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是不是雙重人格?(4)

一周後的某個早晨, 在雅梅閣門口看到聶羽峥的車, 祝瑾年有些錯愕, 她攏了攏大衣的領子, 晃悠着裝着牛奶和三明治的帆布手提袋, 遲遲沒有走上前去。直到駕駛座上的聶羽峥自己開門下車,一手搭在車門上方, 下巴微擡,用一種“你在浪費我時間”的目光看她, 她才快步走過去。

英俊,高大, 站在哪裏都像一尊大神, 鎮得住氣場。她走到他面前時, 都快抑制不住內心的顫動了。

“你……轉行開黑的了?”即便如此,她還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小心地拍拍車門, “很貴吧?到工作室, 多少錢?”

“要我幫你開車門?”聶羽峥挑眉。

祝瑾年笑, 繞到另外一邊坐了進去。在經過了兩個紅綠燈後,祝瑾年問:“我可以在你車上喝牛奶嗎?”

“空腹不宜喝牛奶。”

“那我就先把早餐吃了?”

“空腹不宜吃早餐。”他明顯刻意擡杠。

想要愉快的聊天太難了啊……祝瑾年放棄了, 調低了靠背,咬着吸管,一邊小口小口地啜牛奶一邊百無聊賴望着窗外。

車流中, 聶羽峥開得不緊不慢, 即使有人加塞、急踩剎車, 他也心平氣和,淡定從容。

明天就是聖誕節,一些商店的服務生正忙乎着張貼紅色的海報和裝飾聖誕樹。對于祝瑾年這只單身狗來說,節日的意義就在于約上朋友去百貨搶打折的衣服、鞋還有化妝品,她忽然回想起去年聖誕,自己和郝易期本來約好了吃飯逛街,他卻忽然接到加班的通知而臨時放了她鴿子,她有些賭氣,一晚上在百貨裏刷掉了兩個月的生活費,現在想來還有點後怕。

就在祝瑾年神游太虛得快要睡着的時候,聶羽峥的聲音在一旁響起:“騷擾信息的IP地址查出來了,就在章靖鳴的住址。”

“抓他呀!”她激動地轉頭,“這種知法犯法還犯得這麽低級下流的人,應該重重地判!”

聶羽峥眉心緊了一緊。這幾日,他研究了當年禾詩蕊失蹤案的調查資料,發現章靖鳴雖對她進行了非常無恥下流的意淫,可能近距離接觸她的機會少之又少,加上她對章靖鳴早有防備,無論是誘拐、強搶或者偷襲,在随時都有學生經過的校園裏,缺少天時地利的條件。再者,如果章靖鳴早就把禾詩蕊弄到手,為何在這麽多年後會對與她幾分神似的祝瑾年感興趣?

“已拘留五天,今天該出來了。不過,騷擾女性是他多年不改的習慣,拘留幾日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不是吧……”聽說他被拘留,祝瑾年心裏高興了一下,沒想到打擊接踵而至。慢着,那他出現在她家門口是不是也因為這個?其實他完全沒必要這麽做,研究所與她家簡直南轅北轍,費油不說,還挺耗神。他暴露出的意味太過明顯,她不是什麽涉世未深、絲毫沒有江湖經驗的小女生,可心裏還是有點忐忑,另外,還夾雜着一絲莫名其妙的欣喜。

她想,聶羽峥如果真有那個心思,自己是裝傻,還是避而不見,又或者先觀察一番再做決定?令她感到吃驚的是,她不排斥、不想回避,也不覺得與他做普通朋友比較好,這和她對杜格致完全不同。

不過,聶羽峥一向不按常理出牌,還是別瞎想了。

“昨晚,我接到欣雪的電話。”他又開口,再次打斷了她的思路。

祝瑾年暫時忘記了讨人厭的章靖鳴,“時隔一周,她想起你了?”

聶羽峥颔首,回憶起電話中二人的對話——

“聶老師……我是欣雪。”欣雪的語氣充滿焦慮和沮喪,“不好意思,是我失約了,還是我們已經見過面,但是我又給忘了?我又想不起來這幾天自己做了什麽了,您能告訴我嗎?”

“我們見過了。”聶羽峥回答,“見面時,你并不認識我。”

“天啊!這——怎麽可能呢?”

聶羽峥按下了錄音鍵,“這幾天發生過什麽令你印象深刻的事?”

“我只記得中午時您來電話,約好了第二天見面的地點和時間。我一覺醒來已經這個點兒了,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過了好幾天。我也不想這麽晚打擾您,可是我真的很想确認一下。”

“電子郵箱地址?”

“好。……呃……您要發送什麽?”

聶羽峥的左手在鍵盤上飛快地點了幾下,“你看看。”

“照片?……啊!我對面坐着的人,是……?”

“是我。”

欣雪的聲音聽上去更加抓狂,“……我沒有任何記憶了!”

“你這種時斷時續的記憶障礙是從高考後才發生的,高考前的所有事,你都記得?”

“可以!”

