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更新時間:2016-11-09 15:00:04 字數:6017
一早,宋依織換上勁裝,帶着竹簍,準備到山上去采雨後的野蕈。
到了門口,門房見她要出門,問了句,“少夫人出門?”
“嗯,我要去鴉山。”
“幾時回來?”
“晌午時分便可回來。”
“小的知道了,少夫人慢走。”門房說罷,打開了門。
宋依織有點納悶。以往只要她離開将軍府,就算不讓丫鬟跟着,也定會有個侍衛保護她,可今天門房知道她要去鴉山,居然沒遣個人跟着她?
難道說……她在這将軍府裏已是個可有可無,舉足無重的人?是不是因為楚鄂冷落她了,所以連下人都覺得她不再珍貴,也不再需要保護?
想着,她感到難過。可昨兒她已經答應尚書夫人今天要教她們做鮮蕈涼面,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出門的。因此,她打起精神,邁開步伐走出将軍府。
來到鴉山,她一路沿着山徑尋找着野蕈,采着采着,她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她來到這兒,卻被山犬追逐攻擊,楚鄂得知她上鴉山,即刻趕來,還為了救她而遭山犬咬傷……
想起楚鄂曾經對她的好,想起自己在他心裏曾經那麽重要,對比如今的冷落,她難掩悲傷,忍不住痛哭。
她已經壓抑太久了。她好強,從不在人前示弱,從不讓誰看見她的無助,可她真的難忍楚鄂這般冷漠待她。他一直不回家,真是因為已對她生厭?真是因為她未懷上孩子?真是因為她讓他覺得丢臉?
若真如此,他為何不直接跟她說?他對她的承諾就算不能履行,也該親口給她一個解釋跟交代吧。
他要她相信他,她也想照做,可他做的事、她聽到的消息都讓她越來越難相信。她該如何是好?如果他已經不要她了,她多麽希望他能親口告訴她。
“嗚……”她蹲在樹下,捂着臉,放聲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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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沒人,她的眼淚只有她看見,她的哭聲也只有她聽見。她沒有要放棄,想都沒想過,除非他親口對她說“我不愛你”,她只是需要大哭一場以宣洩她已高漲至喉嚨的情緒。
“宋依織。”突然,有人喊她,那是非常陌生的聲音,她聽都沒聽過。
擡起頭,她正要看是誰叫她,眼前卻一黑,瞬間失去意識。
再醒來時,她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也不知身在何處。她的眼睛被蒙住,嘴巴塞着布,手腳遭到捆綁,出不了聲也動彈不得,只感覺到自己被關在一個有着黴味的地方。
“唔!”她試着發出聲音,但非常困難。
這時,外面傳來交談聲。
“在裏面?”
“是。”
聽到其中一道嗓音,宋依織陡地一震。她認得那聲音,那是……鳳芹!
接着她聽見門鎖被打開,一陣腳步聲朝她靠近。
“拿掉,我要看看她那恐懼的眼神,還要聽她求饒的聲音。”鳳芹惡劣地說。
“是。”這時,有人欺近她,一把抓着她的下巴,粗魯的扯去她眼睛上的黑布條,再取出她嘴裏塞着的那塊布。
門外有光線照進來,刺得她睜不開眼,還來不及适應,她便感覺到有人快速的靠近她——
“宋依織。”站在她面前冷笑着的正是鳳芹。
宋依織驚疑的看着她,“公主,你……”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找死。”鳳芹咬牙切齒的說。
“什麽?”她先是一愣,但旋即意會到什麽而露出震驚的表情,“難道是……”
鳳芹冷哼一聲,“你不會現在才明白吧?”
她驚惶的看向四周,發現這鬥室裏站了一個男人,而外面還有一個男人守着。
她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卻不肯在鳳芹面前示弱。
“是公主遣人把我抓來的?”
“沒錯。”鳳芹勾唇一笑,“這一次,我相信你插翅難飛。”
聞言,她一怔,“為什麽?”
