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騎馬
這晚,蘇依枝睡得踏踏實實,全然沒發覺自己半夜被人搬來搬去,還差點露宿街頭。
第二天,她一醒來,眼前的赫然是柳媽媽那張妖冶的臉。
“柳……柳媽媽?!”
柳瑤姬的手懸在半空,半晌才尴尬地将手中的水盆放下。
“邵公子,您可算醒了。”
蘇依枝身上仍是男裝打扮,駱潇亦未說破他的身份,柳瑤姬也并不知道駱潇命她調查的婺州蘇小姐正是眼前這位“邵公子”。
“柳媽媽,你找我?”
“沒,怎麽會呢?”柳瑤姬暧昧地一眨眼,“是駱公子關心您,讓我來瞧瞧。”
蘇依枝一愣,駱潇沒走?他在等自己?
“發什麽呆啊,您想自己洗漱,還是讓我伺候?”
柳瑤姬把最後一個字拖得又輕又長。
蘇依枝大白天的打了個哆嗦,趕緊打發她出去,她可不想讓柳媽媽知道她女扮男裝騙了她。
待柳媽媽走遠,蘇依枝匆匆洗漱,換了身幹淨女裝,坐在鏡子前梳頭,昨天晚上的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她只記得駱潇彈了琵琶?
駱潇似乎跟她說了話?
駱潇将她抱在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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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潇笑了?
駱潇……
蘇依枝的臉驀然一紅,她沒說什麽奇怪的話吧?
她是怎麽睡着的?
這裏是駱潇的房間,那他昨晚……睡在哪?
匆匆将頭發打理了一番,蘇依枝起身推門。
入眼的是那個黑衣黑發的青年抱臂倚在樹下。
蘇依枝像是着了魔一般走了過去。
“你在等我?”
駱潇見她一身女裝毫不意外,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轉身出了門,牽過兩匹馬,向城外走去。
駱潇走得不緊不慢,蘇依枝亦步亦趨,兩人漸漸出了城。
“駱潇……”
“……嗯?”
她沒聽錯吧?駱潇竟應了她?蘇依枝極快地偷偷看了他一眼,駱潇依舊神色淡然。
“昨晚……我沒說什麽吧?”
“沒有。”
“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會在那?”
“為什麽?”
蘇依枝一愣。
“那是……碰巧,對,碰巧,誰叫我碰巧在那呢,哈哈……”
駱潇看了她一眼,沒有揭穿,也不問她為何女扮男裝之事。
蘇依枝本想還問他為何那天在“飄香院”,不過可想而知,駱潇會怎麽說?
他只不過想逛個窯子罷了,逛窯子的時候碰到了熟人這已經夠尴尬的了,沒想到還被她這個熟人攪了局,若是換做別人,早就恨不得将她殺了,或是已将她殺了,可駱潇為何還像沒事人一樣?
于是她将這話咽了回去,既然他不計較,自己再提起便說不過去了。
這會,她又想起那晚在樹林之中,夜深人靜,月黑風高之時,她偷看人家……的事來。
“抱,抱歉,那日我,我不是有意,有意看你小……你,你別生氣……”
蘇依枝“小”了半天,也沒“小”出什麽來,駱潇反倒沉下了臉,心中不悅,這個姑娘若不是故意裝傻充愣的話,便是天生少根弦,他駱潇要真的生氣,她還有命活到今天嗎?
駱潇“嗯”了一聲,便把臉別到了另一邊,這下是徹底不願再開口說話了。
蘇依枝似是沒有看清他的臉色,見他沒有跟自己算賬的打算便松了口氣。
兩人又走了一段,蘇依枝東瞧西看,終于忍不住問道:“這不是我們先前走過的路嗎?”
“駱潇,這是要去哪?”
“既然仍是走這條路,昨天你為何又回到了柳橋鎮?”
還未等她問出第四句,駱潇終于停了下來。
“你真的想跟着我?”
蘇依枝點了點頭。
駱潇又道:“去苗疆販馬。”
蘇依枝一愣,怎麽又是苗疆,不過這個地方她認得路,确實往這個方向走,只不過駱潇一直在繞路。
她又想起顧青曼曾說過,駱潇似乎對認路不太擅長?
“你你你,你不會是……”蘇依枝目瞪口呆指着他,頓了頓,忽而放聲大笑道,“不會是路癡吧?!”
駱潇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冷冷道:“有何不可?”
蘇依枝這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這麽巧,我也要去苗疆,你等我,是因為我認得路嗎?”
駱潇看着她沒說話。
蘇依枝終于還是露出一絲笑容,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告訴他也要去苗疆的事情,也許是昨晚,可是起碼在駱潇心裏她終于有了點用處,也說明,直到苗疆之前他都不會再甩開自己。
“這裏還是柳橋鎮的地界,這片山路确實有些難走,你沒來過又沒看過地圖,自然很難走出。”蘇依枝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頓了頓又道,“只要走出這林子,便是一條通向苗疆的官道,那時候便能好走很多。”
駱潇點了點頭,半晌才聽他又道:“陳端恐怕已到了。”
“什麽?”
