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她是不是雙重人格?(1)
學術研讨會進入尾聲,聶羽峥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放在以前, 這通不合時宜的電話一定會被置之不理, 但人是個主觀的動物。
聶羽峥離開了座位, 走到會議室外頭較為安靜的走廊。
“沒打擾你吧?”對于他的生活,祝瑾年一無所知,兩次主動與他聯系, 都用了這樣客氣的開頭。
“沒有。”即使有, 也是沒有。
祝瑾年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你接觸過雙重人格嗎?”
聶羽峥擡眼, 想了兩秒,慢慢踱到窗邊,“目前為止,接觸過一個多重人格, 主人格之外,分裂出性格迥異甚至年齡相差巨大的三個人格。”
停頓一下,他問:“你忽然這麽問我, 是向我求教還是給我提供可分析的案例?”
“如果說, 二者兼而有之?”
聶羽峥心裏猜出大半, 還是明知故問道:“誰是雙重人格?”
“失憶症那個。”她回答,“今天約好了到我這兒咨詢, 可居然又不記得我是誰了。可她記得自己周天打過熱線,說不定, 這會兒她記得你。”
聶羽峥笑, “僅憑這個, 你認為她是雙重人格?”
“我只是大膽假設而已,然後,小心求證。”
“精神可嘉。”
那邊沉默了幾秒,“……我現在是越來越聽不出來你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了。”
“誇你。”聶羽峥眼裏笑意未減。
祝瑾年敷衍地笑,“呵呵,我不信。”
“給我她的電話。”
“你……幹嘛?”
“趁熱打鐵。”
她仍不解,“什麽?”
對她,他非常耐心,“趁她還記得我的時候,核實一下你的大膽假設。”
她把電話號碼發過來的時候,裏頭的會議剛好結束。聶羽峥回到會場,将彙編論文集收進公文包內,待開會的專家學者差不多都離場後,撥了過去。
“你好,我是聶羽峥。”
“聶羽峥……”對方遲疑了一下,忽然“哦”了一聲,“您是聶老師?您……有事嗎?”
“你撥打熱線時說,自己有間歇性的失憶症,腦部卻沒有受過外傷。最近,我們課題組恰好正在研究這方面的問題,我們需要一些實例豐富論點。我想,既然你有求助的意願,又不願意去心理咨詢或門診,那麽,在不透露隐私和個人真實信息的前提下,是否願意跟我詳細說明一下?”
“聶老師……”電話中的欣雪,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失憶這件事,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但我又怕被人發現,以為我腦子有什麽毛病。為了提醒自己,我有時會把一些重要的事情記在本子上,可記下的事情,我往往不會忘,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和人總是在提醒我,我确實忘了一些東西。我總不可能把自己的吃喝拉撒都記在本子上吧?還有,我感覺這幾天……我是找過心理咨詢師的,因為就在剛剛,一個好像是姓朱的女咨詢師打電話過來問我為什麽爽約,可我真的想不起來了。我很苦惱,快瘋了,真的。”
“心理咨詢師,祝瑾年。祝福的祝。”聶羽峥糾正,護短心理暴露無遺。
“對!就是這個名字!其實,她……找過我不止一次,而我根本不認識她,或者說……認識她的經過我忘了。”欣雪忽然一頓,問:“這麽說,您也認識她?”
“她是你的心理咨詢師,同時,也是我的助理。你找她做心理咨詢時,否認了電臺求助的事。你在電臺求助于主播和我時,又否認了做心理咨詢的事。可以說,目前你一共向三個人求助過,她,我和主播小斐。”
“天啊!”欣雪驚呼。
趁熱打鐵現在開始,“既然如此,你是否同意我與祝瑾年一起負責你的心理困惑疏導?”
“同意!不單您想知道,我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跟她說了什麽啊……”欣雪聽上去很恍惚,“聶老師,我們……能見個面嗎?我的意思是,我,祝瑾年和您,三人一起見個面?”
“當然可以。只是,為了避免那時你忘記我們的這段對話,你現在按我說的做。”
“好,您說,需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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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地點約在松海大廈對面的藍海咖啡館。祝瑾年提早到了,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午後的暖陽透過玻璃落地窗灑了半張小圓桌,插着一支桔梗的圓形花瓶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等待過程中,她打開微博,想看看那些關注號這個時段的更新,卻先看到了三條未關注人私信。
點開一看,來自一個沒有頭像圖片的陌生ID——hello4009。
hello4009:親親小年,你真香,用的是“倫敦女士”香水嗎?光是聞見你的味兒,我下面就硬得不行。
hello4009:你穿黑色衣服顯得好白,我不禁想,你的胸.罩和內褲是否也是黑色?如果那樣,就太完美了,我會在你乳.溝中醉死!
hello4009:你是我這輩子必須要幹到的女人。
遣詞造句如此下流!真是辣眼睛。
祝瑾年瞥了一眼自己搭在椅子把手上的黑色呢子大衣,眉心緊蹙。
是不是章靖鳴?今天,他在哪裏看到了穿着黑色外套的自己?又怎麽嗅到了她的香水?或者……他已經跟蹤她多日,甚至擦肩而過,是她近日放松警惕渾然不覺?