“随便說幾件。”

“我是Y省涼肅市人,快23了。小時候身體不是很好,長得也矮,被我媽送去學跳舞,看看能不能長高點。老師也覺得我底子不錯,她是我媽的朋友,對我很照顧,同時也挺嚴格的。我爸媽工作都很忙,三班倒,我小學四年級就會做飯了,厲害吧?我學習成績比較一般,不怎麽喜歡學習,也沒想過去考大學。上學那會兒追我的人有那麽幾個,高中時……談了一個男朋友,早就分了。高考我随便考的,成績很差,不想再讀書。鵬市算是離我們涼肅比較近的大城市,我就來了,一直都在商業性質的舞蹈隊裏。這是碗青春飯,賺得不錯,但肯定不長久。我也經常在想,我30歲之後做什麽?40歲之後過得怎麽樣?我大概也規劃出來了,我要多存點錢,以後做點小生意,或者也做一個商演團……不過,這些都是空想,目前不可能實現的。”

欣雪說的部分成長經歷,跟上次會面時說的基本一致,這說明高考前的這段記憶在她腦海中是一直存在并延續下去的,記憶的錯位和隔斷确實是從高考之後開始。從會面和電話中,聶羽峥發現欣雪對高考成績都很不在乎,這場考試的成敗并不是一件能影響她心境的事,那麽,為什麽她記憶的異常會發生在“高考之後”?

這是一個疑點。

“你上次說自己做過腦部檢查,哪家醫院?”

“……我老家的一個醫院。”

“做的什麽項目?”

“腦部CT。”

“只有CT?”

“嗯。”

“所以,你當時只挂了腦科的號?”

“是的。”

“試過催眠嗎?”

“沒有。”

聶羽峥故意舊事重提:“你的左手腕有個疤痕,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個,欣雪居然用了跟上次完全不同的輕松口氣,“這個啊……不是疤痕,是從小就有的,看起來很像一道疤,我經常被人這麽問,我打算在那邊弄個紋身,省的被人誤解。”

祝瑾年聽完了他手機裏保存的這段錄音,沉心思索了一番,“其他描述都一樣,單獨對這個傷疤,她兩次的回答和态度截然不同。我不是法醫,驚鴻一瞥的也看不出那個疤痕是人為還是天生,可既然有出入,就說明很有問題,說不定是什麽關鍵的突破點。”

聶羽峥一針見血,“高考之後,她一定經歷了一件足以影響一生的往事,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她的異常。要不就是真的忘記了,要不,就是刻意逃避。”

“說來挺奇怪的。”祝瑾年抿了抿唇,“要說雙重人格吧,兩個人格總會有些不同,比如說,一個活潑一點,一個很安靜,一個喜歡畫畫,另外一個根本不會畫畫,但是歌唱得不錯……可欣雪記得我時和記得你時,在外在性格、語氣上都差不多。更重要的是,從小到大記憶一致、目前從事的職業一致、朋友圈一致……我真是糊塗了。”

說罷,祝瑾年揉揉太陽穴,一大早思路就亂成一團麻。

“她說的腦部檢查也有問題,如果是原因不明的記憶障礙,除了CT之外,她還應該做腦電圖和自主神經功能檢查,而且,很多記憶障礙患者都會由神經內科接診,而不是她說的腦科。”相比之下,聶羽峥淡定很多,冷靜地指出:“關于欣雪的信息,所有來源都是她自己。她隐瞞、虛化了什麽,我們不清楚,她的親戚、身邊的朋友、同事,我們基本一個都沒接觸過。”

她一聽,贊同地點了點頭。很多來做心理咨詢的都不會把基本信息全盤托出,有的連全名都不肯透露,更別說把咨詢師引入自己的朋友圈裏。“你的意思是,側面對她進行了解?”

“她急于想弄清楚自己記憶異常的原因,從她自己身上,我們卻問不出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有時,別人的描述更為客觀,真相即使看起來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車子轉彎進入另外一條街道,松海大廈就在不遠的前方。

下車前,祝瑾年腦筋轉了轉,笑了笑,試探性地說:“謝謝你在不順路的情況下送我上班。”

“順路。”他擡眼看住她,本就英俊的眉眼又染上幾分撩人的氣息。她心跳有些不穩,明明初見時覺得他是挺嚴肅冷漠的一人,怎麽這幾次覺得他面對自己時老有幾分妖孽氣,好像西游記裏的蠍子精禍禍唐僧那樣,都快把她吸進深潭漩渦裏去了。

他從不來工作室坐班,明明就不順路。

“那……再見。”她擡手搖了搖。

“六點下班?”

這種問法,難道……

祝瑾年遲疑了一下,“嗯,一般六點。”

他右手比了個“電話”的手勢,但祝瑾年不明白這手勢的含義是有事電話聯系還是下班等他電話。

目送她走進大樓,聶羽峥給沈子平去了個電話,随即啓動車子,往刑偵支隊的方向駛去。

半路上,放在公文包內手機的震動起來,他并沒有馬上接。一個紅燈處,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未接電話,剛才不接是對的,誰知道會不會像上次一樣,直接一聲一聲喊他“老公”……

這當口,電話再次震動起來,對方又打來了,來電顯示是“鄭文秀”。

前方,綠燈已經亮起,他戴上藍牙耳機,按下通話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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