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買兩個菜
五更時,何钰睡的正香,突然被人叫起來,他揉着眼不情不願瞧了瞧,發現天還沒亮便抱怨道,“這麽早叫我做……”
門被人推開,何文斐一身淺衣,長身而立,背負雙手站在門口。
何钰吓了一跳,瞬間睡意全無,麻溜穿了衣物爬起來。
“爹。”
何文斐淡淡瞥了他一眼,“穿戴整齊後去練武場找我,帶上你的劍。”
何钰點頭稱是,再擡頭時門口已無人,他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元寶偷偷從門旁進來,還順便将門帶上。
“少爺。”他似乎也沒有心理準備,突然就被人叫了起來,臉上還帶着睡意,一邊系腰帶一邊給何钰拿外衣。
“我爹什麽時候來的?”
何钰理了理中衣,他現在太小,身體完全沒發育,暫時不用擔心暴露,對元寶也沒什麽避諱,還像以前似的,随意接過外衣穿在身上。
“有一小會兒了。”
先去叫了元寶,等元寶起來了再讓元寶叫何钰。
“有沒有說什麽事?”何钰可不信單純找他練劍,肯定是有原因的。
“不知道,老爺沒說。”丞相心思沉重,有什麽事怎麽可能會跟他講。
少爺病急亂投醫,問錯了人。
何钰嘆口氣,簡單洗漱後拿了劍去練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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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的家丁門客多,父親專門修了兩個練武場,在東西兩邊,東邊的父親自己用,西邊的家丁門客用。
男兒多了,自然要有地方施展拳腳,何钰偶爾練岔了功也會去找他們指教。
這個點太早,天還沒亮,黑燈瞎火的,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清晨的風帶着寒氣,刮的人一陣雞皮疙瘩起來,元寶抱着何钰的劍,凍的瑟瑟發抖。
“少爺,是不是最近做的虧心事太多,被老爺發現了?”
何钰腳步略微一頓,“胡說。”
他當然是不承認的,“我什麽都沒做過。”
他先是背着他爹給他姐出主意,想将顧晏生拉入陣營,又為了顧晏生去陷害蕭琅,哪一件不是壞事?
端看認不認。
其實何钰心裏明白,他爹找他八成是為了最近做的那些小動作。
他身邊跟的暗衛死士都是父親培養的,雖然帶不進宮裏,不過宮中也有父親的眼線,不說別人,就連晚霞都是父親一手提拔出來的,有什麽動靜父親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追究,想讓何钰主動說出來,奈何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何钰對他有抵觸,不想告訴他。
現如今兩人之間的誤會解除,也是該坦誠相見了。
練武場不遠,何钰到的時候裏面除了他父親,一個人都沒有,父親把那些下人秉退,有私話要告訴他。
他也讓元寶在外面等着,自己拿了劍進去,前腳剛走,迎面便是一劍。
何钰抽劍擋住,那劍一劍不中,順勢一橫,朝何钰的手砍去。
何钰手腕一轉,手中寶劍登時倒轉一個方向,從右手變成左手。
他的左手沒有右手靈活,無法像顧晏生似的,使用順暢自然,加之對手是他父親,很快便敗下陣了,被何文斐幾劍挑飛了利器,将他一掌打飛。
砰!
何钰撞在不遠處的柱子上,摔的後腰生疼。
他的劍在何文斐的劍上繞了一圈飛回他身邊,嗖的一聲釘在他鼻尖前,離他只有半寸之遠。
何钰回頭,一把劍對着他,“說吧,都瞞着我做了什麽?”
整個朝野盡是他的眼線,什麽都瞞不住他。
何钰咬牙,“父親不是也瞞了我許多。”
那劍離的更近,直抵到他的脖間,劍鋒太利,刺破了他的皮膚,一絲血緩緩下流,嫣紅嫣紅。
很小時何钰磕破了一塊皮,磨出一些血絲,生疼,那時候他哭,他鬧,他撒嬌。
現在已不是那個年紀,沒了那些嬌氣,胳膊上有傷,他不叫,背上有傷,他不喊疼,脖子上有劍,他假裝不知道。
“我瞞了父親,父親也瞞了我,一筆勾銷,從前的事既往不咎。”
他父親瞞了他女兒身和納小妾的事,他瞞着父親站隊拉聯盟,得罪蕭琅,父親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他也知道了父親做的那些事,全當成交易,一筆勾銷。
“你都知道些什麽?”何文斐面色不改,那雙瞳孔裏沒有任何色彩,平靜到宛如幽幽古井。
何钰莫名想起顧晏生。
父親怎麽說也到不惑之年了,顧晏生才多大,十二歲就到了父親那種境界嗎?