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祝瑾年回神,偏頭看看,聶羽峥到了,一襲煙灰色呢子西裝款長外套,俊雅清貴,路過她身邊,陽光的味道随之掠過。
他拉開座椅,在她對面坐下,颔首,淡淡一句“久等”。陽光灑在了他的肩膀,他和咖啡店的背景牆一樣,都是暖色調。
祝瑾年擡眼看他,勉強扯開一個微笑,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他低頭翻閱着咖啡店的手寫menu,眼也不擡,卻問:“有心事?”
“你看看這個。”祝瑾年把自己的手機推了過去,同時,認真觀察他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心就緊緊地皺了起來,擡眼看了看她,目光移向一旁的黑色呢子外套,定了一會兒,忽然,他又轉頭飛快地掃了幾眼外頭的馬路,最後,目光落回了祝瑾年臉上。
“我得去報警。”祝瑾年嚴肅地說。
“就算證據确鑿,法律給予這種行為的最重處罰不過是拘留十天,罰款五百。”聶羽峥的指尖點了點屏幕,“這就是章靖鳴屢教不改的原因。”
祝瑾年愕然,“難道就這麽算了?!你看看他說的那些話!”
“當然不能。”聶羽峥看住她,“我來處理。”
祝瑾年想追問他究竟要怎麽處理,餘光見欣雪走進咖啡館,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能先把這篇翻過去。“……謝謝了。”
“說早了。”他回。
“嗯?”
聶羽峥望着她,唇角揚了揚,卻不多解釋。
他到底要怎麽處理?等等,他對我受騷擾一事好像十分上心?其實,這事他也可以撒手不管,畢竟自己與他沒什麽唇亡齒寒的厲害關系啊……祝瑾年幾分失神,戴着口罩的欣雪走近,跟她打了招呼,她才回過神,趕緊擡頭笑道:“來了?請坐。”
欣雪一時不知該坐在哪一側,左右看看,帶着幾分驚豔,指着聶羽峥,“呃……這位是……”
聶羽峥釋然,眼前的這位穿着紅色毛衣外套的年輕女子正處在完全不記得自己的階段。
“這是聶羽峥,我們荒漠甘泉的心理師之一。”祝瑾年介紹道,“你向電臺求助時,他作為節目嘉賓接聽了你的電話。你聽過節目的話,應該知道的。”
“你好。”聶羽峥淡道,公事公辦的語氣給人很強的疏離感,與和祝瑾年說話時完全不同,“我們昨天通過電話,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
欣雪原地呆站了一會兒,似乎還是沒想起來昨天與聶羽峥通話的內容。她躊躇着,選擇坐在了祝瑾年身邊的那個位置,雙手交握放在桌子上,低着頭,看上去非常落寞和郁悶。
祝瑾年隐隐嗅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不禁揉揉鼻尖,可能是個人喜好不同,她一直不怎麽喜歡這種味道。她擡眼看對面的聶羽峥,只見聶羽峥正在觀察身邊的欣雪,那目光帶着審視,久久沒有移開。
“帶手機了嗎?”一會兒,他開口問。
欣雪擡頭,回答時有幾分緊張,一邊找一邊說,“帶了。”
聶羽峥用下巴指了一下她找出來放在桌上的手機,“打開語音記事本,找到命名為我名字的那條記錄。如果不介意,用最大音量播放一遍。”
聽起來像在變魔術。祝瑾年饒有興趣地看向欣雪。
只見欣雪遲疑了一下,最終按照他說的,在自己的語音記事本裏發現了這條記錄。她雙眼一瞪,擡頭看看聶羽峥,又偏頭看看祝瑾年,帶着幾分急切和探究,點了播放。
“嗯——我是欣雪。因為我記性不好,所以錄個音提醒自己一下。我同意聶羽峥對我的異常狀況進行研究和調查,因為之前我求助過一位姓祝的咨詢師,但全部忘記了,所以這裏我還同意聶老師和那位祝老師之間互通有無,全面了解一下我的具體情況。好,就這樣。”
祝瑾年看向聶羽峥,對他點了點頭表示贊許。他這個主意非常不錯,無論欣雪今天來的時候忘記的是聶羽峥還是祝瑾年,或者兩人都被忘了,這個錄音都能證明她同意這二位一起參與她失憶症的調查。這樣一來,省得互相解釋半天。
“昨天中午錄的……”欣雪喃喃地說,像在自言自語,眼神透着一絲疑惑和不安,“奇怪,我昨天什麽時候……”
“完全不記得?”聶羽峥确認道。
欣雪搖搖頭,“這就好像一個跟我擁有一樣聲音的人拿我的手機錄了這段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