“哼。”鳳芹冷笑,“反正你都快死了,我就讓你當個明白鬼。我讨厭你,就連聽到你的名字都覺得惱火,你不過是一個平民女子,憑什麽跟我争?”
“争?”宋依織恍然大悟,“你是指楚鄂?”
“不錯!”鳳芹恨恨地瞪她,“你知道我跟楚鄂相識多久了嗎?我從小便看着他、仰慕着他,可你偏來跟我搶!”
“我沒跟公主搶,是楚鄂……”
“住口!”鳳芹不讓她說話,一耳光拓了過來,“你沒跟我搶?你是想說楚鄂喜歡的是你嗎?你這下賤的東西,要不是你勾引了他,他遲早會接受我!你瞧瞧,他現在不是後悔了嗎?他不肯回家,還跟我吐苦水,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即使被用了一耳光,宋依織也沒露出半點委屈跟懼色,她目光澄定而堅毅的直視着鳳芹。
“你那是什麽表情?”看宋依織無畏無懼,甚至還勇敢的直視着她,鳳芹更惱了,“你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
“我都在公主手裏了,自然是任你宰割,我只是覺得公主可憐又可悲。”
“你說什麽?”鳳芹一震,驚怒的瞪着她。
“橫刀奪愛,并不是愛。”她說,“公主以為殺了我,就能得到楚鄂的愛嗎?”
“你說什麽?楚鄂他已經不要你了,他想休了你,卻甩脫不了你,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我不信。”她铿锵有力地說,“除非他親口對我說。”
“你……”鳳芹憤怒的沖向她,一把揪起她的衣襟,“宋依織,你少給我耍嘴皮子,我幾次都除不了你,但今天絕對是你的忌日!”
她露出疑惑的神色,“幾次?”
鳳芹神情陰沉而猙獰,“你的面店被砸是我遣去的人,當時我只是不高興楚鄂老去找你,想砸爛你的店,讓他再也沒地方可去。可想不到後來楚鄂卻幫你修複面店。”
聞言,宋依織訝異地瞪大眼。
“後來我又讓人擄走你,想把你殺了,可我派去的人竟被惡犬攻擊,讓你逃過一劫。”鳳芹咬牙切齒,“後來你如願嫁了楚鄂,我恨死你了,我想盡辦法想羞辱你、欺負你,可所有人卻都護着你。好不容易等到秋狩,我讓人在馬糧裏加了東西,還損壞缰繩,要讓你墜馬,卻沒想到陰錯陽差害了楚天秀……”
“原來都是你?”宋依織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惡毒至此。
“就是我!”鳳芹理直氣壯地宣告,“所有礙着我的人,都得死!”
“你實在太惡毒了!”宋依織從未如此刻這般憤怒,“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楚鄂的姑姑?!”
“那又怎樣?”鳳芹冷哼一聲,“她後來居然向着你,還把你當寶似的到處現,我真氣當初沒摔死她!”
“你……”宋依織氣憤的瞪着她,“你真是太過分了,只因為嫉妒,就做出這麽多傷天害理的事,你會有報應的!”
“報應?”鳳芹猖狂的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誰嗎?有太後給我撐腰,就算皇上都動不了我,你還是擔心自己吧!”說完,她朝一旁的男人使了個眼色,然後退後兩步。
那男人向前,“少夫人,莫怪我啊,我會幫你多燒點紙錢的。”說罷,他抽出腰間的短刀。
正當他再向前一步時,門外傳來慘叫聲。
鳳芹跟男人未反應過來,只見兩頭大狗同時沖了進來,直往男人撲去,一口往他腕上咬下。
“啊!啊!”男人痛得哇哇大叫,一下子便摔在地上。
兩條大狗将他撲倒在地上,咧着嘴,白森森的獠牙教人心驚膽跳。
鳳芹見着眼前的景象,愣住了,還沒回神,有人自她身後一把掐住她的頸子。
“呃?!”她驚呼一聲,下意識的想掙紮。
“公主最好別動。”一記冰冷深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其中蘊含的殺意令她渾身僵硬。
宋依織驚魂未定的看着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反應。
此刻,大花跟小花撲倒那欲動手殺她的男人,而在鳳芹身後掐着她脖子的是……楚鄂?!
