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辭了職閑下來,我打算将我的畢業旅行補回來。但又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兒,于是将第一站設在大熱的麗江。

在網上定住宿的時候,我看到一個叫“逐鹿之易樂舍”的客棧,進去浏覽看了看,便訂了房。

之所以選這個客棧,一是因為名字我還挺喜歡,二是因為每間房的名字,都是以古代顏色的稱呼來命名的,還蠻有新意。

比如我訂的那間叫“荼白舍”,還有“绾舍”、“花青舍”、“黛藍舍”、“鴉青舍”等,房間內部也是以名字代表的顏色來進行裝飾布置的,白色就是白色,青色就是青色的,藍色就是藍色的。

三是價格也還挺合适。

飛機落地那天,明明看了天氣預報,說麗江當天沒有雨,但卻突然下起了大雨,叫了出租車去麗江古城,那裏的天氣卻是天朗氣清。

麗江的空氣是真好。

拖着行李箱在青色的石塊鋪就的路上走着,看着道路兩旁的店鋪,又想起了大理的那次四人行。

那時候潘小希還很瘦,李攀也沒有發福,如今他們兩個雙雙在發胖這條路上,邁着大步往前走,愣是沒能剎得住腳。

潘小希總跟我說:“你沒結婚是明智的,你知道嗎?基本上我身邊結過婚的同學,都發胖了。還是你單身好,身材越來越有型了。”

“我那明明就是練瑜伽練出來的。”我常常這樣笑着反駁她,她就跟着哈哈笑。

歲月是把殺豬刀,不知道朱路如今又是個什麽模樣?

我不常想着他,只是偶爾聽到一首歌,偶爾在路上看到一副小情侶的畫面,偶爾看到他名字的那兩個字的時候,才會想起他。有時候,我甚至需要很專注的在腦海裏搜尋,才能大概記得他長什麽樣子。

五年,實在是一段不算短的時光。

我想着尚存片段的往昔,往前走,走了很久,在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拐錯了路口的時候,一擡頭,就看到一個巷口上挂着“逐鹿之易樂舍”的牌子,其中“之”字是一個很小的白色的心形。

我拎着行李往那個巷子裏面走,走到最裏面,右手邊便是客棧了。木門上用白色的字寫着一句話:“當你在懷疑拐錯路口的時候,擡頭便能發現目的地之所在。”倒是很貼合心境。

我跨進門檻,進了那個院子。

一個白色的影子,“噠噠噠”的向我沖過來,我趕緊放下行李,接住他。

是一只白色的薩摩耶,我蹲下來摸了摸他的頭,他将頭往我肩窩拱了拱,放在那裏好像在撒嬌。

抱着他,我又想起記憶裏的那只金色的身影。大樹當時也像他這麽大,不知道大樹如今怎麽樣,我聽說狗狗的壽命一般只有十幾年。我見大樹的時候,他就已經7歲了。

“大橋。”一個女聲喚了一聲,白色的薩摩耶便“噠噠噠”地往她的方向跑去。

“大喬?是個小姑娘嗎?”

“不是,是個小夥子,橋是路橋的橋。”她蹲下摸了摸他的頭,他很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原來。”

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我将身份證遞給女孩兒,她看着我的證件笑。

“原來您也叫易越呀。”

“嗯?”

“哦,沒什麽,您拿好,這是您訂的‘荼白舍’的房卡,是二樓中間轉角那間,視野最好,從窗口看出去能看到遠處的雪山。祝您入住愉快。”

辦理完入住手續後,我拿着行李準備去房間,剛進來的一男一女,我跟他們擦肩而過時,我聽到女孩兒說:“不是逐鹿之易樂(LE)舍,而是逐鹿之易樂(YUE)舍,我來之前就問過客棧的人了。”

易樂,原來那個字念YUE,我也一直以為念LE呢。好巧。

我拎着行李上了二樓,大橋跟在我後面“噠噠噠”的走,我到門口放下行李,大橋也坐下,等着我開門。

我刷了卡開門進房間,大橋卻坐在原地沒動,我放下行李箱轉頭看着他。他眼巴巴的看着我。

“進來吧。”我向他招了招手,他才踏進房間來,圍着我撒歡。我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他的主人将他教的真好,沒有房客同意,他都不敢踏進房間來。

“大橋。”

大橋在我房間待了好一會兒,女孩兒上到樓來喚他,他才走出門口去,但跑出去一會兒,他又跑回我房間門口。

“看來大橋很喜歡你啊。”

“他好聽話,你把他教的真好。”我又走到門口摸摸大橋。

“可不是我教的,我們老板教的他。”

“你不是這裏的老板娘麽?”

