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深藏功名
顧晏生也沒拒絕,站起來拍了拍屁股,跟何钰擠一個坐墊。
那坐墊小,而且是圓的,方才何钰一個人坐都能藏在下面看不到,更何況兩個人。
倆人背靠背才能坐下,何钰坐前面,顧晏生坐後面,緊緊挨着背,也沒用避嫌。
顧晏生以為何钰是男的,無所謂,何钰覺得他還小,不說沒有心思,就算有心事也做不了什麽。
“什麽時候走?”何钰打破平靜。
他問的是顧晏生什麽時候搬出去,認周貴妃為母。
“再坐一會兒。”顧晏生回答的幹脆。
何钰捏了一個雪球,讓它自己順着屋檐滾下去,“也好,省的姐姐瞧見你傷心。”
顧晏生心裏已經有數,即便他争他搶,顧晏生還是會選擇周貴妃,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他,反正何钰的目的已經達到。
無論顧晏生認不認他姐姐為母,将來都是皇太後,保她位子坐穩。
何钰的三個條件也是,只要他登基,都作數,而且他身邊還有紅煙,紅煙一個人證,他一個,兩個人還幹不倒顧晏生一個?
前提是顧晏生背信棄義,将自己的承諾當玩笑,不予兌現。
他不會的,何钰看人還算準,本能覺得顧晏生不是那種人。
最主要的是,等他登基,那三個條件就會變得無足輕重,能随便兌現的為什麽要賴?
就像何钰,能用銀子解決的事為什麽要傷和氣?亦或者殺人?
何钰突然想起來一個人,那個被他利用,用來污蔑蕭琅的女人。
算算日子,也快生了。
是該把剩下的錢給她,叫她遠走高飛,過上清淨日子,享受享受天倫之樂。
雖然他的計劃并沒有成功,不過既然承諾下來,就該兌現。
“對了,你那個配方我用了,要是賺到了錢,分你兩成。”何钰又捏了一個雪球,反正無聊,叫它順着屋檐往下滾,能聽到噼裏啪啦的聲音。
“就兩成嗎?”顧晏生問。
“就動動嘴皮子你還想要多少?”何钰給他數,“制作成本要不要錢?打通關系要不要錢?買個店鋪要不要錢?什麽都要錢,兩成已經便宜你了。”
他打算等他姐姐回來,瞧瞧她的狀态,還好就走,不好就留下來開導她,至于本錢,他姐是沒有希望了,正逢打擊,不好開口要錢。
“你真的打算做哪個?”
顧晏生直了直腰,何钰這邊也受了影響。
“百業商為賤,行商會被人看不起。”
“做個幕後而已,難道真以為我會抛頭露面?”他早就考慮到了這層,真要開的話找個能管事的,賬交到管家,管家再交給他。
反正他錢夠花就行,只要不虧,能補貼他自己,沒什麽要求。
家裏不用他操心,主要還是他自己。
“應付得來嗎?”
“應付不來也要應付。”何钰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趕鴨子上架,多來幾次就好了。
“如果真的應付不來,可以找我幫忙。”那時他也是皇子,又有周許兩家撐腰,說的話也算有分量,幫一幫何钰還是可以的。
“你就不能自己看嗎?瞧我應付不來,主動過來幫忙,別搞得我好像求你似的。”何钰毫不客氣。
他也算是救了顧晏生一命,顧晏生能從蕭琅手下脫逃,何钰有一半的功勞。
另一半才是顧晏生自己應付的,譬如何钰去救齊夏,那天下午刑部尚書和昌平王又來了一次,問他為什麽要僞裝身份。
他說是怕懷疑到他,因為八皇子死前曾欺負過他,而他也會左右手使劍,恰好年齡也對稱,所以擔心被連累,索性金蟬脫殼,冒用葉生的身份。
葉生不會武功,更不會雙手使劍,人也死了,死無對證,用他的身份恰到好處。
而且他從冷宮裏出來,壞了規矩,如果說了實話,又是一罪。
将這事糊弄過去,又有皇後幫襯,馬上周許兩家大腿也會到位,更無人敢查到他身上,這事才算徹底的完。
“我的錯。”顧晏生輕笑,“若是有一天你應付不了了,不用找我,我自己去找你。”
何钰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他這一會兒的時間,滾了三個雪球,排成一溜,嗖嗖幾聲滾了下去,原本以為會跟前頭那幾個一樣順利,誰料底下突然響起幾聲驚叫。
他姐的聲音傳來,“是誰丢的雪球,給我下來!”
何钰一驚,立馬栽贓陷害,“姐姐,是顧晏生丢的。”
皇後退後幾步,一眼瞧見屋頂的兩個人,“當我瞎嗎?都給我下來!”
何钰坐在前頭,顧晏生在背面,要丢也是丢背面,這雪球鐵定是何钰丢的。
何钰眨眨眼,悻悻答應,與顧晏生對視一眼,灰溜溜下來,被他姐指着鼻子數落。
“多大的人了,還玩那些小把戲,你當你還是小時候嗎?”