楚鄂的後方還站着一個人,竟是楚天秀,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楚鄂?”鳳芹雖沒看見身後的人,卻聽出那是楚鄂的聲音。她大吃一驚,面露懼色。
“公主金枝玉葉,這頸子也無比脆弱,要是臣不小心擰斷了公主的頸子,那可不好。”楚鄂像是在開玩笑,聲音卻冷得教人發毛。
“楚鄂,你、你這是做什麽?”鳳芹慌亂起來,“你怎麽會在這兒?”
“臣之所以在這兒,是因為臣一直注意着公主的一舉一動。”楚鄂撇唇冷笑,“公主不正希望臣能時時刻刻的注意着你嗎?”
鳳芹語氣激動,“你是什麽意思?!”
這時,楚天秀上前解開了宋依織身上的繩子。
見楚天秀也在,鳳芹更是吃驚。“這……這到底是……”
楚天秀将宋依織扶起,神情冷肅的看着鳳芹,“公主,想不到你長相如此嬌美,卻是蛇蠍心腸,原來去年秋狩時是你派人對馬動了手腳。”
“你、你們……”鳳芹臉色慘白,驚慌失措。
“公主,你所做的事情,我全都知悉。”楚鄂一笑,“仙人面店被砸後,我便派人暗中訪查,沒想到最後找到嫌犯時,他竟因中毒身亡,當時我查到那人名叫周能,有個遠房表哥在鳳福宮做宮人。”
聞言,鳳芹一驚。
“我擔心有人對依織不利,便将大花小花送到面店保護她,它們果然沒讓我失望,成功的趕跑了你派去傷害依織的惡人,但後來他們遭到滅口,死在九陽渠裏。”他臉色嚴肅,“秋狩時,我發現妞的缰繩遭到破壞,胃中又有毒草,當時我還沒想到是你,幸好老天有眼,你派去給馬下藥的人因為擔心,偷偷跑到馬醫的帳外竊聽而被我逮着,你猜怎麽着?他怕被你派人滅口,供出了你的名字。”
聽到這兒,鳳芹由驚轉怒,憤而揮開他的手,“你少含血噴人!”
“公主,剛才你說的話,我跟鄂兒都聽見了。”楚天秀瞥了那被大花小花壓制着的人一眼,“況且我們還有人證。”
“好笑!”鳳芹哼地一笑,“你們是一家人,我也能說是你們一起抹黑我,那人不過是收了你們的好處才誣陷我!”
說着,她一個轉身瞪視着楚鄂,語帶威脅地道:“楚鄂,我可警告你,不要以為你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可是太後最寵愛的鳳芹公主!這事鬧大了,還說不準是誰吃虧!”
她有恃無恐的嚣張态度讓楚天秀看得直上火,“鳳芹公主,你當真是一點悔意都沒有”
“你這個老女人!”既已撕破了臉,鳳芹也不客氣的頂撞她,“你以為我跟你要好嗎?我是為了讨好楚鄂才接近你,要不,我才不想跟你這個連顆蛋都生不出來的老女人攪和!”