“不是,我只是在這裏打工而已。”

“不好意思,還以為......”

“沒事兒,大橋我們走啦,不要打擾美女姐姐休息啦。”

我看着女孩兒将大橋帶下樓去,然後才關了門。

在房間整理了下,準備出去逛逛。去到樓下,女孩兒提醒我等下溫差有些大,叫我帶一件外套。

我拿了件白色的薄毛衣外套出來跟她道謝。

“對了,我怎麽稱呼你呢?”

“我叫趙婉,叫我小婉就好了。”

“好,謝謝你的提醒,我先出去逛逛。”

“好,人多的地方多注意自己的財物。”

“好,謝謝。”

出了客棧,我沿着古城的路一直走,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看到一些比較文藝的店就進去逛逛。走到橋上,也學着當地的人坐在那裏曬一曬快要下山的太陽。

這裏的時間過得真慢。

我繼續走,突然聽到一句:“如果有誰揀到我的口弦請你還給我,我錯了燈紅酒綠,不該将你放棄......”

我循着聲音往前走,來到一個小店門前,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凳子上,雙腿夾着一個手鼓,雙手呈八字形,随着樂曲有節奏的拍着。

我進到店裏看了看,他放下手鼓讓我随便看看。

“請問你放着的這首,是什麽歌?”

“這首叫《口弦》。”

還以為他會像其他店一樣,會說“有套碟,要不要帶一套”,但他卻沒說。于是我掏錢買了一套,我記得我爸喜歡這種風格的。

這幾年,我雖不怎麽回家,但對于他們,我多少還是釋懷了些。

晚飯我去了束河古鎮,我平常不太吃晚飯,基本就是水果。所以,我在那兒的一個酒吧點了水果和酒,選了個角落的位置靜靜待着。酒吧裏一直有人唱歌,都是些安靜的,倒還好,後來一個女孩兒上去調戲主唱,我覺得稍微有些吵,然後便出來了。

沿着街道走,這裏大致與古城一般無二,就連店裏賣的東西都差不多,我失了興致,便出了古鎮打車回了客棧。

客棧裏對着大門的那個屋裏坐了好幾個人,他們都圍坐在地板上喝着小酒,小聲的在聊着天,小婉正洗了水果,往那屋裏端。看到我又停下來。

“易小姐,你回來了。”

“嗯,你們聚會啊?”

“老板和幾個朋友時不時會聚在這兒聊天喝酒。”

“這樣,對了,哪個是你老板?”

“老板剛回屋拿東西了,不在裏面。你要不要來點水果?”她用頭跟我示意了下老板住的房間。

“不用了,謝謝,我先回房間了。”我看了看我身後不遠處那個亮着燈的房間,然後往樓梯那裏走。

我搖頭笑自己,對這個客棧的老板生出的好奇,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我上樓,大橋也跟着我上,他依然在我門口坐好,我叫他進門,他才進。我坐在角落的那張單人椅上,從包裏拿出我帶的一本書,翻看起來,大橋就趴在我腳邊,閉上眼睛睡起了覺。

客棧裏突然放起了老狼的《模範情書》,我又想起了我第一次去朱路家那天,也是一個房間,腳邊也趴着一只狗,這幾天想起他的頻率變高了。

我聽了一會兒拿着書往門外走,往二樓在放着音樂的露臺去。

等我到了露臺,從上往下看,正好能夠看到客棧老板住的那個屋的門口。屋裏燈開着,但是卻一直沒有人進出。

我在露臺上的一張搖椅裏坐下,繼續看我的書,能隐隐約約聽到樓下的聊天聲,但聊天內容卻聽不清。

大橋一會兒下樓一會兒又上來繼續趴我腳邊,兩邊來回的跑。

“大橋。”樓下有個男人叫他,他從我腳邊擡起頭,然後起身“噠噠噠”往樓下跑去。然後一會兒他又上到樓來了。

“鹿哥,你該不會樓上藏人了吧,大橋總往上跑。”我腦補那人口中的“鹿哥”,大概是這個“鹿”。

本來還想聽聽客棧老板的聲音,但是卻沒人回答,只有幾個人的笑聲。

我起身往房間走的時候,樓下剛說話的男人說要上樓來看看,到底誰那麽大魅力,引得大橋上樓那麽多次。

我才走到半路,那個男人就上到了二樓露臺,身後跟着的還有小婉。

“我就說肯定是跟着易小姐,大橋真的很喜歡易小姐呢。”