何钰小時候也是上房揭瓦的主,家裏的小霸王,沒人制得住,除了他爹,後來才慢慢懂事,還以為性子改了,沒成想只是藏的深了。
“敢做不敢當,還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當然不是了。
何钰在心裏反駁。
“你說你啊,上面那麽多雪,要是腳滑掉下來怎麽辦?”
“不會的,我有分寸。”何钰嬉皮笑臉,企圖蒙混過關。
“你有鬼的分寸。”皇後難得說粗話,“說吧,好端端的爬那麽高做甚?”
何钰連忙解釋,“其實是有些擔心姐姐,那個位置只要姐姐回來,我就能第一時間知道。”
他派出的人差不多也都回來,說辭大多一樣,說是皇後去了慈寧宮,去慈寧宮何钰倒不擔心有危險,最多受些罰,怕就怕姐姐回來後想不開。
本就受了打擊,再挨兩句罵,心中積怨多了,難免會想偏。
“太後可有為難姐姐?”何钰幫着何蓉撫掉頭上身上的雪。
“那倒沒有。”皇後沒有說實話,“其實用不着擔心姐姐,姐姐又不是小孩子,還能尋短見不成?”
何钰有些摸不着,姐姐莫不是還不知道顧晏生被周貴妃截胡的事?
“姐姐……”
“不用說了。”何蓉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顧晏生,“我什麽都知道。”
“那……”
“雖然晚了一步,不過姐姐也不是沒有收獲。”皇後又打斷了他的話,“姐姐将鳳印要了回來。”
“是嗎?”難怪姐姐臉上沒有半分傷心,“雖說三殿下沒有認成,不過姐姐有了鳳印,還是這後宮之主。”
其實認不成也好,若是認成了,皇上八成以為他們何家有異心,弄不好先對付他們。
周家與許家聯手,本就勢大,現下又認下顧晏生,一時風頭無兩,三足鼎立的局面被打破,皇上一定會壯大何家,來打壓那兩家。
接下來一段時間,何家的前途,姐姐的生活都會好過許多。
何钰可以安心回去開發面膜,做手工皂,再賣賣圍巾,好好撈一筆銀子。
“對了姐姐,钰兒月前尋到一個秘方,有美容養顏的作用,姐姐要不要試試?”何钰開始了安利,“就這玩意。”
他從懷裏掏出玉瓶,“這裏面有三張面巾,拿出來敷在臉上,半柱香時間揭下來,到時肌膚水嫩光滑,吹彈可破。”
皇後不信,“有這麽神奇?”
“姐姐試試就知道了。”何钰也不解釋,“若是用的好,再找我要,實話不怕告訴姐姐,钰兒打算明早回去專做這個拿出去賣。”
“靠不靠譜?”皇後有些擔憂。
“靠譜的。”
何钰扶着姐姐進屋,說了小半個鐘頭,又叫她試了一下,期間顧晏生過來告別,他倆絮叨兩句顧晏生便走了,何钰怕勾起姐姐傷心,連忙拉着姐姐商量投資的事。
皇後用過那面膜,确實覺得不錯,臉上水了許多,摸着看着都不一樣,“這法子好,快告訴姐姐秘法?”
何钰也不藏私,當場給她做了一遍,第一回 沒用顧晏生說的藥材,第二遍加了些,又找人聞了聞,都說聞不出才放心,歡歡喜喜記下方子。
給了她姐姐一份,一份自己留着,生産需要這東西,其實顧晏生只說了原料,沒說先後順序,也沒說用料多少,何钰都是自己摸索的,他回去後打算改進一下。
皇後也很期待,叫他琢磨好後再将方子寄來,還從床下的匣子裏拿出幾件不常戴的珍珠翡翠。
都是皇上賞的,有時是她受了委屈,皇上安撫她,有時是她幫皇上分憂,皇上獎賞她。
她在宮中也不少年,每次懷孕皇上會大把大把的往宮裏送東西,孩子掉了,又是大把大把的送東西,她這裏別的不多,就這些玩意兒多。
給了何钰好些件,自己還有小半匣子,在宮中用不着這些,不如拿去給何钰施展拳腳,男兒大了,處處都是錢財。
“姐姐放心,钰兒一定将生意做大,十倍百倍的還給姐姐。”實話實說,何钰被感動了。
他現在有點明白顧晏生的感受,在最無助的時候,別人的幫忙就像岸邊的救命草。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說的果然有些道理,也難怪顧晏生想跟他做朋友,他都想娶了姐姐算了。
當然前提是倆人不是親生的,那是不可能的,姐姐像極了母親,何钰也像他爹,一眼便能看出是親生的。
“姐姐,天色不早了,你累了一天,早些休息,我也準備準備,現在就迫不及待想把生意敲定。”何钰想馬上出宮,找人生産面膜,再買個店鋪,裝修一下好開業。
“急什麽,吃過晚飯再說。”皇後點了一下他的額頭,“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是不差這一時半會,不過何钰心急,想早點辦好,早點輕松,他好進學。
馬上快開學了,再不準備好,到了書苑只有過年過節沐休才能回來,到時生意便泡了湯,又要拖一陣子。
