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梅花印鑒
殷素月聽說言域的腿已經接骨,放下心來。
結果剛給言域包紮完畢的老妪轉眼看見沈元夕竟又帶回來一個,立刻放下藥箱要把人往外攆。
“阿嬷,你看她現在病的太厲害了,救救她吧。”沈元夕扶着芸姨。
“不行。”那老妪看看天,外面雖還下着雨,卻已是下半夜了。“明日一早村長媳婦就來咱家看我做的花樣,她家翠妞親事定下了,催的急,嫁衣還沒做。”
到時村長媳婦一來,這屋裏都是外人,并且是被驅逐至此的犯人,那整個島上的島民都将不滿。
沈元夕一聽這話,頓時沉默下去,他雖然熱心,卻也知道村長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這些外人留下的。
可顯然殷素月覺得這幾乎是一道光。聽那意思有出嫁的姑娘急需嫁衣,可有芸姨在這裏啊。先前芸姨給她改衣服,還給言域做了很多衣服。這做嫁衣的活兒應該不在話下吧。
就是眼前情形糟糕,芸姨有傷在身,哪裏還有精力做這個。
卻在這時,聽見言域出聲:“我有辦法保證這嫁衣一日內做成。”
“什麽辦法?”沈元夕問他。
言域看了那老妪一眼,“不光如此,我還能識文斷字,會些拳腳功夫。”
殷素月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言域作何打算。
可是那老妪聽說這話,眼中一陣猶豫。
卻聽言域繼續道:“你們可以試一試,就三天。若是不行,不用你們趕,我們會自行離開。”
見那老妪仍是沒說話,言域對着殷素月喊了聲:“你過來。”
偏偏殷素月看不見,也不知言域是對誰說的,仍是站在門邊沒反應。言域頓時氣惱,直截了當的叫:“死瞎子,過來。”
這下殷素月聽到了,走到言域身邊,“做什麽?”
言域從貼身的裏衣拿出一塊巾帕包裹的東西遞給殷素月。“你把這個交給柳如眉,她自然會跟你過來。”
殷素月接了過來,手裏的巾帕絲滑,不知道裏面是什麽。她摸了摸,有點硬,棱角分明,像一朵玉雕的花。
“這是什麽?”
“你別問那麽多。”言域有些不耐,半晌,又有些別扭的說一句:“你別去石洞,離遠些喊她的名字。”
真是神秘的很!看來這反派心裏的想法真是不少,聽他語氣,胸有成竹,看來是想好了解決之法。既然如此,真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說到這柳如眉,殷素月也是這段時間才知道的,就是那天揍言域最狠的那個,言域的腿十有八/九是她敲斷的。
那柳如眉原是相府的貴妾,生了長子卻承襲不了爵位,好不容易等到兒子十八,右相給他在京中安排了差事,這一下相府被抄家株連,一并砍了頭。
被株連的男丁不少,可獨獨那庶長子已經過了十五歲,終究難逃一死。
唯一的依靠送了命,對柳如眉而言,無疑天塌地陷。
可接二連三的遭遇讓人連痛哭流涕的功夫都沒有,就這麽渾渾噩噩被流放荒島 。這些日子以來,窘迫的生存環境,讓所有人面目全非,怨氣橫生。
一朝爆發不可收拾,直接把言域的腿打斷了。
只是如今看來,言域似乎另有打算。且不說柳如眉對言域心懷怨恨,就是她那身份,估計也有許多的過往恩怨。
這樣的高門相府,後院宅鬥,不是都堪比朝堂,無硝煙的戰争麽。
唉!女人紮堆的地方就是容易滋生是非,尤其這種妻妾成群的大戶人家,各種龌龊之事隐于暗處,不能直視。
殷素月也不想費腦子去探究相府宅院女人間的矛盾糾纏,做吃瓜群衆也得是圍觀輕松愉快的事,這樣的瓜,不吃也罷。
“我與你同去。”是沈元夕的聲音。
殷素月還在低頭思索柳如眉的事兒,就聽到沈元夕撐開了傘。
那邊幾乎虛脫的芸姨已經被帶進去,半躺在榻上,那老妪正在給她查看病情。聽到沈元夕要出門,便道:“等雨停罷。”
下了一夜的雨,殷素月衣衫濕透,下半夜尤其寒涼,她打了幾個噴嚏,有些撐不住了。
“哎,沈元夕,你還有多的衣服嗎?”
