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吃醋
傍晚時分, 住院部的走廊裏漸漸安靜下來。
江眉從病房出來後一路往前走, 拐進了一間開放式的休息間。休息間牆上挂着電視, 裏面正播新聞。她找了個位子坐下來，一個人靜靜地看電視。
一條新聞進到霧霾, 江眉看了兩眼不由想到了父親。前天晚上一家人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 正巧新聞時也播霧霾。
她爸年紀不小可還有點憤青, 飯桌上就開始抱怨開了。江眉從小聽習慣了，邊吃邊笑, 并不插嘴。
旁邊她媽一直給她爸夾菜，要他幾說幾句多吃兩口飯。
爸爸前一秒還在指點江山，下一秒就笑得溫柔如水，跟個小孩子似的。那恩愛秀的江眉直起雞皮疙瘩。
她爸還刺激她：“羨慕就趕緊也找一個，那天你王阿姨介紹的小夥子明明挺好, 你就要求高, 橫挑鼻子豎挑眼。”
于是炮火又從霧霾轉移到了她身上。
當時她覺得有點煩，真想從家裏搬出去。可誰想到兩天過後, 她的父母全都住進了醫院。
她媽下午聽了李默的話後, 一時情緒激動暈了過去。江眉來不及傷心父親的病情，轉身又給她媽辦了住院手續。
醫生說她媽精神高度緊張, 加上沒休息好，本身又有糖尿病, 幾個因素湊在一起，身子就垮了。
江眉現在真是焦頭爛額欲哭無淚。
電視看得她心情更糟，她就想換臺。公共區域東西擺得比較亂, 她在一堆雜志裏翻搖控器，翻了半天也沒翻着。
氣得她揚手抄了本書，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
砸過之後又覺得委屈，一個人趴桌子上嘤嘤地哭起來。白天身邊親戚朋友太多，她居然忍着沒哭。這會兒一個人待着壓力實在大，眼淚就再也止不住。
休息室裏就她一個人，江眉流了會兒淚覺得不痛快，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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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了一會兒聽見頭頂上方有人在說話：“別哭了，病人該被你吵醒了。”
江眉一下子收住哭聲，尴尬地擡頭。
“李醫生，是你啊。”
“嗯。”李默拉了張椅子在江眉對面坐下，“哭一哭就行了，你還得保存體力。先把你媽照顧她，你爸那邊有我們在。”
江建設現在住ICU，江眉輕易進不去。
江眉本來被他吓得不哭了，聽到這話又開始鼻子發酸。
李默見多了這樣的家屬，已經習以為常。他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吃飯了嗎？”
“還沒。”
“醫院食堂這會兒應該還開着，你去吃點東西。”
“我吃不下。”
“那你準備就這麽幹餓着，回頭也往地上一倒，全家都住院是吧。你以為辦套餐呢。”
江眉被他的話逗得一樂，忍不住笑出來。笑過後又要哭，一張臉扭曲得有點醜。
李默看在蘇格的份上，還有耐心安慰她。換作別人他早走了，年輕小姑娘哭哭啼啼個沒完，怪叫人心煩的。
“李醫生，我爸的手術……”
“今晚再觀察一下，如果一切人體征平穩的話，明天就能手術。”
“那會不會有……危險？”
“只要是手術就會有危險，拔牙都有死人的，更何況開顱手術。你是蘇格的朋友，我也不跟你玩那些虛的，但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爸在我手裏比在別人那裏機會大得多。”
江眉望着李默的眼睛，原本混亂的情緒漸漸平複下來。
他跟別的醫生不大一樣，說話很直接，也不避諱什麽。但他的那些真話反倒叫人安心。江眉這兩天在人民醫院聽慣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越聽越覺得心慌。
眼下這樣有人跟她說真話，真讓她高興。
她感激地沖對方笑笑：“謝謝你李醫生，要不是沒有你……”
話說到一半眼淚又要往外沖，吓得她趕緊低頭拿紙巾捂住臉。一張紙巾不夠，她又伸手去摸紙巾盒子。
李默看她沒頭蒼蠅似的，就把盒子遞給她。江眉伸手過來，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吓得連忙收回去。
擡頭的時候，她發現休息室門口站了一個人。
蘇格拎了一袋子盒飯站在那裏，看着他們兩個。她臉上帶着淺淺的笑，看起來特別甜。江眉以前很喜歡她的這種笑，今天卻覺得有點不安。