駱潇開門見山道:“你是陳夫人吧?”
“這……”蘇依枝脹紅了臉,不知該從何說起,“你誤會了,我并不是陳端的夫人,只是,只是……”
“你們不曾有過婚約?”
“算,算是有……”
“那便是了。”
蘇依枝急得滿頭大汗,平時竟會說些廢話,緊要關頭卻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她要怎樣才能讓眼前這個人明白,她根本無意這段婚約?
“駱潇你……你不明白!”
蘇依枝氣呼呼地甩下這句話,運氣輕功便走到了駱潇的前頭。
兩人便一前一後在林中走着,駱潇倒是很想知道怎麽惹了她生氣,若是知道這種方法如此奏效,能令這個女子少說兩句,他以後便能常用用。
這一趟兩人走得奇快,沒想到蘇依枝與駱潇恰恰相反,認路奇準,大半天功夫便走出了樹林,正如她所言,面前是一條平整的官道。
面前正好有條小溪,駱潇便停下來讓馬飲水。
蘇依枝摸摸這匹,看看那匹,覺得他這兩匹馬都好極了,雖然它倆一個都沒搭理她,她也不在意。
她要向駱潇買馬倒不是說說而已,只是駱潇要價太高,她身上又沒帶那麽多銀子。
只是哪裏不能販馬呢?中原大地多的是高官顯爵,富豪土紳,武林世家,這些人未必識馬,卻願意出千金萬金,争着搶着來買他的馬,又何必千裏迢迢将馬一路販到了密林重重的苗疆來?
“你這兩匹馬好生俊俏,可有名字?”蘇依枝問道。
“沒有。”
“為何?”蘇依枝又道,“我家的狗也好,貓也好,就算是一條魚,也是有名字的,我娘說,人一旦給它們取了名字便是一家人了,它們便不會輕易離開。”
駱潇摸了摸棗紅馬的耳朵,淡淡道:“何必。”
蘇依枝想了想便明白了,就算取了名字,駱潇也是遲早要将這些馬賣掉的。
“可惜了……”她嘆了口氣。
駱潇又蹲下身替小黑馬理了理那烏黑發亮的鬃毛,蘇依枝心裏有些不是滋味,自己何嘗不是千裏迢迢來到這裏?駱潇對她卻愛答不理的,甚至連匹……馬都不如。
半晌,駱潇站了起來,牽過棗紅馬,蘇依枝知道休息結束了,便上去幫他牽起小黑馬。
“你看前面就是官道了,不如……”她走了兩步,突然道,“不如你教我騎馬吧?”
蘇依枝見駱潇終于停下來看她,硬着頭皮道:“你看我們要是用走的,這得走多久才能到,若是能騎馬就不一樣了,恐怕明天便能到了。”
“你看,怎麽樣?”最後蘇依枝小心翼翼問道。
“好。”駱潇看了眼筆直的官道,點了點頭。
說着他一躍躍上了馬背,還未等蘇依枝回過神來,他便勒緊馬缰,揮動馬鞭,雙腿一夾馬腹,揚聲一喝,棗紅大馬應聲噴出一個響鼻,像是接到指示的士兵那般,擡起前蹄,嘚嘚嘚跑了出去,瞬時已跑到幾裏開外。
沒過多久,駱潇便已跑了個來回,這匹棗紅大馬果然是匹良駒,跑起來雄姿勃發,神氣非常。
将要跑到蘇依枝面前之時,駱潇勒緊缰繩,它只好不情不願地剎住腿,前蹄騰空而起,落下之後才止住了勢頭,吓得蘇依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駱潇居高臨下地睥睨着蘇依枝,英氣逼人。
“明白嗎?”
蘇依枝愣愣地搖了搖頭。
開玩笑,她看起來像是個聰明人嗎?
駱潇皺了皺眉,翻身下馬,蘇依枝連忙爬了起來。
“上馬。”
蘇依枝為難地看了眼這匹高頭大馬,這匹馬卻也像主人一般孤高冷僻,朝她打了個悶天響鼻,便看也不看一眼,掉轉了身軀,只給她留一個馬尾。
蘇依枝只好又繞到另一側,學着駱潇的樣子,抓住馬鞍,一只腳蹬住馬镫,身子向上用力。
可努力了半天,她也沒爬上去。
駱潇站在一邊抱臂看着她。
蘇依枝心念一轉,又生一計。
她收回了腳,走遠幾步,運起輕功,身子便輕飄飄落在了馬背上,她得意地回頭看了眼駱潇。
哪知還沒等她坐穩,馬忽而揚起前蹄,長嘶一聲,蘇依枝便被它輕易抖落,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還好蘇依枝經過這幾天的鍛煉,筋骨強健了不少,還能爬得起來。
“這……這怎麽可能……”
駱潇搖了搖頭,正要過來,只聽蘇依枝喃喃自語:“不可能,怎麽可能,不就是騎馬嗎,為什麽不可以……”她又撩起了袖子,躍躍欲試,“你這匹小紅馬誠心欺負我是不是,可我蘇依枝偏偏不信這個邪,看我怎麽收拾你!”