聽她說自己是生不出蛋的老女人,楚天秀氣得臉色漲紅,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時,只見宋依織一聲不吭的走上前去,揚起手來,狠狠的給了她一耳刮子。
捂着熱辣辣的臉頰,鳳芹驚愕的看着她,憤怒、驚訝,卻說不出話。
“公主,你真是太丢臉了。”宋依織神情嚴厲地道,“枉費太後對你的寵愛及教導,你竟是如此回報她的。”
鳳芹長這麽大,還沒被誰掌過嘴,而如今宋依織竟賞了她一耳光,她無法接受,簡直快抓狂。
“你敢打我?看我不撕爛你這張嘴!”說着,她撲向宋依織,可才一動,有人自她身後抓住了她。
她本能的轉過頭,正要開罵,但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抓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朱和庸。
朱和庸早知鳳芹跋扈嚣張,甚至為了奪愛而多次做出傷天害理之事。他一直想找個方法教訓她,卻礙于她是太後身邊的寵兒,而他又不忍拂逆母親而作罷。
可她的存在,對他來說是個麻煩,對楚鄂及宋依織來說更是大麻煩。
楚鄂擔心鳳芹害人之心仍在,于是想出這個放長線釣大魚的計劃,想教她罪證确鑿,伏首認罪。
說真的,原先他還希望她良心未泯,不會真的做出什麽傷天害理之事,卻沒想到結果令他如此震驚、痛心。
他一臉憤怒及失望的瞪着她,“鳳芹,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皇……皇上……”
“我方才一直在外面聽着,我期待你有一絲悔意,可你卻不知侮改,”朱和庸眉心一擰,難得說了重話,“你一錯再錯,不知悔悟,朕絕不饒你。”
聞言,鳳芹自知茲事體大,吓得晚'地一聲跪倒在地。
“皇上,我只是一時昏了頭才會做出這種事,我……我實在太喜歡楚鄂了,所以皇上,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她一把拉住朱和庸的衣袖,“我以後會乖,不會害人了,皇上,饒了我吧,千萬不要讓太後知道,千萬不要啊……”想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太後的專寵、失去尊貴的地位及身分,她哭得聲聲凄厲。
怒不可遏的朱和庸甩開她的手,“到現在你還是只想着自己,簡直無藥可救!”
這時,楚鄂上前,“皇上,太後年事已高,這事若讓她知曉,恐怕對她是個極大的打擊……”
楚天秀在一旁聽着,知道侄兒要息事寧人,不禁有點不滿,但也不好開口。
而朱和庸聽着,神情一凝,“你有什麽想法?”
“如今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相信公主也不敢再加害依織,至于那三個遭到滅口的人都是作惡多端,惹事生非的地痞流氓,死不足惜。”他知道不可能為了三個流氓治一個公主的罪,就算不以為然也只能這麽說。“相關人等,臣會依法懲處,只要跟他們談妥條件,相信此事絕不會洩露出去。”
“這不是便宜了她?”朱和庸怒氣難消。
“公主雖無皇家血脈,可卻是皇室一員,此事傳出,對皇上及皇家并無好處。”
聽楚鄂這麽說,朱和庸也覺有理。沉吟片刻,他轉頭看着宋依織,“小仙,你意下如何?”
宋依織一愣,不知道他為何詢問她的意見。
“自打消納你為妃的念頭後,朕就決定将你當作妹妹,有人害你,而如今又罪證确鑿,朕這個為人兄長的當然要問問你的意思。”他神情認真地問:“罰是不罰?”
朱和庸将她視如妹妹,已夠讓她感動及感激。雖然她氣恨鳳芹的所作所為,但她畢竟是皇族成員,又是太後最寵愛的公主,朱和庸事母至孝,想必不願傷了太後的心,想到這兒,她又怎能讓朱和庸為難?
“皇上,算了。”瞧了瞧楚鄂和楚天秀,她嘆息,“此事到此為止吧。”
“當真?”朱和庸問。
她點頭,然後深深的注視着許久不見的楚鄂,有點哀怨地道:“妾身只要楚鄂回來……”
聞言,楚鄂莫名的感到害臊,瞬間便紅了臉。楚天秀看着不禁失笑。
朱和庸聽着先是一頓,然後笑了起來。“放心放心,朕立刻放他大假,讓他好好陪陪你。”
說完,他呼來随行的護衛将惡人押走,然後親自拽住鳳芹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