“何曉是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何钰問了他最關心的問題,雖然早就知道答案,可從父親嘴裏說出來他才能完全相信。
在這之前都是猜測,不準的,有兩種可能,是或者不是。
五更的天半黑半不黑,能讓人知道有人,卻看不清臉。
“不是。”
何文斐語氣淡淡,反手收了劍,倒着放在背後。
“今日巳時陛下為蕭大将軍接風洗塵,擺宴禦花園,特許破例帶一名子嗣。”他垂下眼,居高臨下看着何钰,“你随我去。”
皇上想看看這一代的年輕人都成長成了什麽樣?
有沒有能為朝廷效力的潛力?
恰好蕭大将軍凱旋歸來,正是最好的由頭,可以将平時見得到的,見不到的都聚在一起,考教一下。
何钰撐起身子,還未回答父親便甩袖離去,根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動作輕慢,手法生疏。”何文斐腳步不停,“你就留在這裏繼續練吧,巳時我差人叫你。”
現在是卯時,離巳時還有兩個時辰,用現代的算法是四個小時。
要練四個小時的劍。
何钰坐起身。
他方才與父親交手,父親又沒有手下留情,用的氣力極大,何钰與他對峙,拉扯到手臂上的傷口,方才沒感覺,現下才覺得陣陣抽心的疼。
許是父親走了,元寶大着膽子進來,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何钰,“少爺,你又受傷了?”
何钰被他扶着站起來,“沒事,一點小傷。”
傷确實是小傷,不過将何钰剛剛對父親積攢起來的好感度敗光。
對自己親生的也這麽狠,難怪衆叛親離,沒人肯站在他那邊。
“去外面打聽一下,蕭大将軍是不是回來了?”
父親剛才那番話擺明了告訴他,蕭琅就是回來了。
那厮不按常理出牌,昨天大軍都回來了,他沒回,何钰還以為他又會像上次一樣裝病不還兵權,沒想到居然玩了個新花樣。
新花樣倒是沒有,其實蕭琅本來的打算确實是裝病不還兵權,然後一個人到處吃吃喝喝。
反正常年打仗,一年也回來不了幾次,認識他的人不多,即便站在人家面前,人家也不一定曉得是他。
坊間盡是他的傳說,什麽陰險狡詐啊,兇殘啊,連結過婚的婦女都不放過雲雲。
現在那個陰險狡詐又兇殘,還不放過婦女的人正在努力還價。
周筱給他列了一張名單,名單上有菜品的名字,還有價格幾何,叫他務必五六更時起來買菜,這時候的菜最是新鮮。
五六更時起來買菜沒問題,菜也能勉強認出來,但價格方面出了毛病,周筱上面寫了青菜三文錢一斤,但人家賣五文錢一斤,這可難道了常年打仗,智勇雙全的大将軍。
“老板,便宜一點呗。”蕭琅扒拉了一下菜。
這個時間的菜都是剛從城外運進來的,菜上還帶着泥,綠油油的,一瞧就知道新鮮。
“公子,五文錢一斤啊,能買這麽多呢。”小販抓了兩把給他看。
他看蕭琅穿着華麗,又沒買過菜,便想着坑他一把,周筱也是顧着這層才給他寫了個名單,标識上價格。
“好像是挺多的。”
平時大手大腳慣了的大将軍每次出手都是幾兩幾兩的花,第一次買幾文錢的東西,一掏腰包,壞了,沒有零錢。
他給了個二兩的銀子,那小販手是接下了,表情有些為難。
“公子,您給的也太大了,找不開啊。”
按照市價來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錢,二兩就是兩千文錢,他的菜一斤才五文錢,兩千文錢買他一車都綽綽有餘。
“要不這樣吧。”小販建議道,“您再多拿點,這個,這個,哎呀,我這一車都給您送去,您就說說家在哪,離得近了您一回頭,東西就到家了。”
錢收了,小販态度也好,不嫌煩似的,說話都帶着恭敬。
蕭琅點點頭,人家找不開,菜又不能又要,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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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等着的周筱撐着腰,辛苦的站起來。
她身子不便,還要照顧老的和小的,累的面色發白。
蕭琅心疼她,便自告奮勇要幫她買菜,人是去了,半天沒回來,她的門反而被人敲響了。
“進來。”她以為是蕭琅回來了,便不甚在意。
誰料門打開,一輛小車推了進去,那推車不穩,須得一人推,一人扶,兩個人好辦事,幾下便将菜全部卸了下來。
周筱表情有些發愣,“你們這是做什麽?”
小販卸完擦了擦汗,“這是一位公子買的,已經付過錢了,您放心用吧。”
那菜種類奇多,各式各樣,足夠她吃一個月。
周筱以為這就完了,沒成想後面又來了一輛車,轉身回去洗菜的功夫,再出來院內又多了兩堆菜,随意放在屋檐下,堆的滿滿當當,不留縫隙。
罪魁禍首正在檢查數量對不對。
周筱哭笑不得,“我叫你買兩個菜,你将菜市搬回來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