她輕輕叫了聲：“蘇格……”
“吃飯了嗎？”
蘇格走進來把袋子往桌上一放，掏出裏面的飯盒遞給江眉。
“謝謝，我還沒吃。我以為你走了。”
“不放心你啊，給你買了點吃的。你把這盒飯全吃光，我還買了些牛奶和面包，還有你最愛吃的餅幹和牛肉幹，你回頭餓了記得吃。”
江眉感激不己，眼看又要哭，李默趕緊勸蘇格：“行了，你別讓她感動了，我們醫院都快讓她給淹了。”
“你在這兒幹嘛，你不上班啊？”
“這會兒休息，我也沒吃飯，給我一份。”
蘇格打掉李默伸過來的手，雙眉一挑：“沒你的份，想吃自己買去。”
那傲嬌的小模樣，李默一下子猜到了她的意思。
小東西，吃什麽不好偏偏吃醋。
“行，那你跟我回辦公室，給我泡碗面。”
“我憑什麽要……”
話沒說完，李默已經湊了過來：“不吃面就吃你，反正我餓了。”
聲音很輕，只有蘇格聽到，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拗不過這個固執的男人，她被半拖半拉帶離了休息室。
回到辦公室後，李默把門一關，沖着蘇格直笑。
蘇格立馬緊張起來，全身汗毛直豎。她邊後退邊道：“你注意點，這裏可是醫院。”
“這裏是我的地盤，我鎖門了。”
蘇格立馬轉身，假裝翻箱倒櫃：“你泡面放哪裏了，有熱水嗎？水瓶都是空的，我給你去打水吧，你把泡面找出來。要是沒有我給你出去買兩盒。哎喲你幹什麽！”
蘇格一個不留神，被對方抱進懷裏。
“不幹什麽，抱抱自己的女人。我從書上看來的，女人吃醋使小性子的時候，不要試圖解釋。只要抱緊她，然後吻她就可以了。”
“誰說我吃醋了。”
“別不承認蘇小姐。”李默把她整個人轉個個，面向着自己，“你那袋子裏不止一盒飯。”
“我給自己買的不行啊。”
“那你怎麽不吃？你去了挺長時間，應該在外面吃完了吧。那份本來是給我的，結果看到我跟江眉在一塊兒，就臨時改變主意想餓着我。別這麽幼稚好嗎？餓壞了誰給你朋友的父親做手術。”
“你這麽壯，餓得壞嘛。”
“我壯不壯你又知道？我穿着衣服呢。”
蘇格想說我都看過好多回了，還摸了又摸。轉念一想不能着他的道，于是閉口不言。
“你到底吃不吃泡面？”
“不吃，我想吃你。”
“不行，你的病人需要你。趕緊工作去，我去給你買飯。”
蘇格一把推開他，落荒而逃。
第二天一大早，李默帶着助手進手術室，給江眉的父親做手術。手術很複雜，危險系數也高，給他做二三助的都是院裏資深的中年專家。
江眉由家人陪着等在手術室外，一直從早上等到了下午。
蘇格在錄音棚裏也心緒不寧，出錯率比平時高了一些。老馬過來問她什麽情況，她就把江眉父親做手術的事情做了。
老馬也是不住嘆氣：“看樣子江眉是來不了了，這戲要怎麽辦，她可是女主角。”
“先前不是還有人試音嗎，要不換人吧。”
江眉跟她說過這個，她是肯定不會回來了，換人是最好的選擇。
“江眉也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她跟我通過電話。可我給那幾個通過電話，人家早接了別的工作。”
“那就等幾天，等她們那邊忙完……”
“不成不成。”老馬直接打斷她的話，“火燒眉毛了，劇組那邊催得急，趕着上星。電視臺那邊要做成跨年重點項目，沒幾天的事兒了。”
蘇格心裏直嘀咕，真是什麽人都是大佛，就他們配音的可以胡亂壓榨。聽說這戲拍的時候，男女主角都請過很長時間的假，為了尬別的戲。因為這樣整個制作期才被迫往後推。
現在倒好，演員們浪費的時間要從配音這邊擠，真是要把人給活活擠死。
她十分同情老馬。
“再找找，應該還有人有空。林麗呢，她也接新戲了？”
“出國玩去了，說要給自己放聖誕假。怎麽一到年底破事就這麽多。”
老馬急得去摸煙盒，想抽煙又顧忌着蘇格。配音的嗓子都金貴，尤其是小姑娘。他猶豫了片刻把煙盒重新收回去，站在那裏沉思了很久。
突然他叫蘇格的名字：“要不這樣，你來吧。”
“我？馬老師你忘了，我有角色。”
女配戲份不輕啊。
“我知道，你能者多勞，再給兼一個吧。”
“這兼得也太狠了，你要說小角色我肯定沒問題。可是這兩個都是……”
“學校裏沒教過嗎？看看你的那些前輩老師，一個人配百種人，聲音都不帶重樣的。你這才兩個，怎麽就不行了。”
“可是劇組那邊會不會有意見？”
“不會，我跟導演通過電話，他聽過你的戲，覺得還不錯。現在也是沒辦法，與其找別人不如找你，還比她們好點兒。”
蘇格聽了他的話，想像了一下那個左右互搏的畫面，整個人都淩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