可這飯确實要吃,即便他回去了也要吃,不如留在這裏,陪陪姐姐,觀察一下姐姐是不是真的釋懷。
如果還沒有,再留兩日,生意不着急,人才是最重要的。
何钰一直留到第二天清晨,确定姐姐無恙,還有一種心落到地的輕松感,便放下心來,馬不停蹄的出宮,直接在路上看起了店鋪。
他有了錢,腰包很鼓,說話也有底氣,看中了店鋪便進去出價要買。
第一家說是祖上傳的,如何也不買。第二家獅子大張口,何钰這店鋪還沒開張,一錠銀子都沒賺,錢要省着花,不願意鋪張浪費,也沒買。
到了第三家,位置是挺好,可惜裝修差了些,若是買下了所有地方都要修一遍。
又要花大筆的銀子,何钰舍不得。
他又看了幾家,有人嘲笑他毛頭小子,也想買鋪子?也有人好言好語的說話,一到談價格的時候便仗着他年紀小,想宰他。
何钰放不下面子還價,也不知如何還價,價格不合适,他便走人,準備回去與管家商量商量,由管家出面。
何府的大事小事皆有管家打理,這方面管家有經驗,不過何钰開店,還需再請一個管事,幫他管店管小厮。
何钰回去後先去問了管家,可有認識的人,最好是能信任的,本就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沒想到管家居然還真的認識一人。
原先也是個小老板,自己開了家鋪子,後來時運不濟,趕上當地惡霸稱雄,每月賺的銀子都被搜去,官府又不管,無奈只能賣了店鋪出來投奔他。
“小少爺,你若是真的有興趣開鋪子,老奴做主,将人請來,您先看看如何。”管家建議道。
何钰點點頭,“勞煩福伯了。”
有人能代勞,自然是好的,省勁,福伯伺候了何家三代,他介紹的人也放心。
何钰辭別管家,風風火火回了自己房間,叫上元寶,幫他想日常能用得上的東西。
譬如說衣架,晾衣架,衣架其實是有的,不過是那種大型衣架,占地方,一個屋裏最多只能擱一件,挂上待穿的衣服,防有皺痕。
現代為什麽要發明衣架,就是防皺。
何钰這個時代衣服都是壓在箱底,需要穿時再拿出來曬曬,燙一遍,最後挂起來,第二天清早穿。
如此一來若是第二天天氣變化太大,便穿不上,再換其它的已經稍晚,還需重新進行昨晚的步驟。
如果不壓在箱底,全都挂在衣服上,豈不是省了好些勁?
何钰說做便做,馬上叫人去請木工,他畫樣紙,做一種比現代稍大稍寬的衣架,稍微改良了些,有雙層,底下可挂下衣,上面挂上衣,再披外衣,一個衣架便能挂一套。
櫃子也叫人做了個有挂衣杆的那種,配套也省空間。
他這邊動靜太大,驚動了母親,由人扶着,過來瞧他做什麽?
何钰起初不知道,元寶提醒他才發現母親在旁看着。
“母親怎麽來了?”何钰連忙放下筆,過去迎接。
安語嫣四處瞧了瞧,“钰兒這是做什麽?”
何钰解釋,“最近四處尋了些新鮮玩意兒,覺得不錯,想實驗一番,若是成功了,便拿去賣,也好補貼家用。”
安語嫣皺眉,“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何钰随意拉了一條圍巾,是用錦布做的,“娘上次說冬日裏刮的風大,凍的鼻子都紅了,兒子便想出一個辦法。”
他把圍巾圍在安語嫣的脖間,繞了兩圈,将安語嫣的半張臉遮住,“這樣是不是就凍不着了?”
安語嫣驚喜道,“是哦。”
她摸了摸錦布,又覺得不妥,“太另類了,不行不行,會被人笑話。”
“不會的,信我。”何钰自己也拿一條,“大不了我陪母親一起戴,怕什麽。”
安語嫣還是搖頭,“醜……”
何钰無語,沒想到他娘還挺愛美,“不醜,好看。”
其實是有些醜,畢竟跟現代的圍巾不一樣,現代的圍巾是用機器做出來的,整齊劃一,他這個是用手工縫制,剛讓丫鬟趕出來的,效果确實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凍壞了臉蛋和鼻子,那才醜呢。”現代人都圍圍巾,搭配好了才好看。
何钰這個時代勝在手巧,因為沒有機器,一針一線都是自己來,布料是自己做的,刺繡也是自己繡的,現代人如何也達不到這個層次,當然現代也有一些是他這個時代達不到的,譬如洗發水,沐浴露,何钰便想不通,是如何做的?
只能說各有各的優勢。
“反正娘一年到頭也出去不了幾次,也就醜幾天而已,怕什麽。”何钰試圖說服他娘。
安語嫣有些心動,“那我試試?”
“嗯。”何钰安利成功,又開始新的安利,将衣架,曬衣杆,面膜,手工皂都與他娘說了一遍。
安語嫣有些吃驚,“钰兒,你這些都是哪弄來的玩意兒?”
“從四面八方搜集而來的。”
何钰沒有說實話,也沒說自己得了一份現代的記憶,裏面有許多這個世界沒有的文化。
他低調,深藏功與名。