“他好像是跟我有點一見如故的意思。”

“大橋這家夥還挺會挑人。”我聽到在小婉身邊的那個男人說。

“易小姐是不是準備休息了?大橋來,我們下去找鹿哥。”小婉沖大橋招了招手,我摸了摸大橋的腦袋,然後推了他兩下,他就向他們跑過去。

我跟他們又客氣了兩句,便開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個早,小婉和客棧的老板好像比我更早。

“易小姐,這麽早!”

“嗯,小婉早,我想去逛逛清晨的古城。”

“這點你倒是跟大橋和鹿哥一樣。”

“老板也起啦?”

“嗯,他每天早上在古城裏還沒什麽人的時候,就牽着大橋出去上廁所,順便放放風。”

我跟她一起笑笑,然後便出了門。

我喜歡這時候還很安靜的古城,一路走來,我能聽到的只有流水和腳踩在石板上發出的聲響。

沒有那麽多游客,也沒有那麽多商業的聲音,商鋪的朱門都緊閉着,這時候才能讓人仔細打量,看出來點它的古樸韻味。

房檐上有生長的小花小草,牆壁上白色的牆皮剝落,露出黃黃的土牆,這邊老舊的青磚砌成的窗臺上,只有一株枯萎了卻沒被清理的盆栽。偶爾能遇到個人,其餘時候,身前同身後的街道,都一個樣,叫人生出一種在夢中不真實的感覺來。

我将手揣進長風衣的口袋裏,沿着街道就這樣走着,偶爾會拐進左右兩邊的某條巷子,走着走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個位置,但就是這份迷路的心情,讓我覺得分外惬意。

我左拐右拐,拐着拐着居然拐回了客棧那條巷子。于是我索性就回客棧一趟。

剛跨進院子的門檻,我就看到大橋正圍着那個熟悉的背影蹦跶着。看到我進門他立時向我沖過來,他雙腳搭在我身上時,我扶着門才站好,我擡起頭看到朱路看到是我,一臉的不可置信。

心裏不淡定的人,還有我。

當我和他在院子裏坐下來時,我才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

“過得好嗎。”他先開口問我。

“還好。你呢?”

“我也挺好的。”

“你現在又養了只大橋,大樹還好嗎?”我看了看趴在我身邊的大橋,然後擡起頭問他。

“大樹,兩年前走了。”

“嗯。”雖然我猜到大樹可能會離開,但是,真的聽到這個消息又是不同的小難受。

“沒想到你們竟然認識。”小婉給我們倆端來咖啡的時候,這樣感嘆了一下又走開了。

“命運真是愛開玩笑。”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看着朱路說。

“你沒怎麽變,不過好像清瘦了一些。”他注視着我,眼裏有我看不懂的情緒。

“你的樣子也沒變,”我想起潘小希他們忍不住笑,“我們四個,潘小希和李攀,都胖了不少。”

“是嗎?”

“嗯。李向陽,李攀給他兒子起的名字叫李向陽,他現在都5歲了,我去看過他們兩次,那孩子身體好棒,也超級活潑,潘小希又懷了第二胎,估計就快生了。”

“真好,那就好。”

“你跟所有人斷了聯系,真夠狠的。”我看着咖啡杯,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說道。

“你現在就開客棧嗎?”看他不說話,心裏難受了一下,于是我轉換了個話題。

“時不時也會接接旅游團。”

“外語導游?”

“嗯。”

“那挺好的。”

“你呢?現在做什麽?”

“我剛辭職,工作了五年,想先歇歇腳,順便補一補畢業旅行。”

“嗯。”

“嗯。”

我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可是我卻只能跟着他說一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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