殷素月向來不會委屈自己,可眼下,芸姨剛上了藥還發着燒,已經睡下了。言域一直坐在那裏,腿剛接骨,也是行動不便。她濕衣服黏身上,渾身不舒服。
可沈元夕聽了她的話,卻有些臉紅,半晌,才支吾道:“你是女孩子……”
殷素月一臉莫名:“是啊,女孩子怎麽了嗎?”
“你……你……男女授受不親。”沈元夕憋出一句。
不是,男女授受不親?這又是怎麽冒出來的念頭啊?話說被蜜蜂追的時候不還一起牽手逃跑的嗎?
這都不算,話說男三你多大了? 殷素月簡直無語至極,直接問:“沈元夕,你多大了?應該還沒有言域大吧?他都不算個男人,怎麽你就是男人了?”
小屁孩子趕緊消停吧,在我看來你們和小豆丁沒區別!
“砰——”的一聲,屋內的桌子被砸了一拳。
殷素月:“……”
言域這是……生氣了?噢,對,剛才說他不算個男人。這反派中二病又犯了,自尊心面子才是他活下去的支撐。
殷素月幹脆走過去對言域道:“你生什麽氣,本來就沒有多大,前幾日都還哭來着……”
言域臉色發青,這個死瞎子總是提這事。他一把抓住殷素月,将她推到地上。
“算了算了,惹不起,要不是你腿斷了,我可不會饒了你。”殷素月摸索一把,才慢吞吞從地上起來。
“咦,言域,你身上衣服是幹的呀。”殷素月在他身上摸了一把,衣裳都幹了。先前兩個人還一起淋雨過來的,現在他那麽舒适的坐在那裏,殷素月有些羨慕。
“讓開!”言域簡直讨厭極了這瞎子總往他身上摸。
這下殷素月不僅沒有讓開,反而離得更近了。言域現在腿腳不便,只能坐在這裏。殷素月可不打算放過他,尤其她之前也穿過言域的衣裳。
當下不再猶豫,殷素月直接伸手去脫言域的外袍。
“你做什麽!”言域暴怒,伸手去推她。
“還能做什麽?你衣服穿了幾件,借我一件總行吧。我老穿濕衣服會生病的,沈元夕害羞,芸姨的太大,你的勉強湊合,什麽男女授受不親,我不介意的。”
言域氣結,恨不得将這瞎子掐死,他腿疼的不行,這瞎子還不放過他,拼了命的扯他的衣裳。
拉扯一番,殷素月順利拽下來一件外袍。然後摸索着去裏間換上了。
外間除了芸姨歪在榻上睡覺,目睹這一切的沈元夕,簡直驚呆了。
“野蠻的虎姑婆,平生僅見。”言域忽然出聲。
沈元夕這才回神,贊同道:“是……是怪野蠻的。”
這時,去後院清洗衣物的老妪回來,殷素月也換好了衣裳。沈元夕看看外面天色,雨已經停了,天蒙蒙亮。
“走吧。我去找柳如眉。”殷素月手裏拿着用那巾帕包好的玉雕,對沈元夕道。
沈元夕是個有責任心的孩子,他今年十三歲了,勉強算得上小小少年。他性格沉穩內斂,尤其熱心腸。
這大的孩子,也是懵懵懂懂。先前拿出長輩教導那一套“男女授受不親”,有些害羞,但是轉眼見殷素月扒言域衣服時的毫不手軟,立刻又忘了保持距離這些細節。
兩人一路開心閑聊,很快到了之前淺海邊的石洞。
殷素月想起昨日被圍攻的慘狀,心有餘悸。她沒敢過去,而是站的一處石崖上,遠遠朝那石洞喊柳如眉的名字。
喊了幾聲,柳如眉出來了,身後還跟着幾個少女,那都是相府中庶出的小姐,如今落魄,也都只得跟着柳如眉。
一見是那小瞎子,還在大聲嚷嚷,直呼名諱,柳如眉就要上去打她。
殷素月聽到她過來,趕緊拿出手裏的巾帕遞給她:“這是言域讓我給你的,可能是有事找你。”
柳如眉接過巾帕,打開一看,絲滑的絹帛上躺着一枚梅花印鑒。
“梅花印鑒!”柳如眉聲音輕顫,可是轉而就有些憤怒:“太晚了,還有什麽用!”
“還有什麽用啊……”柳如眉喃喃自語。
殷素月甚至聽見了她聲音的悲恸和絕望。
但讓殷素月沒想到的是,柳如眉很快斂了情緒,和身後的幾個少女交代一番,答應同殷素月去見言域。
殷素月一頭霧水,不知道言域和柳如眉還有什麽瓜葛,不過總歸都是相府中人,各種密辛不足為外人道。
三人趁着天蒙蒙亮,原路返回到沈元夕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