蘇依枝被激起了鬥志,再一次飛身上馬……
……
蘇依枝一次又一次地摔落,一次又一次地爬上馬背,棗紅馬也絲不留情地次次都将她掀翻在地。
日頭漸漸西落,玩了半天,馬兒也疲得懶得動了,蘇依枝終于穩穩坐上了馬背,整個人只剩下了伏在馬背上的那點力氣。
落日的餘輝盡數灑在了這個笨姑娘的身上,好像她的衣衫也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嫣紅,駱潇不知怎麽心中忽而微微一動,見她趴着一動不動的樣子,便走了過去。
蘇依枝的眼睛緊緊地合上,睫毛微微顫動,嘴巴随着鼻息一開一合,竟睡着了。
駱潇皺着眉,捏起蘇依枝的手腕,半晌才放開。
一時心中複雜,他從沒遇見過這樣的人,看起來是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可事實卻絕沒有那麽簡單。
被他刺了一劍還能笑得出來,一個人自說自話也很得意,今日又為了學騎馬一番折騰,卻一聲都沒哼。
若是個男子,他必定見一次打一次,可偏偏是這樣一個人,令他琢磨不透,又拿她毫無辦法。
她是不是不知道“知難而退”這四個字怎麽寫?
也許他不該讓她繼續跟着了。
若是陳端和岳雲樓真的有什麽陰謀詭計,就憑一個武功拙劣的小姑娘,他就真的會怕了他們?
出神了半晌,他才搖了搖頭,便由着她趴在馬背上,牽起馬兒,向前路走去。
蘇依枝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被餓醒了。
駱潇本以為蘇依枝會放棄,哪知醒來便見到她精神抖擻給棗紅馬喂草,地上掉了一地可疑的果核。
那匹棗紅大馬見到駱潇醒來,歡快地繞到了駱潇身後,警惕地盯着蘇依枝。
駱潇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鬃毛,不由眯起眼睛,嘴角微微抿起,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
“早……”蘇依枝不由一怔,“早啊……”
薄霧尚未散去的林間清晨,駱潇牽着馬,逆着光站在那裏,樹影微微晃動,清新的青草氣味悄悄彌漫開來,他眉眼一彎,淺淺一笑,便如春風拂面。
蘇依枝也笑了,她揉了揉自己昨天被摔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似乎那都是值得的。
“你過來。”駱潇将那匹小黑馬拉到了身前。
蘇依枝懵懵懂懂地走上前。
駱潇讓她抓住馬鞍,一腳踩在腳蹬上,駱潇托住她的腰,她手上用力,這次沒有憑借輕功便躍上了馬背。
“像這樣,明白了嗎?”
蘇依枝點了點頭。
駱潇撐住她的手又讓她下來。
接着完全放開了她。
這匹小黑馬性格溫馴,身形偏小,對蘇依枝來說正合适。
怎麽昨天沒想到能騎這匹小黑馬呢?駱潇明明早就想到了,卻偏偏看她出了許多醜,難道……是為了那天她笑話他不認路的事而報複她?
蘇依枝想到此處,不滿地看了眼駱潇,駱潇卻熟視無睹一般,将手中的缰繩交給她。
蘇依枝認命地在心中嘆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就非纏着陳端和小陶教她騎馬了,那吃苦的便肯定不是她了……
哎,可誰讓她偏喜歡巴巴地纏着人家呢?偏生喜歡看他生氣,看他不耐,看他被她氣笑?
蘇依枝一邊那麽想着,一邊接過缰繩,抓住馬鞍,像方才那樣稍一用力躍了上去,這一次,小黑馬只是不安地蹬了蹬腿,并沒有将她甩下。
蘇依枝松了口氣,經過昨天的摸爬滾打,她的這一套動作已非常熟練。
“抓住缰繩,用鞭子抽馬尾,兩腿加緊。”
蘇依枝依言揮動鞭子,小黑馬乖順地跑了起來,蘇依枝一開始吓得只敢伏在馬背上,緊緊抓住它的鬃毛,漸漸能放了開來。
“哈哈,駱潇,你看,它跑起來了,它真的跑起來了。”蘇依枝歡快的笑聲灑滿林間。
駱潇也跨上了另一匹棗紅馬,幾下便追上了她,兩匹馬兒憋了許多天,此時亦暢快地一路狂奔。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成狗啊,考慮周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