的九歌會,并要求宋依織也要出席。

鳳芹跟這幾位官家千金常膩在一起,她們當然也知道鳳芹對楚鄂的一片心意。

楚鄂娶了宋依織,教她希望落空,幾個好姊妹自然是跟她同個鼻孔出氣,未赴将軍府便已暗自下了要好好教訓宋依織的決定。

當客人到來,楚天秀帶着宋依織親自相迎。

這不是宋依織第一次見着鳳芹,早在鳳芹當街掌掴她之前,鳳芹就曾到過面店,但她因為覺得不是什麽異常的事情而未告訴楚鄂,只不過一個養在深宮裏的尊

貴公主,為何會只身跑到仙人面店呢?難道是聽皇上說了什麽而特地來嘗鮮?

可若是這樣,鳳芹的态度為何那麽的不友善?難道養在皇宮裏的女孩都特別的驕縱任性,我行我素嗎?

宋依織很快就把疑問抛開,忙着準備茶點。

今天的九歌會,由她親自負責準備膳食。為了不丢楚天秀的臉,她可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備料跟制作。

九歌會在将軍府最大的庭園——賦園裏舉行,賦園花草扶疏,綠葉成蔭,百花争妍,坐在樹下,涼風徐徐,還真是舒服惬意。

鳳芹跟這些官家千金自小就習藝,個個都能彈上一手好琴。九歌會上,她們輪流撫琴吟唱,而宋依織則帶着幾個婢女負責幫她們端茶送點心。

她其實一點都不在意,更不覺得委屈,她開了兩年的面店,早已習慣服務客人。對她來說,來者就是客,她們是楚天秀邀來的客人,也就是楚家的客人,身為楚家媳婦,在招待客人這事上她責無旁貸。

“壓軸的來了。”一曲奏畢,楚天秀笑視着鳳芹,“公主,好久沒聽到您的演奏跟吟唱了,我可是期待許久呢。”

“我獻醜了。”鳳芹一點都不忸怩,立刻撫琴彈奏一首她自己寫的曲子,還輕輕吟唱起來。

鳳芹在琴藝及歌藝上确實有其獨到之處,她的古琴彈奏流暢,音韻婉轉;她的聲音清亮高亢,猶如黃莺。

此刻的鳳芹猶如畫中仙子般出塵脫俗,對照起當時在鳳福宮中把她往死裏打,還口口聲聲罵她妖女的兇狠樣,簡直判若兩人。

宋依織一時忘了她曾那麽面目猙獰的對待自己,竟聽得癡了。

曲畢,宋依織是第一個拍手的人。

這時,鳳芹笑視着她說:“少夫人,你可否也為大家獻奏一曲?”

她一怔,然後尴尬地答,“公主,妾身……不會彈琴。”

“你是開玩笑的吧?”鳳芹柳眉一揚,不快地說,“統領大人自幼随侍皇上,六藝娴熟,身為他的妻子竟不會彈琴?應該不是不會,而是不肯為我們演奏吧?”

她話一說完,一位官家千金便說:“公主,你何苦為難少夫人呢?她之前只是個女扮男裝的賣面女,撥面想必是會的,彈琴嘛……”說着,她嗤的一笑。

她一笑,其它的千金們也笑了。

宋依織發現她們對她極不友善,而且她很快就察覺到了楚天秀的目的,她就是存心想讓她難堪,讓她自慚形穢,自知不足。

“真是讓公主看笑話了。”楚天秀睇了宋依織一眼,“丢臉啊,想不到我家鄂兒居然娶了這樣的妻子進門,除了會燒飯作菜下面,她什麽都不會。”

鳳芹聽着,一臉同情憐憫,但眼底卻是藏不住的輕蔑及諷意。

“少夫人本只是平民百姓,或許大字都不識幾個呢。”又有官家千金語帶嘲弄地道,“雖說皇上為了不丢将軍府的臉,命高太傅收她為義女,但那只是圖個名罷了,骨子裏她還是個草包。”

“哎呀,你怎這麽說話?”鳳芹假意訓斥她。

“難道不是事實?”那官家千金又道:“統領大人是多少世家貴族眼中的乘龍快婿,想不到就這麽被奪去了,少夫人,你真是好本事。”

宋依織心頭一震。為什麽?她跟鳳芹還有其它人并無恩怨,為何她們對她句句嘲諷侮辱?只是單純瞧不起她的出身嗎?還是另有其它原因?

若非她如今已是楚鄂的妻子,所做所為都不能丢了丈夫的臉,她是絕計不會在這兒捱打的。

楚天秀不說,在場的這些仕女們身分都不凡,她們縱然跟楚鄂沒有交集,父兄卻是楚鄂的同僚,身為楚鄂的妻子,楚家的媳婦,她不能失禮。

于是,她擡頭挺胸,正要開口響應這一切的嘲讪,卻忽聽見楚鄂低沉含怒的聲音——

“來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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